相對無言之中,李肆被若溪有趣的表情逗笑,她認真的臉上寫滿了習以爲常的神色讓李肆甚爲好奇,“我還以爲這樣縝密的辦法美人會想到我的頭上。”
若溪一副看着傻瓜似的表情看着他,鼻子裡哼了哼,沒做理會。眼見着下面的打鬥漸漸進入尾聲,那些個偷襲的黑衣人基本都匍匐在地,死的死,傷的傷。
“你沒有給他們下誅殺令麼?”若溪探出去半個身子朝下看,一邊問道。
“沒有那個必要,我只要衛颯知道他欠我一個人情就好。”李肆拉着她的胳膊,低聲道,“喂喂,你這樣子很容易掉下去的。”
撇了撇嘴的若溪在屋檐上試着踩了兩腳,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頭對他說,“你的毒粉有什麼解藥麼?”
李肆一愣,從懷裡拿出剛剛的小竹筒。
“不是這種現成的解藥。藥方有沒有?”若溪忽閃着眼睛看着他,還好此刻天色暗淡了下來,不然若溪肯定會看見李肆臉上可疑的紅色。
“藥方,不懂。”李肆懊惱的看了看手裡的小竹筒,似乎從小他就對這種粉末藥片什麼的東西不怎麼感興趣。
若溪想了想,還是從他的手上取走了竹筒,“這個你還有備份吧?我就先拿走了。”
“從這邊下去,走。”和上來的時候一樣,李肆手上用力將若溪牢牢抱住兩人一起從屋檐上躍下,只不過落地的地點卻是和事發地點相反的方向。
幽靜的小衚衕陪着暗沉下來的夜幕,若溪忽然一笑,李肆也符合似的笑了下,想來兩人是同時想到了初次見面時候的場景。“溪兒。”他的眼中忽然多了一點眷戀的味道,嚇了若溪一跳,於是在李肆做出更詭異的舉動之前,她搶先一步跳開,“喂,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大家扯平了。咱們後會有期。”
李肆朝她揮了揮手,目送她遠去。
“主人,就這樣告訴她實情可以麼?”薩拉如鬼魅般的身影從他的身後出現,一起看着若溪消失的地方。只是她的神情沒有李肆那麼輕鬆,她深深的感到這個叫做若溪的女人會給她的主人帶來黴一樣的厄運。
“薩拉。”似乎是安慰似的,李肆的聲音很輕柔,然而吐出的話卻刻薄如刀,“你只看到了我被她所迷惑,卻忽略了剛剛我的本意。”
“你想想看,衛颯遭襲的時候,唯獨白若溪一人悄然消失又獨自神奇的返回,這不是太蹊蹺了麼?一向多疑的衛颯又會作何想呢?”
“原來主人真正的用意是要挑撥她和衛颯之間的關係?主人您真不愧是真主賜給我們的寶藏!”薩拉一臉崇拜的彎下腰,畢恭畢敬的對着李肆行禮,言語中是說不盡的自豪。
“我也是有私心的,薩拉。”李肆剛毅且棱角分明的臉上閃出嚮往的神色,對着這個對自己百分百忠誠的女僕說道,“我會讓她成爲你的女主人,唯一的一個。”
***
“大殿下。鍾涼葉求見。”永伯略帶畏懼的看着眼前這個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大殿下,是在去年,還是前年,還是更早的從前,他天真活潑的大殿下就潛伏下了冷酷,陰霾的種子,在時光的淬鍊和浸染中逐漸染上漆黑的顏色。
“鍾涼葉?看來是要帶給我們一個好消息了。”正在獨自研究棋道的衛承將一顆黑子放回玉石的棋盒裡,擡頭看了看天色,“縈煙在那裡怎麼樣?”
乍聽見這句問話,永伯愣了一下,很快恢復了常態,露出親善的笑容,臉上的皺紋燦爛的像一朵開放的花,“縈煙小姐很受鍾涼葉的喜愛,很是得寵,現在府裡的事大部分鐘涼葉都依着她。”
露出滿意的笑容,衛承微微點了點頭,終於將手中的黑子落下,“天底下還沒有她拿不住的男人。”
“叫鍾涼葉進來吧。”
手掌伸進棋盒裡來回攪動,玉石質地的棋子互相碰撞,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有點吵鬧偏又帶着獨有的韻律似的讓人心安。
“大殿下。”進來之後,鍾涼葉規規矩矩的彎下腰向衛承行禮。衛承仔細端詳他的臉,眼神在鍾涼葉一對青色的眼窩底下稍作停留然後開口,“如何?”
“回殿下,刺殺失敗。”毫無感情起伏的聲音讓人聽起來似乎是在陳述其他人的事情,和他本人毫不相關一般。
聽見這樣的口氣,衛承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梢,低頭對着自己走了一部分的棋盤,忽然問道,“本殿沒有問你那件事。”
鍾涼葉清瘦的臉頰上閃過一絲疑慮很快低下頭,不再看他,“請殿下示下。”
“縈煙好麼?”
鍾涼葉俊顏上驀地一紅,拱手道,“勞殿下惦念,縈煙……她很好。”
“你們高興就好。”衛承目光曖昧的在他的身上再轉一圈,擺下一子,“有時間帶她常回來看看,她沒有孃家,青羊宮就是她的孃家,想家了就回來。”
鍾涼葉點了下頭,誠懇的說道,“鍾涼葉記下了。但是……這次的刺殺……”
“不提了,”衛承搖了搖頭,指着自己的對面,“來,坐下,陪本殿下盤棋。”
“是。”鍾涼葉聽話的坐在衛承的對面,藉此機會仔細的端詳起這位大殿下的面容。一直以來,後宮之中被人們說道的都是衛颯的絕頂容貌,皇宮之中有如此俊顏的人無處其右,幾乎衛颯出現的地方女人們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神經。讓同是兄弟的衛承一貫處於劣勢的地位,到後來,兄弟幾人漸漸長大,除了臉孔之外他們更讓人矚目的便是各自的才能,兄弟三個之中,唯獨二皇子最淡泊名利,喜好山水。長子衛承與三子衛颯都是皇位繼承的熱門人選。
立長立先是祖宗留下的規矩,然而皇三子衛颯前幾年在邊關立下的赫赫戰功,卻讓他的人氣急劇飆升,朝中不少大臣已經紛紛在暗中投向了衛颯的陣營。
如今一直擁立着衛承的不過是一些老臣,其中以他的舅舅也就是衛芙蓉的父親的勢力最大。
腦海中閃動過這些宮闈情報之後的鐘涼葉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也是個無奈的苦命鬼。
“要是一擊便成功,那他就不是衛颯了,也不值得本殿對他如此費心。”衛承再落一子,“恩,該你了。”
鍾涼葉也捏起一顆棋子,雪白的棋子在他的指腹映出雪亮的光華,越發顯得他本人的書香之氣濃重,思量了一會兒,緩緩落下,“殿下說的是。”
“據線報來說,咱們本來是已經勝券在握,只可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撥不明身份的人憑空而出,打亂了全盤計劃。”鍾涼葉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默默凝視着棋盤上黑白錯落的棋子,並沒有看衛承一眼。
衛承抓了幾顆棋子放在左手掌心,右手不斷的捏起,再放下,捏起,再放下。“永伯也說起過,只是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卻還不知,涼葉,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查清楚那些憑空多出來幫助衛颯的那些人的來歷。”
“是,殿下。”
“若要遠行,可將縈煙帶上,已解路途苦悶。”衛承最後不忘加上一句聽起來好像玩笑話一樣的囑託,然而鍾涼葉卻已經明白其中的深意,衛承是要縈煙這個被他安插在鍾涼葉身邊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謝殿下。”
主僕間的話不就該如此簡潔明瞭麼?
“殿下棋力雄厚,涼葉不及。”再過幾招之後,鍾涼葉投子做負。
衛承看了看棋面,啞然失笑,“不知不覺間,竟是勝了。”兩人又聊了幾句,鍾涼葉便匆匆告退,待他走後,衛承索然無味的將棋盤一推,永伯上前收拾殘局,將黑白兩子分別收進棋盒之中。
“永伯,你看這次來,鍾涼葉有什麼變化沒有?”
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問,永伯已經繃緊了神經,收拾棋子的手也隨之一停,“鍾涼葉似乎……變得更善談了一些。”
“不錯。”衛承滿意的笑了笑,在屋裡閒置的火爐上來回翻轉着自己的雙手,藉此來讓自己更溫暖一些。“縈煙功不可沒。”
永伯含笑點頭,“縈煙小姐的本事不輸男兒。”
“你說的對永伯,女人自有一種男人不能及的本事,也正是這本事,才讓多少男人輸掉前程。”隨手將棋盤上的一顆子掃落,上好質地的玉石在地上跳了兩跳,碎成幾瓣。“再好的美玉遇到剋星也是玉石俱焚的下場啊。”
永伯再看一眼衛承,低頭不語。
***
“殿下,能看見小的不?”若溪看着周圍的侍女們一個接一個的藉着給衛颯滌手帕的機會在衛颯敞開的胸膛上留戀不已,心裡不由好笑,在目不能視物的情況下被自己的手下人吃豆腐,不知道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你們都下去。”似乎感受到了外界有多少雙眼睛正在渴求着他的身體,衛颯的語氣露出一絲不耐,揮手打落一個侍女手中舉着的銅盆,咣噹一聲,砸在地上。侍女們面面相覷,臉紅心跳的看着衛颯由於動作而開得更大的衣襟,裡面露着光潔的胸肌……
若溪第一個扭身就走。
“你回來。”衛颯的口氣已經差到不能再差,一伸手準確無誤的揪住若溪的衣角,“讓她們下去,你跟着跑什麼。”
“小的沒打算跑,小的只是打算給您去倒水。”
衛颯一指旁邊的茶几,“茶水的話這有的是。”
“還真看的清楚。”若溪小聲嘀咕,扭着手指站到他的牀邊,衛颯拍了拍身邊的空地,示意若溪坐下,“別欺負我這時候看不見,你在琢磨什麼,我可是心裡清楚的很。”
“殿下,您沒聽過賊喊捉賊的故事麼?越是這麼說的人,就越心虛。”若溪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麼,正好,懂的這個的道理的小溪兒給本王講講,今天下午的時候,你去哪了?”衛颯被蒙着的眼睛似乎兩道光從眼罩中傳了出來,直凜凜的釘在若溪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