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島上衆人久別重逢,正相談甚歡,不提防姜漓已率衆探查歸來,將島上衆人之言聽了個真切。只見雲永等人一身中土國人裝扮,又見其對三王子禮敬有加,口口聲聲稱呼“三殿下”,方知這自稱“風望鶴”之人,竟是敵國的三王子,心中大爲震驚惱怒,隨即祭出三尖戟,對準三王子叱道:“我自詡見你以來,皆待你不薄,萬事皆是坦誠相告、毫無欺瞞,未想你竟居心叵測,存心欺瞞,將我等皆瞞在鼓裡……哼,好一個‘不知父親是何人’,你欺人太甚!”
雲永等人見姜漓等人來者不善、氣勢凌人,忙不迭拔刀,閃身擋在三王子跟前。
不料三王子見狀,只揮手令雲永等人退下,隨即從容對曰:“左將軍可是忘卻了,彼時是將軍率先將在下拉入氐人派別紛爭之中,全然並非出於在下之意;而若非貴國一向仇視我中土國,在下何至於隱瞞身份。”
姜漓怒道:“你休要狡辯抵賴!”
三王子又道:“何況除卻父族之事,在下未曾有一事相欺,在下雲寅,字望鶴,中土國三王子。其餘諸事皆如在下所言。若將軍一味視在下之言爲虛,將軍不妨尋思一回往事,自在下入氐人國以來,可有一事未曾顧惜將軍之意,一事未曾以氐人國爲重?”
姜漓聽罷,一時語塞。
三王子道:“將軍因在下乃中土國之人,遂以爲在下對氐人國懷不軌之心;然將軍勿忘,在下亦具氐人族血統,如此在下又當如何?”
姜漓無言以對:“這……”
三王子道:“在下曾助將軍救回令弟,雖不曾希欲將軍知恩圖報,亦欲將軍能明瞭在下之心,絕無不軌之意。”
姜漓對曰:“姜汾之事,我自是五腑銘記,不敢忘懷,欠汝之情,今生圖報。然汝爲中土國王族,祖訓在此,汝自遵循,如此我又當如何相信,汝將真心爲異族着想?”
三王子聞言搖首道:“將軍此言差矣,祖訓雖在,然在下既能存於此世,已是與祖訓相悖。我族最重正統,我乃混血之後,遂我以爲異族之間,亦可相安無事、和而不同。”
姜漓聞言,登時恍然大悟,驚道:“這便是汝當初提議破除結界之真正意圖?汝欲令大陸諸國從此相互往來,求同存異?”
三王子頷首道:“不錯。”
姜漓見狀兀自陷入沉思。
三王子接着道:“你若信我之言,便依計與我合作,你亦知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姜漓聞言,暗忖良久,方頷首道句:“姑且信汝。”
此事就此撂下,三王子方詢問姜漓打探得如何,姜漓道:“青龍之陣往東行,過了幾處險地,便逢仙山。尋常船隻難以越過,好在我觀汝等淪波舟乃專爲渡海而設,憑此航海,兼了我等於水中引導,便可安枕無憂。”
三王子聽罷道句甚好,隨後衆人登舟,姜漓留下數名部從在舟前引導,自己則留在舟上指揮。
此番航海,足足走了三日三夜,期間經過方丈、瀛洲二山,繼續往東而行,方來到一浮島之上。遠看那島,形如大鰲,姜漓道此島被大鰲馱於背上,遊弋於茫茫大海之中,需有緣之人,方能得遇。此番不過三日便已遇上,乃是因淪波舟正駛在大鰲遊|行的路徑之上。
衆人隨即棄舟登岸,不料三王子、姜漓、雲永三人剛離舟,便見從不遠的海底潛來一隻大魚,其體扁平,形似樹葉,正是大鯾魚。那魚猛地一躍,竄出海面,掀起一陣大浪,將淪波舟掀翻半個船身,拋離海面數丈高。而正立於船艙出口處欲登岸的朌坎便就勢被拋離出去。
岸上三王子見狀,正待持劍衝將上前救下朌坎,卻見朌坎在半空中被摔了個跟斗,一面翻着白眼,心下將鯾魚的上三代祖宗詛咒了個遍:“該死的鯾魚,我X你全家!靠,又要落水。”一面召出法杖,灌注靈力,大喊一聲:“阿蚺!”
只見阿蚺從朌坎袖中滾將而出,在半空中身形倏忽間增至巨大,在朌坎即將入水之前,將朌坎接住。同時長尾用力一拍,便將那體型龐大的鯾魚擊了個白肚朝天,昏死過去。
此番朌坎趴在阿蚺頭上,距離水面十數丈高,往地面瞅上一眼,登時只覺頭暈目眩,險些口吐白沫,渾身抖如篩糠,雙齒上下打顫,戰戰兢兢地開口道:“好、好高……我、我恐高啊……”
將其餘幾名落水之人救起,再檢視一回船身有無受損,幸而諸事無恙,方將淪波舟停泊妥當。期間朌坎則一直仰面躺於沙灘之上,做那挺屍狀,以緩解懼高的怔忪。三王子另遣姜漓與雲永兵分兩路探查島上情況。待吩咐畢,方蹲下身,探查朌坎狀況,見罷朌坎臉色青黑,口中尚且語無倫次地念道,脣齒漏風:“看、看來這、這輩子都……都跟水過不去……不是畏水……便、便是有幸沒落水,也能在水面上……上恐高……真、真是夠了……”
三王子見狀,好笑地伸手握住朌坎之手說道:“如何了?可惜我未嘗習得你靈山治癒之術,否則便能爲你療治。”
朌坎聞言,後知後覺地轉過頭來,目光來回逡巡,先在三王子握住自己之手上打量片晌,隨後又緩緩上移,移至三王子麪上,與之雙目對視許久,方猛地回過神來,只覺此情景曖昧非常,一抹紅霞掠上面頰,遂忙不迭轉開目光,口中亟亟道句:“無、無事,多謝殿下關心,休息片晌便能恢復。”
半個時辰過後,雲永等人探查歸來,回報曰這蓬萊仙島很是不簡單,島中央宮室御宇林立,皆以黃金美玉打造,雲天霧海、日月齊輝,令人難窺其全貌;其間所居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怕並非凡夫俗子,若貿然上前驚擾,恐有意外之禍。
衆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見朌坎支撐着法杖勉力坐起身來,喘着粗氣勉力說道:“在下嘗試召喚本地山神,求其指引一條明路。”
三王子聽罷對曰:“此法甚好,只依你目下之狀況,可還能施法召喚?”
朌坎則道:“無妨。”
隨後朌坎籌備各項祭祀所需之物,蓬萊山神乃人身龍頭神,祭祀需以帶毛之活狗並活魚,將二者之血塗抹在祭器之上。待籌備妥當,朌坎立北朝南,念動咒訣,施展召喚之術。卻說每回召喚山神,皆耗去朌坎大半靈力,然這回召喚,到底較起頭回在奇股國召喚,已是輕鬆許多。較了之前,他之境界似是又提升了不少。果不其然,只見法杖之上精魄的色澤已變成濃郁的深黃裹挾着幾縷紫色,表明他已是壽宿高階了。此番只眨眼的工夫,人身龍頭神便已現身。
在場衆人見神祗降臨,皆跪拜行禮,只聽山神開口問道:“靈山之巫朌坎,吾應汝之召喚前來,所爲何事?”
朌坎則答:“山神大人,在下朌坎有禮了。此番欲請教山神大人,我等欲尋找瑤草仙芝,初來乍到,不知何往,還請山神指點一二。”
人身龍頭神則答:“汝等尋找瑤草,作何之用?”
此番三王子答曰:“回山神之言,在下乃中土國三王子云寅,父王雲壬臥病在榻,惟有仙芝方能醫治,在下取來此草,正是爲父療治之用。”
山神聽罷,垂首沉思片晌,隨後方擡手指向島嶼西南方的樹林說道:“仙芝便在那樹林深處,爾等可徑直前往……”說到此處山神頓了頓,方纔接着道,“不過在那樹林之中有仙獸守衛,若爾等身手尚佳,大可前往一試,否則便是‘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若是惜命,還需儘早返回。”言畢,山神隨即消失不見。
衆人聞罷山神之言,一時間皆陷入沉默。半晌過去,雲永方開口問道:“殿下,此番如何是好?是否就此徑直前往?”
三王子遂道:“當是就此前往。只方纔山神所言,想必林中有些蹊蹺,我等不必皆去。此番朌坎並二王子、四王子留在船上,再留下幾人護衛三人安全;剩餘我、雲永、左將軍領人前往……”
這邊朌坎聽三王子欲將自己留下,本應樂得清閒,然腦中剛轉過這個念頭,心頭卻忽然生出莫名的不祥之感,隨即便出聲說道:“殿下,我跟隨你們一道前去。”
三王子聽罷驚道:“你切勿勉強,你適才靈力大耗,若此時跟去,只怕多有不濟之處……”
朌坎聞言,心下登時生出委屈之意,隨即對曰:“殿下可是怕我拖後腿?”語氣中竟帶上嗔怪之意。
三王子忙道:“非也,我只憂心此行吉凶難料,你以現下之狀隨我等前往,若我一個不慎,未及護你周全,屆時你靈力不足,又當如何是好?”
朌坎聽罷這話,方知三王子乃是憂心自己受傷,心情頓時好轉,從谷底直衝上雲霄。只覺心下莫名得欣喜若狂,不禁手舞足蹈,指手畫腳地對三王子說道:“無妨,殿下勿要擔心,我尚可戰鬥,何況……”說到此處頓了頓,方擡首直視三王子雙目說道,“何況我相信殿下定能護我周全。”
三王子聞言,嘴角彎出一抹淡笑,笑得鳳眸微眯,拱手對曰:“多謝信任。屆時還請朌大人勿要遠離在下身畔。”言畢,三王子方留下數人留守在此,隨後招呼其餘之人出發。
朌坎見狀,胳膊一彎,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動作,隨後將手中法杖當柺杖駐地,一面於心下高唱“要抱主角大腿”,一面一搖一擺跟隨在三王子身後。一行人往樹林中行去。
此番沿着蓬萊島南岸往樹林的方向而去,一路只見蓬萊之上多是白色的飛禽走獸,尚未進入西南方的樹林之前,島上飛禽走獸皆視衆人於無物;待踏入林中,外間日光被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隔絕在外,光線頓時暗淡不少,而與外間一派祥和不同,林中靈力縈繞,殺氣宛如刀尖一般剮割着肌膚。便如朌坎素日裡這般遲鈍懵懂之人,亦知此地有那蹊蹺。
三王子隨即出聲招呼道:“諸位小心,各就各位。”言畢,只見三王子身挎神弓,背抗箭筒,左邊腰上懸掛佩劍,爲求穩妥,朌坎又爲三王子召喚他慣用之方天戟。其餘諸人則各自手持善使之武器,其間朌坎只見中土國諸人除卻雲永,皆持卻刀;而氐人國諸人則多使弓箭,爲首的姜漓則身挎長弓,手持三尖戟,倒與三王子相似。
此番姜漓見罷三王子武器,心中想法竟與朌坎不謀而合,只聽他隨即開口道:“曾見三殿下百步穿楊之箭法,不料殿下亦善使長兵器,日後若得時機,定與殿下切磋討教一回。”
未及三王子答話,便聞三王子另一邊的雲永率先說道:“殿下六兵無所不精,六兵之中尤善使戟,本國之內已是難逢對手。”
三王子聽罷,正欲自謙幾句,卻忽覺前方氣息驟變,三王子隨即轉頭直視前方,同時伸手止住衆人腳步,拿眼角之光斜覷一眼身後的朌坎。此番衆人皆知情況有變,無不屏氣凝神,只剎那間,一羣白色飛禽便向衆人所在之處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