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朌坤冷然令道:“傾汝之力,對抗這幹飛禽猛獸!”
對面朌坎聞言,渾身一哆嗦,一面顫抖着召出自己的法杖。召出之後方纔記起自己並未學會召喚活物的咒訣,便是召出法杖亦是無用。隨即只得又召出一柄砍刀,一面叫道:“喂喂不是吧師父,弟子不會武功啊~~~您老便是生氣了,不欲將哥哥調來甲申宮,我請罪道歉便是,何必玩真的呢!……”
朌坤惟道句:“不必多言,應戰。”
朌坎聽罷無法,幾近淚流滿面。見天上一羣蠱雕、鴸鳥、瞿如之類狀貌千奇百怪的兇禽向自己迎面撲來,只得舉起砍刀亂舞一陣,權作抵擋。不過幾個回合,便已兩臂痠軟,卻仍不敵衆鳥的襲擊,最終只得抱頭鼠竄。在山坡之上各處胡亂奔逃一陣,方奔至朌坤身後,抱着朌坤雙腿求救告饒。
隨後只見朌坤長袖一揮,天上如陰雲般盤旋的羣鳥方纔盡皆消散。朌坤長嘆一聲,伸手將朌坎從地上拉起身,說道:“你如今可知,‘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銳之,不可長保’,汝名‘水’,須知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無憂。如今你勢單力薄,便連這等飛獸亦難以對抗,何況是與人爭強鬥狠,便是自取滅亡。若是對方羣起而攻之,你將如何自保?‘’
朌坎:“……”
朌坤接着道:“便如你時常提及之復仇,可知如今敵明我暗,敵強我弱,你如此銳意逞強,只怕未及大仇得報,已將己身傾覆。”
朌坎:“……”
朌坤道:“修行亦是如此。可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而道法自然。重爲輕根,靜爲躁君。修行不可惟利圖之,若惟欲一日速成,一步登天,則未固根基,終難以大成。爲師只欲汝能萬事順其自然,終至於水到渠成。”
朌坎聽罷含淚點頭:“師父教訓得是,弟子謹記。”
朌坤又道:“如今想來,朌艮性子較你而言卻是更適修行,他心靜如水,遂能心無雜念,惟可惜他天賦欠佳,難有所成。若依你之言,將他調至甲申宮,抑或是巫禮、巫相併了巫姑處,其術對能力皆有要求,他俱難有進展。惟有醫藥並了卜筮之術,對修爲要求較低,他當可習得一二。”
朌坎聞言,默想片晌,道句:“我知道了,師父。”
自此,朌坎得了教訓,知曉自身能力有限,且萬事不可速成,到底需按部就班,遂再不提報仇之事。便連修行亦是迴歸了自己穿越之前的學渣懶散狀態,往其餘長老處聽課之時,注意力亦是有一搭沒一搭,躲在衆弟子身後,昏昏欲睡、神遊天外。惟因朌坤守在身側,對了朌坤所佈置的修行之事,倒會多盡幾分心力,其餘皆是得過且過。朌坤見罷,亦只是捻鬚而笑。此番暫且按下不表。
而在那日之後,朌坤除卻每日教授朌坎運轉靈力,提升召喚技能之外,又仰仗長老的特權,令朌坎前往六巫神殿之後的一處靈泉中修煉。那靈泉爲冷泉,泉水寒冷刺骨,卻飽含靈力。若人能每日入內浸泡一個時辰,則將靈力大增。
而朌坎天生畏水,彼時聞知朌坤令自己前往泡澡,打死亦不肯前去,只道是自己見水便犯暈,只怕靈力未漲,便已淹死在靈泉之中。待過了段時日,聞知門中許久未曾修至文宿階的弟子在入了靈泉之後皆能召出召喚獸,便覺自己不去實在是損失不小,遂只得硬着頭皮前往。
朌坎頭回下水,莫道暈水,只覺那泉中寒氣浸人,宛如萬枚鋼針盡皆扎入四肢百骸那般,渾身哆嗦着抖若篩糠,撐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便已生生凍暈過去。
待之後醒來,見了榻邊坐着的朌坤,尚不及向他抱怨,便聞朌坤說道:“不論何人,頭回進入靈泉之內,莫不被寒氣凍傷。”
朌坎聽罷剛想插言曰:“既如此令人受傷,又何必前往自討苦吃。”便聞朌坤接着道:“這便是修行,修行本便不易,何況是向神物索取靈力,自是需得付出代價。你需謹記: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朌坎聞言自知在理,惟沮喪對曰:“惟希望我在汲取靈力之時還有命在。”
休養一陣,朌坎再度下了那冷泉,這回卻是稍有進益,能在泉下浸泡一盞茶的工夫。拼着最後一絲意識清明被拉上岸來,朌坎哆嗦着對身側朌坤說道:“我、我未曾有那一刻如現在這般希望師父能、能授予我舉火之術,好、好歹能讓我取、取暖……”
待到第三回下水,朌坎只笑曰:“如今我只覺我已不暈水了,只是怕冷罷了,回回都是凍暈的。”
未想這回,朌坤卻是事先便教授朌坎運轉周身靈力,以便將泉中靈力汲取,化爲己有。此番朌坎下水,便依朌坤所授之法,竟於水中堅持了近半個時辰。而隨着靈力在體內運行了數個周天之後,朌坎只覺渾身流轉着一陣暖流,經脈之間滿是充盈之感,方知自己體內的靈力大增。隨後凝神靜氣,登時又覺自己靈臺清明,想必此番隨靈力增長的,還有自己的靈識。而靈識的增長,則意味着階位的提升已不遠矣。
如此這般在靈泉之中浸泡了一段時日,某一日,朌坎無意識地召喚出法杖之時,便見精魄中與日俱增的青光終於徹底吞沒了之前的綠光,變爲純淨的青色,方知自己已突破文宿階,修至文宿初階。
座上朌坤見狀,仍舊捻鬚而笑,道句:“可召喚出召喚獸矣。”
所謂召喚獸,即是巫咸國降神師的象徵,但凡階位突破文宿階的降神師,皆有屬於自己的唯一召喚獸。而又因靈蛇爲巫咸國聖獸,遂巫師的召喚獸俱是蛇類,只是因了各人資質不同,而召出不同的蛇類。召喚獸平素皆是靈體化,肉眼不可見,惟巫師召喚抑或施展大型術法之時,方纔顯現出實體。而召喚獸亦會隨其主生而生,隨其主死而滅。
彼時正值一干先入門的弟子突破文宿階之際,遂許多弟子亦同時擁有了召喚獸。有人召出性子溫和的蝡蛇,有人召出帶毒的蝮蛇,有召出黃蛇的,有育蛇的,有琴蛇的,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彼時朌坎見罷各人的召喚獸,心下豔羨不已,數次於夢中念想自己將會召喚出何種蛇類。他曾見過的最威風的召喚獸正是朌坤的騰蛇,他稱之爲小騰。騰蛇乃傳說中的神蛇,曾替黃帝駕車,生有雙翅,可興霧騰雲,飛行其間,屬龍一類。他只道是師父果真高人一等,便連召喚之獸亦是那般威風凜凜;而自己便是召出鳴蛇亦好,好歹背生翅膀。而又因巫咸國尚蛇,山上許多人便是沒有召喚獸,亦會飼養普通蛇類。然惟有召喚獸不吃不喝,口吐人言,可靈體化,與一般蛇類卻是迥然不同;而那擁有召喚獸與未曾擁有之人,神情間卻是大相徑庭。
此番朌坎依照朌坤之言,凝神聚氣,口占一訣曰:
“天生聖獸,道本上升;
張烈正氣,麗於太清;
輔弼正道,行於正平。”
言畢,只見眼前白光一閃,朌坎只覺那光芒刺眼,遂閉了雙目,待光滅,他滿含期待地睜眼,只盼着一視眼前出現的是何種神聖威武之物。不料定睛一看,眼前卻空無一物。待四下環視一週,方纔低頭目見自己跟前的案上,多出兩條一青一紅,體形較了鱔魚大不了多少的小蛇。
朌坎見狀,難以置信地瞪着眼前之景,隨即忙不迭擡頭詢問跟前的朌坤道:“師父,此乃何物?難道這便是我的召喚獸?”
只見跟前的朌坤眸中似有精光一閃而過,只倏忽間便已消失不見,不動聲色地頷首道:“正是。”
朌坎又問道:“師父,我可否另行召喚?”
朌坤答:“自是不可。”
朌坎聞言,只覺失望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果真理想美好而現實骨感。此番朌坎見此二蛇,竟已忘卻自己素昔最是懼蛇,從案上一手撈起一蛇拎在手中,自顧自道句:“這可是逗我的?說好的長着翅膀的鳴蛇呢?這分明是兩條有色鱔魚!還是成對兒的!”說着又氣惱地用手持着二蛇之尾,倒懸着提起抖了幾抖,只見二蛇更是乾脆地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朌坎見罷此景,只覺泄氣萬分,將二蛇隨手一扔,垂頭喪氣地道句:“小青小紅,你倆靈體化吧,別對外人說是我的召喚獸,我想靜靜。”
不料卻聽那二蛇說道:“吾等不可靈體化。”
朌坎聽罷,有氣無力地隨口對曰:“哦,不可靈體化……”隨後方纔反應過來,驚叫一聲,“什麼?!你們不可靈體化?!你們是實體不成?!”
二蛇道:“正是。”
朌坎道:“何謂爾等是實體?”
二蛇答:“便是我等需如常蛇一般吃喝作息。”
朌坎聽罷這話扶額嘆惋:“這便意味着其實我是養了兩條寵物蛇……”
隨後又聞那赤蛇道:“我不名小紅,我名阿蚺。我爲牡,它爲牝……”
此言剛一出口,便聞一旁的青蛇怒目示威,張嘴嘶吼一聲,那赤蛇方改口道:“罷,我等皆爲牡。”
那青蛇道:“吾名阿巴。”
朌坎聞言道句:“哦,原來都是公的,一對基。看來我的召喚獸惟有數量是超過別人的,不過就它倆的體型,多出十條來亦非他人對手。”說罷又念起一事,問道,“你倆可有毒?”
二蛇答曰:“無毒。”
朌坎聽罷扶額惋嘆:“雖說此世蝮蛇再普通不過,好歹亦是毒蛇,我這倆卻連竹葉青皆不如。我只覺心靈受到重創……”
之後便聽朌坤說道:“召喚之事就此作罷,日後便向專管膳食的弟子索要蛇食便是。”
朌坎聽罷,只沒精打采地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