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找到聯繫,但年輕小廝的話確實給許問以及各位師爺們提供了一個思路。
接下來,他們繼續在這些圖形裡尋找有類似規律的圖形,對它們進行定位。
這年代人口流動很少,大部分人一輩子只呆在自己出生的地方,頂多就是去上面的鎮上趕個集,去隔鄰的村子吃個喜酒什麼的,從生到死活動的範圍可能都不超過方圓百里——這個數字都算是往大里估計的。
但齊如山帶來的這些人不是地方召集的,來自各個地方,他們可能每個人去過的地方都不多,但加起來就有點數量了。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像這個名叫黑眼子的年輕小廝一樣,對地形道路有着非同一般的敏感熟悉,但既然來自不同的地方,大部分人對自己生長之處的路還是有點熟的。
所以,拼拼湊湊的,他們漸漸發現了更多類似的圖形,有城市,有鄉村,各地都有。
一個兩個三個可能是湊巧,這麼多放在一起,那就絕不可能是巧合了。
他們確實找到了一種全新的破解方式!
師爺們忙忙碌碌,大量尋找類似的圖形,優先把它們拓下來,同時確認它們在石壁上的位置。
黑眼子的意見被採納並確認,他也非常興奮,幹得比之前更加積極主動。
先前那個師爺對他本來還有些略微不滿,但這小子實在機靈,用着相當順手。
忙活中,這芥蒂漸漸的消了——至少暫時是消了。
許問沒有留意這邊,隨着破解的這項巨大進展,新的問題又來到了眼前。
這些符號與圖形看上去確實是地名的代指,帳本用這種方式來代指忘憂花的數量與流向,邏輯上行得通。
但是,這些地點分佈在山洞的各個角落,與已經破解出來的那些數字代號相距非常遙遠,甚至可以說完全不沾邊。
它們真的有關係嗎,怎麼把它們聯繫到一起?
還有中間這些極其詭異,好像完全沒有規律的圖形,到底應該怎麼破解?
許問冥思苦想,完全想不出來。
許問本來只是被叫過來幫忙的,結果不知不覺中,他也跟着師爺們一起在山洞裡忙活了起來,齊如山出去指揮了一陣別的事情,回來一看,發現他還在。
“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吧。”他拿了塊餅塞進許問手裡,又指了指外面,說,“伙伕挑了粥過來,去打點喝。”
他當然也可以幫許問端進來,但沒有這樣做,是想他出去走走透個氣。
這人五大三粗,是個山一樣的漢子,其實意外的心細。
這細心多少是衝着許問身上的那塊金牌展露出來的,不得而知,但許問也沒多想,道了聲謝,拿着那塊餅走出了山洞。
他打了碗粥,挺好的白米粥,就是裡面有不少麥麩和砂子。
這很正常,打穀和運輸的技術不夠發達,自然會這樣。
許問記得自己上大學的時候,跟同學閒聊。有個同學說他媽特別愛淘米,每次做飯都要淘五六遍。
他跟他媽說精米不用這樣淘,他媽說習慣了,小時候米沒現在的好,沒淘好就硌牙,淘好了吃飯的時候也要注意點。
當時同學們都是當奇聞逸事來聽的,結果許問也沒想到,自己到這個世界來不久,就親身經歷了這樣的事情。
連林林淘米,也是要淘個十遍八遍的,還經常要小心把裡面的碎石雜物揀出來。許問以前幫她做過不少次這樣的事……
許問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喝着粥,不知不覺有點走神。
先前,他腦子裡塞滿了各種線條與圖形,塞得都有點發漲了,現在出來被涼風一吹,看見陽光絲絲縷縷地灑落下來,再想起連林林明亮溫軟的笑容,心情真的漸漸輕鬆了下來,頭腦也變得明晰多了。
“師傅,你們從哪裡來的?現在外面還在下雨嗎?”許問跟挑着擔子來的伙伕閒聊。
“從雲頂來的,還在下,不過小多了,就是點毛毛雨。”伙伕回答。
“是嗎?其他地方呢,你知道嗎?”許問有點驚喜。
“差不多也是吧,我們這一路走過來,天陰得很,但沒遇見過暴雨。不過這裡天氣倒好,舒服舒服。”伙伕擡頭眯眼,沐浴着陽光,非常享受的樣子。
“確實,一直下雨,人都要發黴了。”許問發自真心地說。
“就是就是,雨水太多,田裡的苗爛根,人也爛腳!看我腳上這水泡!”伙伕把腳用力在地上蹭了蹭,又擡起來給許問看。
許問吃着飯呢,並不想看,把眼睛移開了。
他看的方向恰好就是那座石像的位置,他先前用旁邊的麻布把它罩了起來,現在風吹人動,麻布又有一些滑下,露出了它的半個腦袋。
許問看見它的一隻眼睛,閃着黃色的光芒。
它反射的自然是陽光,光線落在對面半人高的陶罐上,形成一個巴掌大的光斑。
有光村的陶罐大部分都有花紋,光斑照亮了這部分花紋,讓那些線條與顏色顯得鮮明無比。
許問一邊喝着粥,一邊盯着那片光斑與花紋,看了很長時間。
突然間,他站了起來,把碗裡的粥一飲而盡,把碗塞還給那個伙伕,向着石像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到跟前,他蹲下去,一把扯開石像身上罩着的麻布,對着它的眼睛看了起來。
他還是看不出那是什麼寶石,這很奇怪。
他在石雕石刻上已入化境,其中一個重要項目就是認石辨石。這當然不是死記硬背,要根據石頭的形態以及規律進行種類的劃分,最後做出判斷。
爲此,他甚至在另一個世界去過很多次地質博物館,用現代的知識與這時代的經驗進行映證。
但他確實看不出來這是什麼石頭,它的特徵與規律與他的認知完全不同。
那麼,它真的是天然的嗎?如果不是,它被製造出來僅僅是爲了裝飾嗎?會不會有什麼其它的目的?
許問看了好一段時間,一把把它提起來,託在了手上。
然後,他大步流星走回那個山洞,直截了當地問齊如山:“這個石像原先是放在這裡面哪裡的,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