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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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君看取利名場。今古夢茫茫。

阿敏最先笑起來:“聽顧大人意思,這位,……穆……非是我昊昂新政下的成果?他的存在,更是極大地彰顯了我皇舉措的英明?唔,顧大人這份見微知著的能力,孤十分欣賞。”

顧大人很謙虛地欠了欠身子:“不敢。王爺過獎。下官當時一聽說穆非小友,就在想,各位大人可能會樂於知道此事。要不是我皇及各位大人銳意推行新政,蓬門小家哪有機會去接觸琴棋書畫?又哪會出現像穆非這樣的讀書人?”

宋言之微笑不語,只是靜靜地坐了阿敏右手位,凝望着我。

簡寧的笑變得溫暖,聲音也十分溫和:“嗯,顧大人做事從來都很用心思。這次做得尤好。”

顧大人笑得更謙虛了:“多謝簡相誇獎。下官有個想法,把穆非小友薦給皇上或……?”

“哦?非……小非,來,我看看。”簡寧朝我招招手。

顧問嶠轉過頭,背對了那三位,目光十分威而冷,聲音卻溫和含笑:“穆非小友,別害怕。簡相待人十分親切的。”

結果他不說還好,他一說,我倒害怕起來,看了看他們三人,遲疑着不肯上前。

容珩居然說對了,這次出來真的可以玩,而且這顧大人看來還十分好玩。

我不敢再看向簡寧他們,只怕一看,就會忍不住笑出來,只得極力盯着地面。

這樣子落在顧問嶠眼中,定然像極了寒門小子沒見過世面、十分害怕的窘迫樣。

那三位也是妙人,全端坐着,不催我。

“薦給皇上?不知顧大人準備如何推薦呢?”阿敏似乎只對顧問嶠的提議略感興趣。

顧問嶠語聲猶豫:“下官有些拿不定主意。論穆非小友的才情,入朝做官也是可以的。只不過他這相貌太……,只怕皇上看了會影響心情。……既能夠讓皇上時時喝到他沏出的茶、又可以在處理國事之餘,聽聽琴放鬆身心。更重要的是,看不到他這樣子……下官想薦他入宮,做個皇上身邊的內侍……”

“好!太好了!”顧問嶠還沒說完,阿敏就開始擊節、嘆息不已,“顧大人對皇上的這份忠心,皇上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宋言之也微笑點頭:“顧大人爲皇上真可謂殫精竭慮。不知顧大人從何處尋來……穆非?”

顧問嶠這次不再謙遜,他十分愧不敢當的樣子:“穆非與小犬同窗。剛到南山書院沒幾天,但在書院已經十分出名。下官一聽說,立刻去了書院……”

趁他們說話,我驚慌失措,撲到簡寧身邊,一把抱住了他的右手臂:“簡相救我,我不願意去做內侍……”

“別怕,小非,我……”簡寧的左手差點兒沒攬上我的肩,把我摟進懷中去。

“孤常聽說簡相待人十分仁和,今日一見,此話果然不虛。”阿敏大加褒揚。

簡寧聽阿敏這麼一說,改撫爲輕推:“起來說話吧。”

我不聽,抱着他的右手臂不放。

這些天,我總是不自覺地從容珩身上的薄荷味,去尋找簡寧的溫暖;因此與容珩相處,心中總有一種別樣的親切與親近。如今簡寧就在眼前,淡涼的薄荷味傳來,我恨不能整個人縮小了埋進他的懷裡去。

簡寧。

美玉般清潤、春風般溫暖的簡寧。

“快起來,你這樣成何體統?”顧問嶠忙走過來,拽着我的胳膊,“能伺候皇上,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份。你還不願意?!快站起來,別擾了簡相。”

一面對簡寧滿懷了歉意:“下官辦事不力,簡相見諒。回頭下官用心□□好了,再送他進宮。”

他話語謙恭,手上不含糊,越來越用力,要把我扯離簡寧。

我驚惶地看看他,他微笑:“快站起來,穆非小友。”

聲音從齒縫裡發出。

從我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右眼皮微微一跳,眼神沉且陰。

趁他暗地裡再加力,我怕了般陡然鬆開了雙手;

拉扯一下子失了抵抗,他拖着我連退幾步;我撞在他胸前,他則咚地一聲撞在桌角上,桌上杯盞亂響,只聽見一聲悶哼,身後傳來他剋制又剋制的輕顫。

呵呵,看來撞得不輕。

我似乎傻了般也不曉得移開身子,背倚着顧問嶠,笑嘻嘻面對簡寧諸人,眨了眨眼睛。

簡寧眼中笑意一隱;宋言之忙低頭去接住一隻快要滾出桌面的茶杯。

“顧大人不要緊吧?”阿敏似乎驚醒,忙關切地詢問,又呵斥我,“哪兒來的山野小子?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我忙轉身欲扶顧問嶠,他大約是疼痛難忍,因此溫雅不再,使勁一推:“走開!”

我“啊”地一聲大叫,向後跌去。

果然。

一雙手穩穩地扶住了我。

宋言之。

“謝謝大……大將軍。”我微仰了頭,看向他。

“還想玩?”他微不可察地在我耳邊問

我快速點下頭。

他立刻冷淡地推開我:“別謝。摔壞了你,今晚誰來泡茶彈琴?顧大人,你不要緊嗎?”

顧大人不知是疼的還是什麼,臉上紅得賽醉酒:“多謝寧王爺宋將軍關心,下官沒事。”又轉對我,重新笑得溫文爾雅,“穆非小友你沒事吧?剛纔是問嶠失禮了。”

我忙搖手說沒事。

簡寧盯着我的雙手看。

宋言之也微皺了皺眉頭。

阿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顧大人,你剛纔說這野小子與顧公子同窗?顧公子來了沒?孤想見見。”

顧問嶠這一次是真正的意外兼喜悅:“小犬愚魯,恐令各位大人見笑。他約了南山書院幾位朋友一同來的,這會兒肯定到了。”

宋言之微笑:“就請顧大人親自去把他們全請過來吧。好久沒和讀書人一起切磋了。”

“好!……咳,好,下官這就去,”顧問嶠伸手揉揉腰,勉強走得很正,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微笑着對我,“穆非,小心侍候各位大人。”

“小心”二字他咬得略重。

簡寧接口:“放心吧,顧大人。門外那些侍衛也請顧大人一併撤,有宋大將軍在,還有什麼不安全的?書院裡的讀書人來了,也少了一份拘謹。”

“還是簡相考慮得周到。”顧問嶠盛讚。

待門外的腳步聲消失,簡寧一把拉我過去:“非兒,這手怎麼了?怎麼受的傷?爲什麼又瘦了?書院裡生活是不是很不習慣?穿得這樣薄,冷不冷?你……”

阿敏笑起來:“簡相,你要他先回答哪個問題?”

簡寧自失地笑了笑,卻抓住我不放:“非兒,明天跟我一同回家吧。”

我眼裡熱一陣酸一陣,只是礙於阿敏宋言之在場,不好意思再像過去那樣纏着他:“爹,害你擔心了。前兩天受了風寒,有同寢室朋友照料,現在好了。這棉衣也是那朋友替我做的,雖薄卻特別暖和。書院生活很好,我很喜歡。爹,你還好吧?明於遠他……”

“簡非你真偏心,只記得明於遠。”不等簡寧回答,阿敏受了委屈般抱怨,“虧我們一來就想着去看你。”

我笑着轉過身,大力一抱他:“阿敏——”

“這還差不多。”他笑嘻嘻深吸一口氣,蹭蹭我的脖子。

我受癢不住,用力推開他。

阿敏大笑着,坐回椅子中。

“大哥,別來無恙。”我走過去,抓了宋言之的手臂,笑着搖搖。

他微笑着靜靜地打量我:“確實瘦了很多,你……”頓了頓,低頭反握了我的手,語聲自剛纔的溫存變得親疏得當,“指節處紅腫,受力不均,被踩傷的吧?顧問嶠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要如此對你?莫不是他的兒子……?明國師很好,只是國事繁忙,一時走不開。”

說着,他放開我的手,坐下來;我倒了杯水笑着遞過去:“大哥,等會兒他們來了,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嘖嘖嘖,小非非,你變壞了。”阿敏不等宋言之回答,搖頭連連嘆惋,卻又笑嘻嘻地接一句,“也算我一份。唉,簡非,你不在京城裡的時光變得十分無味。總算又見到你了,……爲什麼只倒茶給你大哥,不倒給我?我這朋友做得真失敗。”

阿敏黑黑的眼裡全是滿含笑意的幽怨,看着這樣的他,我不禁笑出聲:“好好好,阿敏。待會兒寒門小子穆非會非常殷勤地替寧王倒茶的。你可一定要好好玩,要是……”

簡寧笑起來,居然笑得開懷:“非兒,你又開始頑皮。自那天你醒來,還以爲你……原來你只是藏着、讀書收了心……嗯,想玩就玩吧。似乎好久沒見到你玩了。十年來竟不再有人上門告狀,想想,還真有點寂寞。”

說着,目光溫溫熱熱地落在我身上,極清秀而書卷氣的一張臉,關愛橫溢喜悅無限。

滿是縱容。

我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他,悶聲悶氣地喊一聲:“爹……”

他一定是懷疑過什麼的,可是他從來都沒說,只是一味地對我好好好,好得我……

眼裡酸漲難忍,不知怎麼的,我大腦未轉,動作先行,竟一把抓了他的衣袖,就要揩。

簡寧一怔,突然緊緊地摟住了我,笑得很開心:“非兒,你幼時也是這般,哭起來就蠻橫地把眼淚鼻涕全擦在爹身上。”

我傻了般,忘了所有的動作,看向他。

與我一樣傻了的,還有宋言之與阿敏。他們全愣坐着,看簡寧。

這一刻,簡寧眼底的憂鬱全然不在,他那張溫潤如玉的臉,明亮一片。

阿敏先醒過來,駭笑:“先前聽人說簡相最是愛子,今番得見,真是大開眼界。難怪簡非早先無法無天,原來真是簡相自己縱容出來的。”

簡寧竟開起玩笑:“哪裡,多謝寧王誇獎。”

宋言之端坐着不說話,一抹審視之意自眼底掠過,見我看他,他微微一笑:“你準備怎麼玩?”

我想了想,反過來問他:“顧問嶠給我的印象是十分狡詐。不知他在官場中,聲譽如何?”

阿敏滿臉微笑:“這人利慾薰心,偏偏一副清高風雅的模樣,堪稱官場混混。先是攀上左恂德,現在左氏一門垮了臺,他又挖空心思想攀上明國師。不過,可能明國師飄忽不定的態度令他很摸不着頭腦吧,前些時候,他開始走我與簡相的門路。京畿要樞,交於其人之手,皇上是不放心的。早就想動他了……”

宋言之打斷了阿敏:“簡非,你要玩可以。官場中事,少摻和爲佳。”

語聲溫和,話卻不溫和。

我一聽,忽想起那日在親兵營外他也是這樣反對的。

——“簡非,大哥不愛聽你說這些,更不希望你去琢磨它。一旦浸染上官場習氣,你會漸漸面目全非的。”

那天他說的話我怎麼會忘?

感激之情化作行動,我走過去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大哥你放心……”

“簡非,你別聽他的。你這樣,我可不放心……”阿敏似真似假,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出了神。

宋言之微笑不語,只拍拍我的手。

簡寧輕咳一聲:“顧問嶠去了有些時候了,怎麼還不迴轉?”

我接口:“一定是忙着培訓他的‘小犬’了。畢竟要見的是寧王爺、簡丞相以及我們的宋大將軍啊,失了禮儀可不是鬧着玩的。”

他們全笑起來。

“對了簡非,你剛纔說病了兩天,全是同寢室的幫着照料的?聽你提及他時頗爲親近的口吻,這人……是誰?”阿敏似乎突然想到,一副好奇的樣子。

我想起容珩,想起幾次三番把他當作阿玉的事,不竟微笑:“是我在書院裡認識的第一位朋友,容珩。他清清冷冷的,極孤傲,話也不多,但是人很好,內裡很潔淨,我很喜歡他……”

……

室內突然靜得出奇。

他們全古古怪怪地看着我。

“非兒,你……說的是誰?”簡寧微皺了眉頭。

“容珩啊,怎麼了?”

簡寧放緩了聲音:“來之前,明於遠只讓我問你一個問題:同寢室的是誰?”

宋言之、阿敏一瞬不瞬,目光全在我臉上。

看着他們,我十分困惑。

……

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上來,我失聲驚喊:“不不不不不!他就是容珩。是……”

“小雍,你……”

“放手,爹!”

話到人到,簾子掀起,捲進來一團火,一陣冷風。

顧惟雍外着大紅描金披風,內穿雪白貂裘,直指着我,漂亮的五官扭曲着:“黑炭頭!不許你再提容珩。縱使我顧惟雍不要他,也輪不上你……”

簡寧他們相顧一眼,神情既疑惑,又約略有些放鬆。

“唉,孽障!見了王爺簡相大將軍怎麼如此無禮……各位大人,下官教子無方,汗顏無地。”

隨後進來的顧問嶠紫漲了一張臉,鼻頭汗都冒出來了。

他的身後,是顧惟雍的同桌,還有那天跟着顧惟雍一起在山裡圍攻我的幾個。

阿敏背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茶盞,笑得十分王爺:“無妨。顧公子真性情,孤看着很喜歡。……那容珩是顧公子的好友麼?”

顧惟雍許是才猛然驚覺自己面對的是何人,不禁愣怔當場。

顧問嶠鼻尖的汗都要往下滴了:“這個……讓各位大人見笑了。那些全是兩年前的舊事了……”

簡寧與宋言之,端坐着,笑容雲遮霧罩,令人看不清笑容背後的一切。

我不竟暗笑。

“哦?兩年前?”阿敏擡眼間似乎才發現衆人還站着,“諸位別拘禮。皇上十分看重讀書人,你們皆我昊昂未來才俊。請坐請坐。”

顧問嶠似乎鬆了口氣,轉眼看見我:“泉水,衛明府已經備下了,你去把它拎過來。”

宋言之微笑:“顧大人,這樣做似乎……傳出去還以爲我們輕視寒門小戶。”

顧問嶠一愣,十分汗顏般,可又笑得很開心:“多謝宋將軍提醒,是下官疏忽了。小雍,你去把水拎來。”

這下,輪到顧惟雍發呆。

顧問嶠輕咳一聲。

顧惟雍恨恨地暗瞪我一眼,出去了。

節日快樂。

更新來遲,抹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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