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就這麼呆呆的一直看了很久,直到遠遠的她雙臂環住身體,來回搓着,才意識到她一定凍壞了。用最大的意志力剋制住想要走過去的衝動,掏出手機,撥出她的號碼:
遠遠的看到她拿在手裡的電話亮了起來,被接聽之後,放在耳邊。
“聽話,快點回家。”
她聽着電話,看着他,從話筒裡傳出溫純的聲音,一股暖流忽然從心裡流竄到四肢百骸,像是從心裡開始融化的雪花。
他總是這麼死纏爛打,無孔不入,可她偏就無可救藥的迷戀上了這種罌粟一樣的味道。
“你先轉身我再上樓。”
“你先上樓。”
“你先。”
她還真是倔呀,韓欽看着她那麼弱弱小小的樣子一直站在夜風中,真的心疼,“你上不上去,再不上去,信不信我現在就扯你去賓館。”
“……”蘇櫻一下被噎到,說不出話來,即便很冷,仍舊能感覺到臉頰燙的厲害,還好現在是晚上,他還站的那麼遠,對着話筒語塞,半晌才撅着嘴,憋出倆字;“這麼威脅人很無恥的好不好。”
“還囉嗦是不是!”韓欽自己都覺得好笑,從遇到她之後還從來沒有這麼厲害的對她說過話呢。
“好啦、好啦,某人真是厲害了,現在就上去還不行嗎。”蘇櫻說完之後對他高高的揮了揮手。轉身邁臺階,回樓道。
走進電梯,聽筒裡一直沒有聲音,如果不是看到屏幕上的提示知道通話仍在繼續,電話一直拿在耳邊,才久久聽見電話裡傳來一句他的聲音:“寶兒,真乖。”
他聲音軟軟的,很溫柔,像是春天時候最早冒出地面的小草,帶着淺黃的顏色,很嬌嫩很倔強。
只是,爲什麼明明很好聽的話,卻讓人聽了會這麼難受,眼睛漲漲的,被什麼東西模糊了視線,滿滿的存在眼眶裡。彷彿可以想象到他說出這句話時候的表情,嘴角淺淺的上揚,帶着令人心疼的弧度,眼睛彎彎的,只是眼睛裡的迷霧卻像是千萬年也化不開的哀傷。
靠在電梯裡,眼淚珠子一樣的落,被極力壓抑着的哭喊因爲積在嗓子裡,發出嘶啞的聲音。想很大聲的哭泣,可是不能讓他聽到,卻又捨不得掛斷電話,蘇櫻用手拼命掩住鼻子、嘴巴。從心底裡慶幸電梯裡只有她一個人,到達十五樓之後,電梯門打開,蘇櫻靠在角落裡,按下關門鍵,把自己暫時困在這個小世界裡,享受氾濫的悲傷。
第二天起牀之後,蘇櫻對着鏡子裡的一雙核桃眼嘆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想起昨天電梯裡收到他的那條短消息,心臟仍舊在隱隱作痛:
“寶貝,不用替我遺憾,這個中秋我過的很快樂,真的。”
蘇櫻伸手,按住心口。鏡子裡的她眉頭沒有意識緊緊皺了起來,像是……某人慣常的那種神態。
還好昨晚回到家的時候父親也已經睡下了,不然哭成那樣,不知道老爸會被嚇成什麼樣。
從衛生間裡洗漱精神,眼睛還是腫的厲害,找出自己很少帶的黑框眼睛,卡在臉上,嗯,好了很多。
拎上包包,在客廳穿鞋的時候才忽然意識到——原來今天週末,是不用上班的。
蠢啊!蘇櫻大力拍一下自己腦門。難怪呢,剛剛還納悶說怎麼今天老媽都沒有早早起牀給她做早飯的呢。
坐在沙發上懊惱了一會,打開電視,拿着遙控器把電視頻道來來回回換了遍,依舊是興致缺缺,關了電視,還是準備出門轉轉去。
聽到動靜,蘇櫻側頭,看到老爸醒了,穿着睡衣拖鞋往廚房走去。
“大週末的怎麼不多睡會。”老爸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蘇櫻笑笑,感情還是看到她了的呀。
“我想出去走走。”
“等等,吃了早飯再出去吧。”
“不了爸,可能會在外面吃點。”
“那你早去早回。”蘇父頓了頓纔開口,聲音略微有些僵硬。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從上次事情中緩過來的原因,總覺得,不管是誰,單反是女兒男朋友的這個身份,就有些本能的牴觸。她性子單純,從小到達沒有經歷過什麼大的磨難,蘇櫻總是擔心,如果再來一個年慕雲,都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扛的過來。
“丫頭,外面冷,天氣預報說可能下雨,你穿厚點、帶上傘。”老媽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許是多少聽到了父女兩人的談話,居然也知道蘇櫻要出門,響亮的大嗓門從臥室裡傳出來。
“嗯、嗯、嗯,知道了。”老媽的嘮嘮叨叨早就習以爲常,早年的時候畢竟年少且太過頻繁,難免覺得心煩。離開過的一段時間裡才發現對於這樣的平凡的言語何其想念,回來之後,能夠再次聽到這樣的聲音,每每總是感動,對於命運和生活也更多了一份之前體會不到的感恩。
或許有些東西,真的是需要等到失去之後纔會懂得珍惜吧。
出了門,其實漫無目的,只是想出來透透氣而已。
沿着街角,前後瞧瞧,很沒有道德素質心的走在盲道上。
只是,想不到左拐右拐的,竟然來到了這裡——街角的咖啡廳。
柔軟的燈光、幽雅安靜的裝潢,除了偶爾幾個侍應生是陌生的面孔,其他什麼都沒變,只是蘇櫻的心情卻無論如何再也難以寧靜下來。
第一次遇見他,便是在這裡吧。
相親。
呵呵,現在想想當初真是胡鬧。
命運不經意的一個玩笑,卻有有沒有想到過究竟會給兩個毫無招架還手之力的人造成了怎樣的糾纏和羈絆。
同樣還是挨近落地窗的位置,低頭便可以輕易看到腳下的風景:車水馬龍和人行道上的芸芸衆生。
點了一杯黑咖啡,沒有加糖。
苦,但是細品之後,最終留在脣齒之間的是一種以前不曾嚐到過的醇香。
視線始終落在低頭之間的腳下,只是好像忽然被什麼絆住,一個很熟悉卻很久未曾見過的身影。
竟然是嘉哲。說來,這還是回來之後第一次看到他呢。
只是,身邊一個俏麗的身影,似乎,不是錦寧。
不是她存心要窺探別人什麼,只是,錦寧和嘉哲之間進來一直有矛盾她是知道的,她也沒少勸過錦寧讓她不要這麼任性,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她所想的那樣。
蘇櫻摘下沒有度數的平鏡,看到嘉哲和她對面的女人說着什麼,他神情似乎有些着急和無奈,似乎在解釋什麼,女人因爲背對着蘇櫻,看不到表情。可這並不代表連動作也看不到,身材不錯的女人或許生氣了,擡起胳膊,給了嘉哲一耳光,轉身,毫不猶豫的邁步離開。
鞋子是很高跟的那種,嘉哲在後面猛跑幾步追上,拽住她胳膊又被她一個大力甩開。
機械的端起咖啡杯,一個沒留心喝的太急,幾乎被嗆到,苦澀卡在喉嚨裡在口腔裡蔓延開來。
蘇櫻急咳了兩下,再次向樓下行人中望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兩個爭執的身影。
所以,這意思是說,他和錦寧已經徹底沒希望了是嗎。
錦寧有了新工作之後一直很忙,可自由支配的時間很少,蘇櫻幾次找她都約不到人。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似乎是不用思考便自然而然的決定,只是一鼓作氣找到她號碼,手指卻停在了綠色的撥出鍵上。
她工作很忙沒錯,只是蘇櫻感覺到出來,這種自我麻痹的方式似乎並沒有足夠有效的減輕她心裡的痛楚。
以前都是蘇櫻主動打電話,可是二人鬧矛盾以來錦寧打電話給她的頻率明顯增加。有一次在和她聊天的時候不知道忽然說到了什麼,蘇櫻腦子裡靈光乍現,忽然記起她在s市的時候有過兩次錦寧的來電,她當時沒有接到,而且更多的是沉浸在自以爲是的不幸中,卻沒有想過她以爲可以白頭到老的錦寧和嘉哲之間會出現問題。
她還真是從小到大習慣了被關心,都被錦寧給慣壞了,總以爲她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的性格不夠沉穩,還不知恥的認爲自己給了她更多照顧。現在想想才明白,原來一直以來只知道索取的是她,她以爲的從錦寧身上索取溫暖,卻沒有想到過自己給過她什麼。
茫茫然看一眼樓下的人羣,蘇櫻攥攥拳頭,如果可以,這件事,她想替她多做一些。
只是,可不可以告訴她這是爲什麼。
明明曾經校園裡多麼乾淨真誠的誓言和承諾,明明兩個人七年的感情都熬了過來,明明剛剛纔記得他們的訂婚宴上幸福的接吻和擁抱,爲什麼都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卻仍舊是這樣的結果。
心裡堵的厲害,隨意按着手機,在菜單中翻來翻去,最後竟然又定格在了一個很熟悉的號碼上——通訊錄裡的第一個號碼。
胸口憋漲的厲害,所有的脾氣很想找一個宣泄的出口,很想找一個能夠傾訴的人,又或者只是爲了給自己找到一個聯繫他的藉口。
微微擰着眉頭,按下了撥通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