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櫻,我想帶你回家看看。”
“額?”他突然提到這個問題,蘇櫻有些猝不及防,不是對他不夠認真,只是打從心裡沒有想過兩人有一天會走到這一步,不過細數起來也是,兩人一路走到今天,確實已經有了太過以前不曾想到過的進展。
“不過,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的話,咱們可以再緩緩。”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蘇櫻看一眼他表情,小心翼翼的措辭。
“沒關係。”
“哎呀,沒什麼關係啊,我說過不去了嗎!”如果他因爲不滿意對他開口埋怨甚至是發脾氣,她都不會想現在這樣覺得過意不去,他偏偏什麼都不說,居然還試着要寬慰她。蘇櫻心裡一陣沒來由的窩火,準確來說,卻又只能歸咎到自己的身上,這樣一來更是暴躁,說起話來的時候不自然的帶上了情緒,語氣也重了很多。
“……”
韓欽沒說話,蘇櫻意識到背後的他忽然沒了聲音,意識到自己的話又說重了。
“哦,原來你還知道有一種叫做週末的東西是可以用來休息的啊,我都以爲你的戀人名字叫‘工作’呢。”
這是蘇櫻以前和慕雲在一起的時候說過的話,即便二人分開這麼久,她仍然悲哀的發現自己可以輕易的記起來他們之間在任何時候、任何場景下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當時她埋怨慕雲放在她身上的時間太少,只是語氣帶來一些酸意,可是幾乎話一出口便開始後悔,因爲知道慕雲他一直以來都很討厭這樣的女生。
那時候慕雲聽完有些沉默,隔了半晌才故作輕鬆的說“嘖嘖嘖,這語調,好酸吶!”
蘇櫻因爲緊張害怕,死命的攥着拳頭,聽到他的回答之後,猛地鬆手,長長鬆了一口氣。
比時候只知道慶幸他沒有生氣,卻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狼狽到了一種什麼樣的地步。
現在的她僅僅因爲韓欽生氣起來自己內心點滴不不安而覺得沒出息,可是當初因爲說過一句慕雲不愛聽的話而緊張的樣子,才真真切切意識到,原來自始至終她唯一無可救藥愛過的人只有慕雲。
蘇櫻正愣神時候,韓欽手機響了起來,他好像已經忘記了剛剛的插曲,拍拍蘇她肩膀,說了一聲去接電話,蘇櫻對他點頭,他好像本打算走開,看了看蘇櫻,又停下步子,在蘇櫻脣上落下一吻才接聽起來電話,走開到陽臺。
韓欽平日裡從沒有什麼瞞她,他的手機都會是不是自虐似的把手機扔給她被動讓檢查。
他少有時候打電話會避開她,蘇櫻自然而然的明白是因爲工作的原因,這一點就像是兩人之間很契合的默契,從來都不會有質疑。
外面的天氣又變成了陰沉沉的樣子,好像是又要下雪了。
蘇櫻拖着石膏腿走到窗前,打開客廳的窗子,窗戶外面的防盜窗上面還放着一盆綠油油的植物,不知道它是什麼品種,居然在大冬天的時候還能彰顯出這麼可愛的生命力,不過很顯然,定期過來打掃的阿姨已經忘記了它,很可愛的綠色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枝杈之間還接了蜘蛛網,蘇櫻準備把它搬進來,好好打理一下,手才按在花盆兩側,抑制拇指一半大小的蜘蛛快速的爬了起來。
對於這種小東西,她雖然不害怕,但是也沒有可以給它爬到自己身上創造機會的特殊癖好,蘇櫻識相的鬆了手。
關了窗戶,蘇櫻靠坐在沙發上,想着自己傻乎乎的衝動,沒來由的想笑。
韓欽打電話不知道在說什麼,還沒回來。剛剛看到小蜘蛛的時候,感覺只是略微有些吃驚,但現在安靜下來,居然想到一起佛則故事。
從前,有一座圓音寺,香火很旺。在園音寺前的橫樑上有個蜘蛛結了張網。由於受到香火和虔誠的祭拜的薰陶,這蜘蛛便有了佛性。經過了一千多年的修煉,蜘蛛的佛性增加了不少。
有一天,佛祖光臨了園音寺,離開寺廟的時候,不經意間,看見了橫樑上的蜘蛛。
佛祖停下來,問這個蜘蛛:“你我相見總算是有緣,看你修煉了這一千多年,我來問你個問題。”
“世間什麼纔是最珍貴的?”蜘蛛想了想:“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佛祖點了點頭,離開。
就這樣又過了一千年的光景,它的佛性又有了進步。
一日,佛祖又來到了寺前,對蜘蛛說道:“你可還好?一千年前的那個問題,你可有什麼更深的認識嗎?”
蜘蛛想了想,還是說:“我覺得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
佛祖說:“你再好好想想,我會再來找你的。”
時間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千年。有一天,颳起了大風,風將一滴甘露吹到了蜘蛛網上。蜘蛛見它晶瑩透亮,很是喜愛。蜘蛛每天看着甘露很開心。它覺得這是三千年來最開心的幾天。
突然,颳起了一陣大風,將甘露吹走了。蜘蛛一下子覺得失去了什麼,感到很寂寞和難過。這時佛祖又來了,還是問蜘蛛:“這一千年,你可好好想過這個問題:世間什麼纔是最珍貴的?”
蜘蛛想到了甘露,心痛不已,愈發地認爲自己的認識是正確的,它昂起頭對佛祖說:“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
佛祖說:“你很執著,那好,既然你有這樣的認識,我讓你到人間走一趟吧。”
就這樣,蜘蛛投胎到了一個官宦家庭,成了一個富家小姐,父母爲她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珠兒。一晃,珠兒到了十六歲,已經成了一個婀娜多姿的少女。
這一日,新科狀元甘鹿中第,皇帝決定在後花園爲他舉行慶功宴席。來了許多妙齡少女,包括珠兒,還有皇帝的小公主長風公主。狀元郎在席間表演詩詞歌賦,大獻才藝,在場的少女無一不被他折倒。
但珠兒一點也不緊張和吃醋,因爲她知道,這是佛祖賜予她的姻緣。
過了些日子,珠兒陪同母親上香拜佛的時候,正好甘鹿也陪同母親而來。上完香拜過佛,二位長者在一邊說上了話。珠兒和甘鹿來到走廊上聊天,珠兒很開心,終於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但是甘鹿並沒有表現出對她的喜愛。
珠兒很着急,於是對甘鹿說:“你難道不曾記得十六年前,園音寺的蜘蛛網上的事情了嗎?”甘鹿很詫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說罷,和母親一起離開了。
珠兒回到家,心想,佛祖既然安排了這場婚姻,爲何不讓他記得那件事,甘鹿爲何對自己沒有一點的感覺?
幾天後,皇帝下詔,命新科狀元甘鹿和長風公主完婚;珠兒和太子芝草完婚。
這一消息對珠兒如同晴空霹靂,她怎麼也想不通,佛祖竟然會這樣對她,頓時一病不起。
幾日來,珠兒痛不欲生,不吃不喝,窮究急思,靈魂就將出竅,生命危在旦夕。
太子芝草知道了,急忙趕來,撲倒在牀前,對奄奄一息的珠兒哭訴道:“那日,在後花園衆姑娘中,我對你一見鍾情,我苦求父皇,他才答應。如果你死了,那麼我也就不活了。”說着就拿起了寶劍準備自刎。
這時,佛祖來了,他對快要出竅的珠兒靈魂說:“蜘蛛,你可曾想過,甘露(甘鹿)是由誰帶到你那裡來的?是風(長風公主)帶來的,最後也是風將它帶走的。甘鹿是屬於長風公主的,他對你不過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芝草是當年園音寺門前的一株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也愛慕了你三千年啊,但你卻從沒有低下頭看過他一眼。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和你在一起。他現在的痛苦和你是一樣的深。甘鹿是你‘已失去的’,你卻是芝草‘得不到的’……”
“蜘蛛,我再來問你,世間什麼纔是最珍貴的?你還在堅持你的認識嗎?”
“不,佛祖,世間最珍貴的不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而是‘現在’,現在能夠把握的幸福。”好像一下子大徹大悟了,蜘蛛對佛祖虔誠地說道,佛祖微笑着點點頭離開了。
珠兒的靈魂歸位了,她睜開眼睛,看到正要自刎的太子芝草,她打落寶劍,和太子深深地相擁在一起。
第一次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大約是在高中,當時年紀小,她又是老師家人眼睛裡的乖乖女,從沒想過戀愛,所以無論對於男女之間的情感還是人情世故終究是少了很多認識。
後來一樣的故事,每次不管在什麼情況下看到,她都會重新閱讀一遍,所以現在即便已經很久沒有拿起過書本,仍舊記憶猶新,輕易便能從腦海中翻出來。
之後在漸漸長大的年紀中,每每看到,都會有不同的體會和認識。
曾經她以爲慕雲應該珍惜眼前,看清楚她纔是最好的,不要輕易放手。後來遇到韓欽,她已經懂得每個女孩都很好,都值得他去珍惜,再後來便是現在,她已經可以微微笑着告訴自己其實霍子君纔是慕雲的當下,而她是不過是珠兒的甘露而已。
蘇櫻心裡想的動容,在沙發上略微側頭,韓欽正好電話接聽完,從陽臺上走過來。
“我的腿現在這樣,不方便是一方面,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不想給未來婆婆留下一個這樣的第一印象,親愛的,你就體諒一下吧,好不?”因爲活得明白,所以更加明白誰是她的眼前人。
“我不介意,不過,我聽你的。”韓欽微微側頭,眯了一下眸子,隨後很快,嘴角咧開的笑意延伸至眼角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