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擡頭看着山洞洞頂,好生難以委決。他愛武如狂,見到這部天下學武之人視爲至寶的經書,實在極盼研習一下其中的武功,這既不是爲了爭名邀譽、報怨復仇,也非好勝逞強,欲恃此以橫行天下,純是一股難以剋制的好奇愛武之念,亟欲得知經中武功練成之後到底是怎樣的厲害法。想到師哥所說的故事,當年那黃裳閱遍了五千四百八十一卷《萬壽道藏》,苦思四十餘年,終於想明瞭能破解各家各派招數的武學,其中所包含的奇妙法門,自是非同小可。
那黑風雙煞只不過得了下卷經文,練了兩門功夫,便已如此橫行江湖,倘若上下卷盡數融會貫通,簡直是不可思議。但師兄的遺訓卻又萬萬不可違背,左思右想,嘆了一口長氣,對張楓道:“張兄弟,你兩全其美的方法是什麼?”張楓笑道:“說也簡單,在下並非全真派門人,你把經中武功教給我,我學會後再一一演給我瞧,豈非讓你過了這心癢難搔之癮?這可沒違了你師哥遺訓。”周伯通聽罷歡聲大叫:“是了,是了,這正是兩全其美的妙法!”說着哈哈大笑,高興之極。當下返身回山洞,挖出早已埋好的九陰真經上卷,扔給張楓。周伯通道:“張兄弟,記得練好後演示給我看呀!還有別讓黃老邪學呀!”張楓接過真經,向周伯通點頭答應下來。“黃藥師有了太玄經,也不比九陰真經差,想來不會再惦記九陰真經了。”張楓心想道。
周伯通又叫道:“張兄弟,我告訴你呀!娶了老婆哪,有許多好功夫不能練。這就可惜得很了。我……我就常常懊悔,那也不用說他。好兄弟,你聽我說,還是不要老婆的好。”
周伯通道:“當年我若不是失了童子之身,不能練師兄的幾門厲害功夫,黃老邪又怎能因禁我在這鬼島之上?唉,可惜啦可惜!想當年,我只不過……唉,那也不用說了,總而言之,若是有女人纏上了你,你練不好武功,固然不好,還要對不起朋友,得罪了師哥,而且你自是忘不了她,不知道她現今……總而言之,女人的面是見不得的,她身子更加碰不得,你教她點穴功夫,讓她撫摸你周身穴道,那便上了大當……要娶她爲妻,更是萬萬不可……”
黃蓉聽他如此說,忙喝道:“老頑童!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周伯通待要回答,張楓忽然擡手就是一道劍氣直奔周伯通而去。衆人只聽接着拍的一聲,一條黑黝黝的長形之物從周伯通身旁飛起,撞在遠處樹幹之上。周伯通驚叫:“有蛇!”一言甫畢,異聲鬥起,似乎是羣蛇大至。周伯通臉色大變,返奔入洞,饒是他武功已至出神入化之境,但一聽到這種蛇蟲遊動之聲,卻是嚇得魂飛魄散。
張楓見狀,心中暗道:“西毒來了!”他邊想邊搬了幾塊巨石,攔在洞口,說道:“老頑童,我們去瞧瞧,你別出來。”周伯通道:“小心了,快去快回。我說哪也不用去瞧了,毒蛇有甚麼好看?怎……怎麼會有這許多蛇?我在桃花島上一十五年,以前可從來沒見過一條蛇,定是甚麼事情弄錯了!黃老邪自誇神通廣大,卻連個小小桃花島也搞得不乾不淨。烏龜甲魚、毒蛇蜈蚣,甚麼都給爬了上來。”
張楓三人循着蛇聲走去,走出數十步,日光下果見千千萬萬條青蛇排成長隊蜿蜒而前。十多名白衣男子手持長杆驅蛇,不住將逸出隊伍的青蛇挑入隊中。張楓拉着黃蓉、秦南琴二女隱身樹後,隨着蛇隊向北。驅蛇的男子似乎無甚武功,並未發覺。蛇隊之前有黃藥師手下的啞僕領路,在樹林中曲曲折折的走了數裡,轉過一座山岡,前面出現一大片草地,草地之北是一排竹林。蛇羣到了草地,隨着驅蛇男子的竹哨之聲,一條條都盤在地下,昂起了頭。
張楓拉着二女閃身穿入東邊樹林,再轉而北行,奔到竹林邊上,側身細聽,林中靜寂無聲,這才放輕腳步,在綠竹之間挨身進去。張楓三人再向外望,但見蛇隊仍是一排排的不斷涌來,這時來的已非青身蝮蛇,而是巨頭長尾、金鱗閃閃的怪蛇,金蛇走完,黑蛇涌至。大草坪上萬蛇晃頭,火舌亂舞。驅蛇人將蛇隊分列東西,中間留出一條通路,數十名白衣女子手持紅紗宮燈,姍姍而至,相隔數丈,兩人緩步走來,先一人身穿白緞子金線繡花的長袍,手持摺扇,正是歐陽克。只見他走近竹林,朗聲說道:“西域歐陽先生拜見桃花島黃島主。”張楓心道:“果然是西毒到了,怪不得這麼大的氣派。”凝神瞧歐陽克身後那人,但見他身材高大,也穿白衣,只因身子背光,面貌卻看不清楚。這兩人剛一站定,竹林中走出一人,原來是黃藥師迎了出來。歐陽鋒搶上數步,向黃藥師捧揖,黃藥師作揖還禮。
歐陽克卻已跪倒在地,磕了四個頭,說道:“小侄叩見黃島主,敬請黃島主金安。”黃藥師道:“罷了!”伸手相扶。他二人對答,聲音均甚清朗。歐陽克料到黃藥師定會伸量自己武功,在叩頭時早已留神,只覺他右手在自己左臂上一擡,立即凝氣穩身,只盼不動聲色的站起,豈知終於還是身子劇晃,剛叫得一聲:“啊唷!”已頭下腳上的猛向地面直衝下去。歐陽鋒橫過手中柺杖,靠在侄兒背上輕輕一挑,歐陽克借勢翻了過來,穩穩的站在地下。歐陽鋒笑道:“好啊,藥兄,把我侄兒摔個筋斗作見面禮麼?”張楓三人聽他語聲之中,鏗鏗然似有金屬之音,聽來十分刺耳。黃藥師道:“他曾擺了蛇陣欺侮過我的瞎眼徒兒,倒要瞧瞧他有多大道行。”
歐陽鋒哈哈一笑,說道:“藥兄真會說笑!照藥兄的理論,我這孩子被令婿斬斷了左手小指,今日兄弟特來桃花島討個說法!可是兄弟哪兒裡得罪了藥兄嗎?”
張楓聽到歐陽鋒這麼說,心下不由得暗暗好笑,“這回歐陽叔侄來桃花島不是求親改尋仇了?”邊想邊拉着黃蓉、秦南琴二女快步走出,朗聲道:“歐陽克的指頭卻是在下所傷,不知歐陽前輩有何指教。”
歐陽克已恨張楓入骨,一聽到他的聲音,忙一聲呼哨,當下千百條毒蛇一齊向張楓三人竄去。歐陽克冷笑着,又是忽哨一聲,這一聲叫,蛇羣中登現奇觀。
只見一條蛇張口咬住另一蛇尾巴,而那蛇再咬著又一蛇尾部,如此首尾相接,霎眼之間,連成了數十條極長的蛇煉。歐陽克猛喝一聲,數十條蛇煉斗然間從空中甩過張楓三人,落在張楓三人身周,圍了數圈,將張楓三人圍困在內。歐陽克冷笑道:“張楓!你還敢出來!”羣蛇蓄勢待發,只候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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