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隻手從旁伸過來將張楓手中的鬆柴接去。張楓緩緩轉過頭去,見是傻姑。張楓對她一笑,手上用力一提,那鐵碗竟然紋絲不動,張楓大奇,心想這碗就算釘在架板之上,我這一提之力,架板也得裂了,轉念一想:“莫非架板也是鐵鑄的?”伸中指往板上彈去,只聽得錚的一聲,果然是塊鐵板。他又向左旋轉,鐵碗全無動靜,向右旋轉時,卻覺有些鬆動,當下手上加勁,碗隨手轉,忽聽得喀喇喇一聲響,櫥壁向兩旁分開,露出黑黝黝的一個洞來。洞中一股臭氣衝出,中人慾嘔,張楓忙不迭的向旁躍開。黃蓉、秦南琴與周伯通聞聲走近,齊向櫥內觀看。
張楓皺眉道:“老頑童,你在外面守着,我和蓉兒、琴兒進去看看……”周伯通雙手亂搖,叫道:“不,我和你們一起去。”黃蓉道:“我可偏不要你同去。”按說周伯通年長輩尊,武功又高,但不知怎的,對黃蓉的話竟是不敢違拗,只是央求道:“好姑娘,下次我不和你擡槓就是。”黃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周伯通大喜,又去找了兩根大鬆柴,點燃了在洞口薰了良久,薰出洞中穢臭。
張楓將一根鬆柴從洞口拋了進去,只聽嗒的一聲,在對面壁上一撞,掉在地下,原來那洞並不甚深。藉着鬆柴的火光往內瞧去,洞內既無人影,又無聲息,周伯通迫不及待,搶先鑽進。張楓等人隨後入內,原來只是一間小室。周伯通叫了出來:“上當,上當,不好玩。”黃蓉和秦南琴突然“啊”的一聲,只見地上整整齊齊的擺着一副死人骸骨,仰天躺着,衣褲都已腐朽。東邊室角里又有一副骸骨,卻是伏在一隻大鐵箱上,一柄長長的尖刀穿過骸骨的肋骨之間,插在鐵箱蓋上。
周伯通見這室既小又髒,兩堆死人骸骨又無新奇有趣之處,但見張楓等人仔仔細細的察看骸骨,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只怕黃蓉生氣,卻不敢說要走,再過一陣,實在不耐煩了,試探着問道:“蓉兒好姑娘,我出去了,成不成?”他聽張楓等人叫她“蓉兒”,一路上早就“蓉兒、蓉兒”的照叫不誤,也不用費事客氣,叫甚麼“黃姑娘、黃小姐”了。黃蓉道:“好罷,你先出去吧。”周伯通大喜,忙縱身而出。
秦南琴舉起鬆柴,問道:“楓哥哥,你瞧這兩人是怎生死的?”張楓指着伏在鐵箱上的骸骨道:“這人好像是要去開啓鐵箱,卻被人從背後偷襲,一刀刺死。地下這人胸口兩排肋骨齊齊折斷,看來是被人用掌力震死的。”黃蓉也道:“我也這麼想。可是有幾件事好生費解。”秦南琴道:“甚麼?”黃蓉道:“這兩人爲甚麼死在這裡?跟傻姑又有甚麼關連?”秦南琴道:“那咱們再問問傻姑去。”黃蓉道:“我瞧那丫頭當真是傻的,問也枉然。在這裡細細的查察一番,或許會有甚麼眉目。”
張楓趁二女說話之時,舉起鬆柴又去看那兩堆骸骨,只見鐵箱腳邊有一物閃閃發光,拾起一看,卻是一塊黃金牌子,牌子正中鑲着一塊拇指大的瑪瑙,翻過金牌,見牌上刻着一行字:“欽賜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帶御器械石彥明。”黃蓉道:“這牌子倘若是這死鬼的,他官職倒不小啊。”秦南琴道:“一個大官死在這裡,可真奇了。”
張楓再去察看躺在地下的那具骸骨,見背心肋骨有物隆起。他用鬆柴的一端去撥了幾下,塵土散開,露出一塊鐵片。身邊的黃蓉突然低聲驚呼,搶在手中。
秦南琴見了她手中之物,也是“啊”了一聲。黃蓉道:“琴兒姐姐,你識得麼?”秦南琴道:“是啊,這是鐵八卦。”張楓接口道:“對!你們瞧這兩人衣服肌肉爛得乾乾淨淨,少說也有十年啦。”黃蓉呆了半晌,心念一動,搶過去拔起鐵箱上的尖刀,湊近火光時,只見刀刃上刻着一個“曲”字,不由得衝口而出:“躺在地下的是我師哥,是曲師哥。”秦南琴“啊”了一聲,不知如何接口。黃蓉道:“陸師哥說,曲師哥還在人世,豈知早已死在這兒……楓哥哥,你瞧瞧他的腳骨。”張楓俯身一看,道:“他兩根腿骨都是斷的。看來是給你爹爹打折的。”黃蓉點頭道:“他叫曲靈風。我爹爹曾說,他六個弟子之中,曲師哥武功最強,也最得爹爹歡心……”說到這裡,忽地搶出洞去,張楓和秦南琴也跟了出來。黃蓉奔到傻姑身前,問道:“你姓曲,是不是?”傻姑嘻嘻一笑,卻不回答。秦南琴柔聲道:“姑娘,您尊姓?”傻姑道:“尊姓?嘻嘻,尊姓!”兩人待要再問,周伯通叫了起來:“餓死啦,餓死啦。”張楓笑了笑道:“是,咱們先吃飯。”張楓等人邀傻姑一起吃飯,傻姑也不謙讓,笑了笑,捧起碗就吃。
席間,張楓分析道:“看來那石彥明打死了曲靈風,豈知曲靈風尚未氣絕,扔刀子截死了他。”黃蓉也道:“情形多半如此。”說罷拿了尖刀與鐵八卦給傻姑瞧,問道:“這是誰的?”
傻姑臉色忽變,側過了頭細細思索,似乎記起了甚麼,但過了好一陣,終於現出了茫然之色,搖了搖頭,拿着尖刀卻不肯放手。秦南琴見狀道:“她似乎見過這把刀子,只是時日一久,卻記不起了。”飯畢,張楓三人又到室中察看。黃蓉、秦南琴兩女料想關鍵必在鐵箱之中,於是準備搬開伏在箱上的骸骨,打開鐵箱查看。張楓卻不理鐵箱,走到西南角牆腳邊一掀,牆上便露出一個窟窿。他伸手進去,摸出一卷紙來,黃蓉和秦南琴見狀急忙走到張楓身後,瞧他手中展開的那捲紙。但見紙上滿是塵土,邊角焦黃破碎,上面歪歪斜斜的寫着幾行字跡道:
“字稟桃花島恩師黃尊前:弟子從皇宮之中,取得若干字畫器皿,欲奉恩師賞鑑,不幸遭宮中侍衛圍攻,遺下一女……”字跡寫到“女”字,底下就沒有字了,只餘一些斑斑點點的痕跡,隱約可瞧出是鮮血所污。黃蓉出生時桃花島諸弟子都已被逐出門,但知父親門下個個都是極厲害的人物,此時見了曲靈風的遺稟,不禁憮然。
張楓等人這時已瞭然於胸,知道曲靈風無辜被逐出師門,苦心焦慮的要重歸桃花島門下,想起黃藥師喜愛珍寶古玩、名畫法帖,於是冒險到大內偷盜,得手數次,終於被皇宮的護衛發覺,劇鬥之後身受重傷,回家寫了這通遺稟,必是受傷太重,難以卒辭,不久大內高手追上門來,雙雙畢命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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