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嗎?”一直在魔族閉關修習神武訣的含鋒聽到這消息卻也按捺不住。
一個身穿葉綠色寬大羽織的男子回答:“你難道不相信我?”
含鋒道:“若是你的話都不能信,還有誰的話可以相信。只是我不明白,他爲什麼會這麼做。”
那男子回答:“我也不清楚,但事情已經發生。而且很快龍族的血殺令就會出現,到時候段痕,還有那個手持染塵的人都必死無疑。因爲龍族勢必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們兩個,而且血殺令一出便不容更改,到時就算我們找到真相也無用了。”
“血殺令還要多久纔會出現?”含鋒又問道。
那男子道;“要其餘三海龍王與龍族之長聯名纔可以下達。至少要五天時間。”
含鋒道:“也就是說,我們只有五天。”
男子卻道:“不是我們,是你。你知道的,我不懂得戰鬥。”
含鋒哼笑一聲,道:“我當然知道,但這件事如果沒有你的幫忙,真的會很棘手。”
男子道:“動腦的事就交給我吧,反正這個腦袋也已經很久沒用了。”
含鋒大笑幾聲,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但笑聲中卻不無擔憂。血殺令的確要五天才會下達,但沒有誰能保證在這之前龍族不會有什麼舉動。他當然相信段痕的實力,還有那手持染塵的人,他們能夠輕易的就將龍王殺死,龍族的其他人他們自然也不會放在眼裡。但是,他卻不希望段痕與那人惹上龍族這個大麻煩。
“他們怎麼樣了?”那聲音又一次響起。
阿一立刻回答:“如果沒什麼意外,龍族應該很快就會有動作,他們一定會急於應對龍族,暫時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
“恩,”那聲音似乎很認可,卻又問道:“劍鑄的怎麼樣了?”
“這個……”阿一該怎麼回答,難道說沒有絲毫進展?
卻不想他的主人卻道:“沒什麼,那幾把劍冰不着急用。現在,我要你去做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阿一本來想問,但最終沒有問出口。
那聲音又道:“去找到四大殭屍王。”
“什麼!”阿一在心中大喊,在他的主人面前他沒有喊的勇氣。
四大殭屍王是什麼人物他當然知道,而且這幾個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旱魃,據說原爲黃帝之女,卻因與蚩尤一戰,蚩尤斷首,血沖天際,封住了迴天的路,她便只能留在人間成了凡人之軀。但她的神力卻仍存在,凡人之軀無法承受這神力,經歷不知多少苦楚煎熬,最終她卻成了這人見人怕的怪物。
嬴勾,原本爲冥海之神,卻因旱魃墜入冥海而感染了旱魃的力量,最終也成爲了一代殭屍王者。但其力量卻以旱魃的天火不同,而是地陰之火。
將臣,根本無法探知其來歷,據說他甚至比人王伏羲的出現更早。後爲幫助蚩尤,在逐鹿一戰之中戰死,但魂魄散盡,身體卻仍未忘記戰鬥,最後竟不知怎地居然也化爲殭屍之身,不死不滅。
後卿,后土皇帝詆的親弟弟。死後化作殭屍爲害,女媧聯合后土、紫薇、勾陳、地藏以五行陣法纔將其封印與不周山下。但後來共工怒撞不周山,天主塌陷,那封印的陣法也隨之被破壞,但後來千年這怪物也不曾出現,所有的人都只道他已經葬身於不周山腳下。
阿一心下念着這幾個名字,離開那房間時卻也不禁苦笑了一聲。且先不說這幾個怪物已經是不死不滅不毀之身。單就那幾千年的修爲而言自己也萬難是他們的敵手,一個尚且無法對付,何況是四個。
但無論如何,還是先找到一個再說,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後卿。
欲尋後卿便要先找到不周山。
山海經中曾道“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負子。”故不周山一脈卻與那西北處的崑崙最爲接近。原本不周山是否被稱作不周山無從得知,直到共工大戰祝融慘白之後,一頭撞向這不周山,不周山倒,天傾西北,天河涌入大地。纔有了女媧補天一事。而不周山也就從那時起真的不周了。
但阿一此時所關心的並不是這山的周與不周,他最關心的是山下被壓着的人是否還在。後卿已成殭屍,不需食物便能生存,但不周山倒又是何等的力量,他只擔心一個不慎便將後卿碾成了粉末。殭屍也不是無敵,沒有誰是真正的無敵。
不周山在西北之西,卻是終年積雪不化。傳說那裡原本是連接人類與天界的唯一通道,只可惜後來被共工怒而撞斷,纔有了難於上青天這一說。而這裡也就僅僅成爲祭奠那一撞而留下的證據。
阿一自然不懼嚴寒,但在這裡時候一久,他也不禁瑟瑟發抖。
這裡真的很冷,直冷的人一顆熱心成了冰坨。阿一和他那主人在一起時也有過這種寒冷,但卻不成想這不周山之冷竟更甚於他的主人。世間造物神奇,莫過於此了。
“敢問共工大神可在此地?”阿一尋的不是後卿,卻爲何要找公共?
“敢問共工大神可在此地!”阿一的聲音更加響亮。
“敢問……”
這第三問尚未出口,卻聽有人回答:“你是誰,找我何事?”聲音低沉,卻顯得虛弱無力,給人的感覺就彷彿是一個體力虛脫的人說出的話。
阿一上前一步,道:“在下奉主人之命,特來求見共工大神,有大事與您商量。”
共工道:“你家主人是誰,憑他一句話便要見我,你又把我當成了誰?”
阿一道:“若非家主人身份特殊,在下又怎敢來此地攪擾大神清修。”
共工道:“你能在這裡還如此氣定神閒的談話,倒也有點道行。如此,你進來吧。”
連阿一自己都感到奇怪,爲何這共工會如此的好說話,但無論怎樣,他至少可以見到公共,只要見到公共,那麼他的計劃也就成功了一半。
山腹之內,卻比外面更冷。
阿一也曾聽聞這共工是司水之神,就連坐騎也是兩條水龍。但此地之冷猶勝寒冰萬倍,也說不清是因爲共工在這裡所以這裡纔會如此的冷,還是因爲這裡的冷共工纔來了這裡。
剛走進山腹,阿一便看到一人。此人人首蛇身,阿一一眼便能分辨出他就是共工,但傳聞中他的滿頭赤發此時卻已花白,臉上也不復怒撞不周山時的神勇,卻反而顯得很頹廢。
阿一上前拱手施禮,道:“參見共工大神,大神安好,二公子安好。”
這後面五個字一出口,共工的臉色卻變了。
阿一又道:“世人都道共工怒撞不周山是爲了與祝融爭個勝敗,殊不知卻是愛子情深。”
“住口。”共工的聲音更加低沉,卻是在積蓄力量。
但阿一卻繼續說道:“女媧聯手紫微勾陳將二公子封印在這不周山下,因此地乃是天柱,其靈氣足以鎮壓二公子。大神爲了救子,拼盡了全身的修爲和永世無法痊癒的內傷撞斷了這天之柱地之維,就是爲了讓二公子失去天地的約束。好讓他有機會得以重生,若在下猜的不錯,二公子也該在此間吧。”
“你還知道些什麼?”共工的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虛弱頹廢。
阿一道:“我知道共工大神一生只有兩個兒子,大公子后土已然登仙,而二公子卻在一場鏖戰之中送了性命。之後英魂不滅成了殭屍之身,卻被世間所不容,被人封印於此。這殭屍之力本是火,但二公子卻與大神體質相同,那火氣卻是他無法承受的,所以大神將二公子留在此地,爲的就該是藉助這裡的寒氣替二公子驅除火毒。若是成功,二公子說不定可以再世爲人。”見共工不說話,阿一又道:“只是即便能再爲人,這千年來的苦痛受過,卻連個報仇的對象都沒有了。女媧早已歿滅,紫微勾陳也成了天上繁星。但我卻還知道一件事,女媧的遺物尚在人間。”
“那是什麼?”一個憤怒的聲音質問。阿一當然知道這就是後卿的聲音。
阿一道:“那便是女媧親手造就的無數凡人,他們纔是女媧真正的心血,想一想,若是他們被毀了,豈不比毀了女媧更有價值?”
“你有什麼條件?”憤怒的聲音問道。
阿一道:“就是公子幫我毀了那羣凡人,事成之後我定會讓我家主人還公子一個血肉之軀。”
共工卻哼了一聲,道:“我憑什麼信你的話。”
阿一走上前去,在共工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那一刻共工的臉色至少發生了三種變化。第一種是驚訝,第二種是黯然,第三種則是自愧不如。
阿一道:“如此,能讓二公子跟我走了嗎?”
共工道:“若他想走,我不攔着。”
“好,我跟你去。”後卿那憤怒的聲音之中更夾進了無比的興奮。
阿一回過身,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這第一個已經說服,第二個就不會難了。
已經過去三天了,段痕依舊不知道自己該去什麼地方。他曾經想過要去找人傑,在他的陸地行舟上再大喝他一頓,但是最終卻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即將大禍臨頭,但此時他卻實在沒有心思喝酒。但是除了人傑,他卻想不起還有那個朋友可以打擾,所以他就這樣白天一路走,晚上就隨便找個什麼地方倚着劍便睡了。
直到第四天的正午,段痕走到一家茶寮,茶寮裡也有酒賣。
段痕要了碟滷菜幾個滷蛋,又要了幾個饅頭還有一壺燒酒,就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其實他並不怎麼愛喝酒,但現在他卻忽然很想喝酒。酒不是很好,不好的酒通常很烈,很容易醉。段痕不求醉,只求舒服。
卻忽然,一隻蒼白的手掠過段痕手裡的酒碗,段痕再要喝酒,酒碗下卻多了一個洞,酒全都流了出去。
段痕卻也沒擡頭看那人,他沒這個心情。所以他又拿了只碗,正準備往碗裡填酒,卻發現整個酒罈子都空了,壇底也多了個洞。
段痕這才擡頭,他認識這個人,他在天界的時候見到過這個人。那個身着黑衣臉戴面具手持唐刀的人。
“是你。”段痕懶懶的問,聲音中已有了三分醉意。
那人卻不說話,用手沾着灑出來的酒在桌子上寫到:“明日此時,血殺生死,速速離去。”
段痕認得這幾個字,但卻不明白其中含義。不過明不明白都無所謂,因爲這幾個字在他眼裡也無所謂。
那個人卻沒有走,而是坐在了段痕對面,不肯摘下面具去吃桌上的饅頭滷菜,也不說話,只是如一座石像一般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不管是誰,不管他有多餓,若是對面坐了這麼一個人,怕是面對着山珍海味也失去了胃口。
段痕夾起一塊滷肉,想往嘴裡送,但筷子懸在半空卻怎麼也動不了了。段痕啪的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你到底要做什麼!”
那人還是不說話,只是那樣坐着。段痕從懷裡摸出一塊碎銀子扔在桌上就大踏步離開,但那人卻如影隨性一般緊跟着段痕不放。
段痕本就因被阿一與烏虺算計誤殺龍王而心中惱火,此時這人卻正撞到了槍口上。
“聽着,我不管你是誰,但只要你再跟我一步,休怪我不客氣!”段痕大喊着,手雖然未觸及劍柄,但劍氣與怒氣已交織成一道看不見的網,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其中,只要他想,周圍的一切都會在瞬間灰飛煙滅。當然也包括戴面具的人。
但是,那人卻沒有聽見段痕的話。段痕走了一步,他就又跟了一步。
大怒!轉身,拔劍!
所有的動作都那麼連貫,那麼的完美,一氣呵成,不帶絲毫滯澀。
但是,這一劍卻沒有碰到那個人,一根頭髮都沒有碰到。
那人也沒有退,但身子不知怎麼一動,就躲開了段痕的劍。
段痕當然知道這人定是一個厲害的角色,不然他也絕沒有資格站在天界之主的身旁。而他這一劍也沒有想要了這人的命,出招時最多也不過用了五成力氣,但卻被那人輕易的躲了過去卻也着實令他不爽。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真的不客氣了。”段痕還劍入鞘,但他拔劍所需要的時間幾乎是零,同時他也自信自己有本事殺了那個人。
“如果殺了他,你一定會後悔的。”含鋒和那個綠袍男子一同走了過來,說話的卻是那個男子。
段痕看了含鋒一眼,卻不開口。
含鋒卻也不理他,走到那戴面具的人面前,如老友般關懷的問道:“這些年,你可還好?”
但那人卻依舊不說話。
含鋒也不再開口。
那綠袍人卻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問的不是段痕,卻是那戴面具的人。
面具人看道這綠袍人,卻居然跪拜施禮。他在天界都未曾對臨君施此大禮,這個綠袍人又是何許人也。
綠袍人上前攙起面具人,道:“我已經不再是他,受不起你這一拜。”
面具人此時卻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他的臉和那面具一樣蒼白,但這卻是一張不該被人遺忘的臉。
——末日!
沒錯,末日。少聞老者的四大護法之一,卻也是龍族之人。
曾經的他也是被無數人看重的大好少年,被暝印操控成爲其手下殺手,用來殺死南宮涵最好的武器。曾經他與暝印聯手將南宮涵打下懸崖之時卻已被南宮涵一劍貫穿咽喉,他卻是如何去往天界,又如何會出現在這裡?
這些問題含鋒和那綠袍人都不需要問,因爲他們都知道。
綠袍人走到段痕面前,道:“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那時的你還不是你,我也還不是我。他也不是現在的他,那時的他被一個人控制,失了本性,將他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打下了懸崖,但他的這個朋友在落下懸崖的最後一刻卻也將自己的劍刺進了他的咽喉。所有的人都認爲他已經死了,死在他最好的朋友手下。但是,他朋友的那一劍卻不是要命的劍,而是救命的劍,那一劍貫穿他的咽喉,卻幫他導氣歸元,恢復了神智。不過那一劍也讓他付出了代價,他的咽喉被毀,成了啞巴。你應該知道他那個最好的朋友是誰,別擔心,我不會拿你們相提並論,前世今生的輪迴,你們已經不一樣了。但有一點你們是相同的,你們都擁有着一顆正義的心,如果因爲一時的憤怒而錯殺了他,你難道不會內疚嗎?還有,再告訴你一件事,你殺了北海的龍王,龍族將於明日午時下達血殺令,那時你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龍族的追捕,他來這裡,是爲了救你。我覺得你應該記住他的名字,他叫末日。”
段痕的目光轉向末日,眼中已有了愧色。但他的視線卻又轉回到那綠袍人身上:“那麼你又是誰?”
綠袍人道:“我,呵呵,我已經不是我了。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曾經是少聞老者,但可惜,人終有一死。但好在我能預知自己的死亡,所以我留下了自己的一片樹葉,也就成了現在的我。雖然只是一片樹葉,但好在也擁有少聞老者一般的記憶,只是智慧卻與少聞老者相差萬倍。你若想問我的名字,就叫我少聞吧,呵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