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嗎?”有人在帝釋天的耳旁問,能出現在帝釋天身旁的自然是他的親信。卻見這人身高不過三尺,而且削瘦之極,卻偏偏頭如斗大,看上去顯得十分滑稽怪異。而這樣的身高,難怪帝釋天坐着這人卻還能在他耳邊說話。
帝釋天道:“不必追,他走不遠。”
善見城當然不是一座城,但這裡的守衛卻要比任何一座城池都要堅固。這裡無人怕死,但這裡卻是永遠不可被侵犯之雷池,妄入者死,妄出者亦亡!
段痕將毗摩質多背在身後,用一根鐵索將二人連在一起。
然後他的劍就在這善見城內揮砍開來!
善見城內共三層守衛,第一層七十二地煞,第二層三十六天罡,第三層十八夜叉大將。原本這裡的每一層都算得上銅牆鐵壁,七十二地煞最善變化隱遁,藏匿行蹤,在對手不覺之間斃命;三十六天罡自來高行高遠,四人聯手即可布成小天罡陣,對手在陣內的所有力量都會被吸收化解轉而攻回對手,與冰族之內的十六武至尊大陣頗有異曲同工之處。至於十八夜叉,他們是八部之中唯一能與修羅對抗的力量存在。但此時,他們在段痕的面前卻變得不堪一擊。不是他們差勁,只是今時今日的段痕足可傲立於羣神諸天之上!
血路,天神的血流成的路,段痕踏着這一條血路走了過來,他的身上也有血,有他自己的血,更多的是那些天神的血。
修羅場,原本的存在只爲了殺戮,到如今殺無可殺,這裡卻變得哀怨悲涼。
段痕不知經由何處來到了這裡,修羅場依舊是修羅場,與上次段痕離開之時沒有絲毫變化,只是他卻看不到自己的那兩個所謂哥哥在什麼地方。但他的的確確將毗摩質多帶到了這裡,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把他交給你們,從此你我各不相欠。”
段痕當真是這麼以爲的,當真覺得只要兌現了承諾就可以兩不相欠。
可是他卻忘了,與他打交道的不是人不是神不是魔,而是修羅。
修羅又怎會知道什麼叫言而有信,修羅只知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卻如何肯爲了你而犧牲自己!
段痕尚未轉身,卻只覺耳旁呼呼聲響,一雙手掌交疊一起,直奔自己天靈而來。段痕尚未看清來人面目,卻只感覺身處沙暴之中一般,狂風大作,吹的他衣襟獵獵作響,段痕極力想睜開眼睛,但眼睛剛睜開一絲細縫便猶如有一柄利刀劃過。眼睛看不到,段痕便閉目凝神,希望能夠聽到些什麼,但周圍除了風神之外卻再無其他。
不能傷敵,但求自保。段痕閉目拔劍,劍花在身旁綻放,當真可說是密不透風。
但,世上真有密不透風的劍法?
若真有密不透風的劍法存在,就一定存在着能穿過一切劍法的風。
劍還在翻轉,卻不是在段痕手中,而是凌空翻轉着落下。
段痕倒地,倒地前也沒看清究竟是誰能在一招之間偷襲自己。風在自己倒下的前一個瞬間停歇,但能睜開眼睛,恍惚間卻看到一件金黃色的甲冑,他想再看的清楚一點,卻無奈一對眼皮卻似被掛了秤砣直往下墜,終於氣力不支而昏厥了過去。
“你真打算殺了他?”這青紗綸巾手搖摺扇之人,卻正是儒帥。
羅天道:“不只是他,還有這個叛徒。用他們的身體使我們超生這有什麼不妥,他是我們的弟弟,一身本事也是咱們兩個調教出來的。何況我們只是要了他的身體,只要他的靈魂肯留在這裡,他就不會有事。至於這個叛徒,他早就該死!”說話間提起一掌,直劈毗摩質多百匯大!
但此時,他卻感覺一陣微風吹過,很微弱,很微弱……
“啊!”段痕驚叫一聲,筱的從牀上跳了起來,卻發現這裡除了他之外卻根本沒有別人。這裡看上去像是一家農戶,牆角還掛着正該這個時候割稻子用的鐮刀。
“你醒了。”一個老太婆走了進來,若是普通的老太婆段痕或許會覺得親切,但這個老太婆段痕只看了一眼就覺得渾身發冷,因爲這個老太婆不普通,而十四天之一的鬼鬼母子天又怎麼會普通。
“這裡是哪,我怎麼會在這裡?”段痕邊問手邊向四周摸索,終於在牀頭摸到自己的劍纔算鬆了口氣。
鬼母道:“這裡是我落腳的地方,至於你爲什麼出現在這裡我也不知道,今早我出門之時就看見你倒在我家門口,而且受傷頗重。看來是有人把你送到我這,卻不希望我知道他是誰。”
段痕努力回憶,卻也只記得自己被一個人一掌擊昏,之後就是這裡。只是他想不出還能有誰在一招之內就將自己打暈,他自信即便是阿一的那個主人自己也有信心至少能接下他十招,甚至十二招。而除了那個從未露過真容的神秘客之外,段痕卻想不起誰還有這般道行。
“想起什麼了?”鬼母似乎一眼看穿了段痕的心事。
段痕搖了搖頭,道:“沒,沒有。”
鬼母冷哼一聲,道:“你沒有,但我卻想起了什麼。
一個少年卻能在善見城重重防守之下帶着一個重刑之人全身而退,卻在修羅場內被一個看不清樣子的人一擊中地險些喪命。可有此事?”
“是你怎麼知道的?”段痕原本想走,但此時卻想留。
鬼母道:“帝釋天告訴我的,他說原本以爲你闖不過那三關,就算你能過得去也必定是傷痕累累,但你卻讓他失望了。至於在修羅場裡將你擊昏的人,這麼和你說,他至多能和你打成平手,只因爲他太瞭解你,瞭解修羅。”
“羅天。”段痕其實應該想起來,那件金色甲冑,本就是屬於羅騫駝的。
鬼母又道:“不用驚奇我爲什麼知道這些,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就能夠想出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段痕道:“我不是在想這件事,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我此時還活着。”
鬼母咳了幾聲,道:“趁着這幾天好好活着吧,你沒有幾天時間了。”
“爲什麼?”段痕問,問了之後就明白自己是白問了。
“當然是帝釋天,他怎麼會允許一隻修羅活在這個世上。”這是鬼母的回答,但在她口中,修羅卻成了“只”,只有畜生纔會被以只論稱,卻不想在一衆天神眼中,修羅卻已淪爲畜生。
“我不會讓他殺死我。”段痕心頭卻燃起一股莫名強大的生存意志,他從不在乎生死,但若有人要奪走他的生命卻不過是因爲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他無法認同,這個時候他會選擇,殺了那個人。
“你要殺了他?”鬼母出奇的問道,聽她額語氣好像並不在乎段痕是否真的會殺了帝釋天,甚至希望段痕能夠殺了帝釋天。
段痕回答:“我不會殺他,但他若是要殺我,我會還手。”
鬼母微微笑了笑,一種乾硬甚至乾癟的笑。
“但你卻不瞭解帝釋天的強大。”鬼母收起那笑容,說道:“你應該與他見過,你看到他時是什麼感覺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可以這麼和你說,現在的你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就像你不可能是那個人的對手一樣,而那個人之所以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因爲有帝釋天與之制衡。如果你想報仇,又想不被帝釋天殺掉,我可以告訴你去一個地方,一個無論是帝釋天還是那個人都絕不會去的地方。”
“什麼地方?”段痕卻不知怎麼,居然因爲鬼母的話而動心。
鬼母道:“瀛洲。”
鬼母看段痕一臉的茫然便猜到段痕不曾聽聞那裡,便解釋道:“據傳海外有三座仙島,蓬萊、方丈,還有瀛洲。瀛洲之所以被稱爲仙島是因爲那裡的水,那水不經釀造即可成酒,若用那水煎藥更可激發出千倍於往的藥力,就算是凡人只要喝一口那裡的水都能脫胎換骨,延伸百年。所以那裡自古便是修仙煉丹之士的樂土,而碰巧我的兩位故人就住在那。”
“我要怎麼才能去那裡?”段痕卻發現自己對那個地方居然開始神往。
鬼母道:“東海中心,只要你見到就能知道。還有,把它帶去。”她給段痕的,卻是她一直未曾離身的嬰孩——鬼子。
“只有帶着他,他們纔會幫你。”
要知道鬼母之所以能位列二十四諸天之一,其中有一半原因是因爲者鬼子。據說鬼母本是一食血狂徒,而且她只食嬰孩之血,原因就是她的孩子被旁人所殺,失去愛子的心痛變成一股莫名狂躁的力量,使得她發誓要讓天下所有的母親都來感受一下這愛子被殺的滋味。後鬼母被西天大善以無無限廣大佛法感化,鬼母感知自己罪孽極深遂要以死謝罪,但法刀如體她非但未死反而超脫,而被她所吸食的嬰孩之血卻居然化成一嬰兒,便是這鬼子。鬼子不但有鬼母一半的命,更有她一半的修爲,但她卻肯將鬼子送予段痕,原因何在?
段痕無法揣摩鬼母的心思,但是他卻知道自己去瀛洲卻是一定不會錯的。
段痕背起鬼子便朝門外,走到門口卻問道:“易先生死了,易小琪呢?”
鬼母又露出一絲笑意,道:“算你還有些良心,放心好了,她沒事。易先生的死是早已註定的事。生死輪迴,就連帝釋天都逃不過,何況是他。”
“生死輪迴?”段痕又道:“也就是說易先生也會輪迴?”
鬼母道:“自然會,而且他是二十四諸天之一,輪迴需藉由天道。”
段痕問道:“易小琪知道嗎?”
鬼母道:“她如果不知道又怎麼會在地藏王菩薩面前長跪不起呢。她只希望可以感動地藏王,讓他開啓天道,使易先生得以輪迴。”
段痕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鬼母道:“記住,你的時間不多。”
段痕卻沒有迴應,因爲此時他已走遠。
東海自然在東,段痕便一直朝東走直到看到沙灘大海的時候。
東海依舊是海,但此時卻翻起了血浪,綠色的血浪
。
萬物生靈之中只有龍的血纔是綠色的,如今這裡龍血翻涌,難道說龍族又遭了什麼大難不成?
其實若說龍族遭難有些牽強,因爲這裡遭的根部不是難,而是災
——滅頂之災!
北海不知爲何,突然向其他三海發動進攻,西海實力最弱,自然是北海下手的第一個目標,然後便是南海,但南海勢大,絕不是那麼容易攻克,卻不知是哪裡來了一個神秘人物,卻竟然幫助北海扭轉戰局,而此時聯合三海之力大舉進攻東海,一場鏖戰在所難免。
自上而下看去只能看到兩種不同的顏色在相互衝撞,每衝撞一次都能明顯的看到兩種顏色變淡縮小,變淡的地方又變成了另一種顏色散落一旁。
卻不知何時,在一股顏色之中卻穿進了一條線,長線流過之處卻讓其中一種顏色迅速衰退,直到最後完全消退。
“現在,東海也是你的了。”那條線變成了一個人,或者說變成了一個怪物,站在東海三千水族屍體之上的怪物。
龍玄坐在屬於東海龍王的黃金寶座之上,撫摸着扶手上的龍頭,傲聲道:“今日起我便是這四海之中唯一的龍王,看誰還敢不聽命於我!”
烏虺道:“現在四海是你的了,按照約定,我可以走了吧。”
烏虺當然沒有死,若是烏虺死了又有誰幫龍玄一舉攻下其餘三海,讓他成爲霸主。當日龍玄的一刀並沒有砍掉烏虺的腦袋,而是砍斷了烏虺肩上的鐵索。
龍玄卻道:“不管怎樣,你始終是殺我父母的元兇大惡,我怎麼會放過你。如今四海盡入我手,我就是四海龍王,只要我發下血殺令,你便要過那亡命天涯的日子了。”
烏虺卻忽然笑了。
“你這笑代表什麼?”龍玄也在笑,一個感覺自己已經勝券在握的人如何笑不出來。
烏虺道:“我笑,因爲我發現了一件事。”
“哦?”龍玄好奇:“什麼事?”
烏虺道:“很多人明明還未成功,卻偏偏認爲自己已經成功了。你現在雖然坐擁四海,但真正的龍王卻不是你,而是另一個人。”
“沒錯,不是我。”龍玄從寶座上站了起來:“我怎麼忘了,還有他,只要他還在,我就永遠不可能是真正的四海龍王。”
烏虺道:“沒錯,他雖然不屬於四海之中,但四海一切生靈卻盡皆臣服於他。如果你不把他給除了,那麼你這四海龍王的位子,不過是個空架子而已。”
龍玄點了點頭,道:“嗯,很有道理。但你卻也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烏虺問。
龍玄道:“就算只是一個空架子,現在也有本事殺了你。”
烏虺聳了聳肩,道:“你有本事,就來吧。”
龍玄的手在這一刻變成了一柄利刃,利刃正準備刺穿烏虺的胸膛。
但是,當他的手觸碰到烏虺的身體時他卻發現自己原來一直都錯了。烏虺的身體就如一個巨大的漩渦,他的力量正在被捲入其中,他想收手,卻無能爲力。
“我讓你征服四海,就是了讓你們自相殘殺,我需要你們的血,你們的力量。鴻蒙自己不需要滋養,但我需要,這幾日我吸的足夠了,你是最後一個。你可以放心一件事,我會替你的父母報仇的,因爲那兩個傢伙也是我的仇人。”烏虺冷哼了一聲,龍玄卻只剩下一堆灰燼,灰在水中成了泥。
烏虺身子向上一挺便自東海之底直衝海面。這幾日他不但靠龍血滋養,更是吸進了四海龍王的所有精氣。他需要這力量讓自己更加強大,強大到足以摧毀段痕和南宮涵這兩個人。
而他一躍出海面,就看到了段痕這個死對頭。
“當真冤家路窄,今日順手解決了你,也省的日後還要四下尋找。”
烏虺一聲厲嘯,一隻龍爪化成龍頭,一張口便是一股血腥之氣,一對獠牙長有五寸且閃着藍光,且不說被他咬上一口就是一片肉,即便是擦傷,也是見血封喉。烏虺的毒從來都是要命的東西。
卻無心理他,長劍抽出,卻是希望在一招之間結束這場無謂戰鬥。
長劍橫削,卻不是朝這龍頭,而是烏虺的腦袋。只要烏虺的頭沒有了,這龍頭自然就死了。但是他錯了,他的劍原本砍向烏虺的頭,卻不成想他最終砍的卻是烏虺的手,原本咬向自己的手卻居然纔是烏虺的頭!
段痕一個激靈,向後退路了一步。此時他立於水面之上,腳下一個不穩,卻險險踏入水中。
“這傢伙這幾日到底經歷了什麼,實力比起之前簡直判若兩人。”段痕心中納罕,卻再也不敢怠慢。
烏虺雙足立於水面之上,雙手從兩側向上托起,托起的卻是他自己的身體。一紫一綠兩道真氣不知從何處流瀉而出,在其身邊盤繞,恍若兩條天龍!
“看看這一招,能不能要了你的命。”
話未說盡,雙龍已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