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已籠罩天地,傷心無盡,劍意無盡。
這已是段痕最強的一招,他當然知道不管自己出什麼招,廿一都能夠以雙倍反擊,既然如此,倒不如用這無法反擊的一招來決出勝負。
劍,暗淡無光,如傷了的心,已滿是裂痕。
當劍光再一次閃現的時候,卻是段痕已經收招的時候。
“這一招,你學的來嗎?”看着眼前仍被傷心包裹其中的廿一,段痕彷彿已經看到了勝利。
可是下一瞬間,那傷心卻被衝散了,衝散這傷心的不是傷心,而是恨。
劍意與恨意融爲一體,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當段痕面對這感覺的時候他便已經被其包圍。也許他不清楚這感覺該怎麼形容,但他卻知道這感覺的本質是無窮的劍意,若是這劍意被激發,就會如一枚炸藥般被引爆,炸藥內外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這一招他的確學不來,”第十四暗遠遠地看着段痕,卻似有些惋惜:“這一招他的確學不來,但是他卻創出了一招與可以同你這傷心劍意相媲美的劍招,恨天無門。你的那一招是心越傷威力則越大,而他這一招則是恨越濃,威力則越強。而且他所下的苦工是你的兩倍,這一招的威力也自然是你的兩倍。但如果不是你自以爲是的使出傷心劍意,他也不會使出這一招,那樣說不定你還可以多活片刻,現在,你去死吧。”
風,淡卻溫柔的風。
南宮涵與段痕的距離不過三尺,但卻絲毫被這感覺隔絕在了兩個世界,但只見南宮涵長劍一揮,這劍意鑄就的感覺卻被一分爲二,段痕便自其中脫身而出。
南宮涵上前一步,高聲道:“既然你說這位朋友是段痕兩倍的強,那我想問,兩個段痕是不是就能打贏他。”
第十四暗道:“也許可以吧,但是你去哪裡找第二個段痕呢?”
南宮涵道:“難道你忘了我?”
第十四暗道:“我怎麼捨得忘了你,也正是因爲我記得你,所以纔給你準備了一份厚禮。”右手打了一個響指,便不知從何處走出來一個人,這人走到一片空地上,單膝跪地,手掌按在地面,當他這一隻手再次擡起的時候,卻有一口棺材被從地下拔出。
第十四暗又是一個響指,這棺材的門居然自行打開,只是這棺材之中竟是漆黑一片,這彷彿不是一口棺材,而是連接着另一個世界的門。那方纔方纔材從地面拔出的人一步步走進棺材裡,棺材蓋砰一聲扣了起來,接着便聽到棺材裡傳來陣陣咀嚼聲。
約莫一個對時,棺材蓋再一次打開,但卻有一攤鮮血自其中流淌而出,血中還夾雜了被撕裂的內臟碎片。而那一片黑暗的棺材裡,卻有腳步聲穿了出來,一個人,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正一步步踏着鮮血走了出來。
第十四暗微微一笑,道:“這個人,我想你應該不陌生吧。”
南宮涵只看了那人一眼,卻不禁朝後退了一步,握着劍的手也不免顫抖起來,長劍險險落地。
這個人他如何不認識,如何又會忘記,這人,不正是前世的他拼着一死與之同歸於盡的冥印!
他當然已經死了,但誰能想到第十四暗居然有辦法讓他復活。看來就如爲段痕挑選了廿一一樣,冥印也是第十四暗爲其精挑細選的天敵。
“你倒真是用心良苦啊。”南宮涵除了這句話之外,還能說些什麼呢?
第十四暗道:“當然了,因爲你們兩個實在特別,我當然也要爲你們準備一份特別的禮物,怎樣,我的禮物還算可以吧。”
南宮涵又看了一眼冥印,卻怎麼也看不出他哪裡有像禮物的樣子。
第十四暗道:“我好像還記得,上一次你打敗他,其實應該算不上打敗吧,同歸於盡怎麼能算是打敗呢。你們同歸於盡的時候,你用的是人劍合一之中的最高境界,破解了他融合天下神兵的身體。但是我想知道,時隔這許多年,你到底變強了多少,想再打敗他究竟需要多久呢?”
南宮涵反問道:“你覺得呢?”
第十四暗道:“我猜,你至少需要一刻鐘才能料理了他,但是……”
南宮涵道:“但是一刻鐘,就足夠讓這位小兄弟料理了段痕,是嗎?”
第十四暗道:“你果然聰明,而且一刻鐘的時間,也足夠我料理了他了。”
這個他,當然就是屠善無間。
他還站在那裡,胸前的傷口還在流血,行魔與罪天二人聯手與罪魔鬥在一處,卻仍漸處下風,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二人便要在罪魔的刀下身首異處。
第十四暗繞到屠善無間面前,看了一眼還在流血的傷口,說道:“看樣子你的血也快流乾了,我想問你還有什麼遺言要說嗎?”
屠善無間想四周看去,看正在與罪魔纏鬥的行魔與罪天,看已經被饕餮吃的所剩無幾的門衆,看正與廿一對峙卻明顯處於下風的段痕,看仗劍而立隨時準備於那宿敵再次決一高下的南宮涵,忽然反問道:“你是不是認爲這樣,就已經勝券在握了?”
第十四暗道:“若不是爲了得到你的一片身體,我不會敗在你手裡,若不是爲了爭取足夠的時間練就魔道十全,我不會敗在那個怪物手裡。我知道你又故作聲勢的成立了什麼十六縱列,不過就連第一縱列裡最強的兩個人都不是我魔道十全的對手,就連你自己都已經快要死了,如果我是你,還是趕快想想自己的意願吧,也許我會幫你實現也不一定。”
屠善無間呵呵一笑,道:“如果我說,就如你故意敗在我手下一般,我敗也不過是想看看你的實力,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資格做我的對手,你相信嗎?”
第十四暗面色微微有些變化,卻還是說道:“你以爲我會信你的鬼話嗎?”
屠善無間道:“我知道你爲什麼對段痕如此費心,非要殺他不可,因爲他着實特別,但對於南宮涵,你不過找了一個老掉牙的對手,因爲你覺得他對於你根本造不成威脅,對嗎?讓我猜猜你爲什麼這麼做
,是不是因爲他二人曾經聯手開啓時間裂縫,而那裡應該藏着你的死穴。”
第十四暗面色又是一變,卻道:“你不過也是個快要死了的廢物,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屠善無間道:“我剛纔不是告訴過你,我之所以敗在你手裡不過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把戲而已,現在看來,你的確很讓人失望。”
第十四暗道:“既然如此,我卻想看看,你有什麼本是能癒合這趨避之刃留下的傷口,也想看一看連最強的兩個手下都被我制住的你,還有什麼王牌可用。”
一陣風吹過,也許是風,也許比風更迅捷,也比風更靈活。
第十四暗根本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卻見到一個血淋淋的東西被掛在自己面前,那不是別的,正是饕餮的頭!
而將這饕餮的腦袋擰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殺破狼局之中速度最快的七煞!
“這就是你的王牌,你費盡心機成就的魔道十全,原來也不過如此。”七煞將饕餮這牛身大小的腦袋扔到一旁,又道:“你剛纔好像問,他還有什麼王牌可用,難道你在這裡這麼久難道都不知道這裡的十六縱列究竟是怎樣強大的存在?”
第十四暗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是誰,殺破狼局之中速度最快的七煞,但是速度卻不能殺人。”
“速度不能殺人,那你覺得什麼可以拿來殺人?”一隻手搭在第十四暗的肩頭,這一隻手纖細瘦弱,卻如鐵爪一般在第十四暗的肩頭生了根,不管第十四暗如何掙扎卻始終無法擺脫,而且這鐵爪好像越來越重,第十四暗的肩膀不禁越來越向下墜去。
“殺破狼局,破軍。”第十四暗額頭已滲出汗滴,不知是因爲肩頭吃力,還是因爲緊張。
破軍道:“眼力還算不錯,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說速度不能殺人,那什麼才能殺人呢?”
第十四暗已經說不出話,原本七煞的速度就足以令他吃驚,但想不到破軍竟也有這樣的速度,而且居然還有這樣的力量。
“如果你認爲速度和力量都不能殺人的話,那麼你覺得還有什麼可以拿來殺人的?”一種間乎於速度與力量之間的感覺出現在第十四暗面前,這人只是在微微笑着,但卻讓人覺得窒息。
“貪狼,”第十四暗道:“想不到殺破狼局都到齊了。”
貪狼道:“沒錯,貪狼。但是我們都到齊了又如何?”
第十四暗道:“我不是說過,魔道十全並非一人,那你們數一數,現在我的魔道十全究竟出現了多少。”
貪狼果真一個個數道:“一、二、三、四,哦,一共五個。”
沒錯,五個,罪魔、幻之第六、饕餮、廿一,還有冥印,一共五個。
第十四暗微微一笑,道:“那你就不想問問,其餘的魔道十全在什麼地方?”
貪狼道:“不想。”
“哦?”第十四暗道:“爲什麼不想?”
貪狼道:“因爲我已經知道他們在哪了。”
第十四暗道:“說說看。”
貪狼沒有看口,只是指了指第十四暗身後,第十四暗居然真的回過頭去看。
遠處,一條孤獨的身影凌空而立,只是看着這人的身影都感覺無比的蒼涼孤寂。而在這道身影的手裡則提着一串圓溜溜的東西,再仔細看上去,那竟然是五顆圓滾滾的人頭。
“他是誰?”第十四暗不由問道。
屠善無間道:“他,他不過是我第十六縱列裡一個不入流的人物,他的名字我早就記不得了,只是知道他的外號,
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第十四暗這一次幾乎喊了出來。
屠善無間道:“沒錯,據說這世上有兩大最爲兇戾悲慘的命格,一是殺破狼,二就是天煞孤星,碰巧他們都是我的手下。”
說話間屠善無間不經意的低頭看了眼胸前的傷口,傷口還在流血,可當他看到這傷口之時,流出的卻不再是血,而是一縷縷金色的絲線,絲線如繭將屠善無間包裹其中,待到繭絲褪盡,裡面的人終於露出本相。
這根本不是屠善無間,屠善無間如何能那麼輕易地被人暗算,這人,卻是第十六縱列的掌控者:鬥魂。
只是一直以爲鬥魂只是戰力驚人,卻想不到他竟然還會變化之術。
鬥魂呵呵一笑,道:“現在你知道我的王牌是什麼了吧,我就是王牌,因爲就算我真的死了,也不會影響到屠善無間大人的計劃。”
他又向周圍看去,卻只是彈指一揮,一道環形真氣四面盪開,廿一與罪魔的行動卻在同一時刻戛然而止,而還未來得及出手的冥印卻好像只能雕像一般的立在原地。
鬥魂又道:“現在你總該知道我們之間,實力的差距了吧。如果你真的以爲憑你區區魔種就有本事與屠善無間對抗,那麼你當真是在自尋死路。主人有命,今日暫且不殺你,你這些手下的頭顱就當做是給你一個教訓,滾出這裡,下次你若是還有膽量走進這個地方,就別怪做主人的我不客氣了。”
第十四暗不由嘆道:“你,好狠。”
鬥魂道:“只是你太笨,以爲憑着這跳樑小醜的把戲就能扭轉乾坤,你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
第十四暗又是一聲嘆息,命令道:“撤!”
十全中僅於四位的魔道便跟隨第十四暗一到離開這裡,來時氣勢洶洶,走時卻是如此的灰頭土臉,說不盡的敗象。
鬥魂冷笑一聲,喃語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下次見面可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又向殺破狼與天煞孤星說道:“辛苦你們了,你們可以走了。”
四道身影幾乎是同一時間消失,而天煞孤星卻連消失都顯得那麼孤獨。
只是破軍雖然離開,卻不免又朝後看了一眼,低聲道:“怎麼那個人,沒有出現。”
那個人是哪個人?
難道是他與南宮涵所說那個並非迅速,只是躲得極爲
巧妙的人。若他一直都未出現,那他究竟躲在了什麼地方,也可以問,他一直藏匿行蹤又是爲了什麼?
似乎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任誰也沒當做一回事,具體一點,可以說成除了段痕之外,沒有誰將方纔發生的當做一回事。
段痕之所以在意,是因爲他終於見到了鬥魂出手,不過彈指一揮,卻同時擊潰三個對手,而且這三個人無論哪個人若要自己與之爲敵,只怕都不那麼容易對付,不敗便已屬難能。
“怎麼,還在想剛纔的事?”瞭解段痕的,始終都是南宮涵。
而在南宮涵面前,段痕也不想多隱瞞什麼,道:“他的出手,你也看到了。”
南宮涵道:“你說鬥魂,他的確厲害得很。”
段痕道:“平心而論,現在的你是他的對手嗎?”
南宮涵道:“平心而論,我也他只見的差距並不比你小多少,我的修爲之所以可以突飛猛進全是因爲小和尚在臨終之前將全部修爲傳給了我,又有倉央大師幫我參悟‘躍須彌’之中妙義,我才能由此進步。”
段痕點了點頭,又道:“我一直都想問你,你是怎麼找來這裡的,你不是說要去修行的嗎。”
南宮涵道:“也是倉央大師,他算到在這裡有一個人需要我的幫助,所以我就來了。”
“省省你們這些噁心的情誼吧,過了一天,你還有六天。”破軍翻身一躍,又來至弱水之上,南宮涵緊隨其後,段痕雖然身上有傷,而且又經歷一番苦戰,但他何曾甘心落於人後,雙腳用力,身子向上一挺,隨即他也來至弱水之上。但卻一個不小心,腳下用了幾分力道,弱水旋即捲起一個漩渦,若不是南宮涵及時出手,段痕只怕就已經掉了下去。
破軍瞥了一眼段痕,道:“怎麼,你現在還有力氣再接我幾招嗎?”
段痕道:“儘管放馬過來!”
段痕這一句話雖然說得氣勢很足,但他自己心裡也清楚他究竟還剩下多少力氣,他更清楚破軍那一拳轟出又會有多強的力道,現在的他別說接下破軍一招,只怕再給破軍摔上幾回,他也就一命嗚呼了。
但是他是段痕,就算明知前路是死也絕不會退卻的段痕。
“別忘了,我曾經傷到你,這就證明你我之前的差距,其實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遙不可及,之前我已經能看出你的拳路,我不信我真的連你一招都接不下,我偏不信!”
段痕支撐起身體,在弱水之上無從發力,所以他想挺直腰板都是件十分困難的事,但即便如此,他卻仍是那樣不屈。
破軍笑道:“小子,你的毅力的確值得鼓勵,但是這並不能成爲我原諒你的理由,更不能讓我放棄對你的折磨,準備接招吧,這七天裡我儘量不會殺你,但是如果你自己不小心死了卻也和我沒什麼關係。”
段痕道:“無論何時,我的死都與你無關。”
破軍道:“小子,我真的開始有點欣賞你了。但是被我欣賞並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因爲對於我欣賞的人,我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小子,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一拳,只是一拳!
破軍從來不用兵器,他最好的兵器就是自己的一雙拳頭,因爲他覺得修煉任何一種兵器都會使其成爲心中的依靠,人就會變得軟弱,而且兵器不可能永遠帶在身邊,能夠永遠帶着而且丟不下的,就是自己這一雙手!
誰能想象,那一雙細幼的小手居然有如此能量,拳風揮動之間,弱水之上已被捲起無數漩渦,弱水抗力,其上出現漩渦便說明其中有力量存在。
但是,最可怕的不是眼中看到的漩渦,而是那些風平浪靜,魚鳥不驚的地方,若破軍的拳風已經覆蓋這整片弱水之上,如何有些地方會捲起漩渦,有些地方卻會風平浪靜,原因很簡單,那些安靜之處,才正是力量真正存在的點!
段痕此刻的身體本就已是一觸即潰,如何還能承受這般強大力道,勉強站在弱水之上雖不消耗體力,但卻耗費心力,但無論是心力或是體力,段痕都已經所剩無多了。
恍惚間,他已看到面前一道拳影正朝自己轟來,拳風足以壓碎一切卻唯獨自己對其沒有感覺,但感覺不到的攻擊,豈非最可怕!
“想不到屠善無間手底下居然那麼多能人異士,一瞬間損我六員大將,難道真的是我低估了他們?”第十四暗藏身在一個陰冷悶潮的山洞之中,想起今日一戰的失敗,心中卻也難免有些不忿。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四名屬下,想和他們說些什麼,但他們卻不過是被自己操縱的傀儡,又會說什麼呢?
“他有能人異士,但你還有一張絕地反擊的王牌,不是嗎?”黑暗處又有一人走了出來,這人一襲黑衣,幾乎融入黑暗之中,但一雙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卻是極爲顯眼。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第十四暗問的不免有些擔心,他擔心的當然不是斗魁是如何找到他的,只是若連斗魁都可以找到他,那麼屠善無間若想找到他來個斬草除根,豈非也容易得很。
斗魁淡然一笑,道:“你未免太過小心了,放心好了,屠善無間是不會打你的主意的,現在的你在他眼裡還構不成威脅,不然你也沒有命活着到這裡,不是嗎?”雖是真話,卻聽得不那麼舒服。
第十四暗道:“你來這裡,該不是專程來嘲笑我的吧。”
斗魁道:“怎麼會呢,怎麼說我們也是合作伙伴,我怎麼捨得看着你就這麼死了呢。”
第十四暗道:“你放才說我還有一張絕地反擊的王牌,那是什麼,怎麼我自己不知道。”
斗魁道:“他化自在爲這個世界留下了最後的希望,有了他要擊敗屠善無間便不難。”
第十四暗道:“但是要找到這所謂希望卻還需要六把鑰匙,其餘五把卻還好找,不求第二的那把鑰匙卻不知道被他藏在什麼地方了。”
斗魁又是一笑,道:“難道你感覺不出來,這鑰匙就在你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