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勇之氣,必不久戰。公子,要不末將上吧。”城樓之上,褚緒許並沒有爲眼前似乎還算不壞的情勢而喜悅,反而滿臉的憂愁。
“嗯……”公子雋望着不遠處城樓上的廝殺,神色同樣凝重,一番沉思,“帶上五百世子六率,去吧。”
此時的公子雋滿心的苦澀跟無奈。
正如褚緒許所說,現在顯陽軍靠的不過是一股的血勇之氣,短時間內或許還能抵擋耶律軍,可一旦血勇之氣消失,那麼崩潰起來,也必定是兵敗如山倒。
現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注入一劑強心針,穩定軍心。
而公子雋手中,唯一能夠拿得出手,在戰力以及裝備上可以與耶律軍重甲步兵相抗衡的就只有世子六率了。
可世子六率的兵力畢竟太少,總共也不過一千之人,現在拿出一半,事實上根本無濟於事,不過就是聊勝於無罷了,象徵意義遠遠超過了實際的作用。
褚緒許帶領五百世子六率,或許能夠短時間內鼓舞士氣,可一旦這五百人拼光了呢?
“先生啊,學生會傾盡全力的,只希望……只希望天不亡我啊。”送走褚緒許後,公子雋不僅仰天長嘆。
是的,能夠支撐公子雋親臨前線一步不退,甚至不惜拿出世子六率血拼的根本,並非是魚死網破的決心。
作爲一名政客,熱血本就不應該存在的。
真正讓公子雋下定決心的,就是臨行前展白告訴他的一線希望。
“必須調動起耶律上奇的後軍,如此才能給先生創造最大的機會。”公子雋狠狠的咬了口牙,再也沒有閒情逸致觀賞這場殘酷的戰爭,轉身間便帶着隨身的親衛走下了城樓。
“召集剩下的五百世子六率,跟孤王登艦。”底牌,公子雋終於要用出自己最後的底牌了。
……
拖着長音的箭雨如蝗蟲過境般紛紛劃破晴空,向着戰鬥最爲激烈的城牆段覆蓋而去。
“耶律上奇怎敢如此?”帶着五百世子六率剛剛登上城牆的褚緒許立即就被遍佈視野的箭雨驚駭了。
他實在難以想象,耶律上奇竟然如此喪心病狂,不顧城牆上自己一方的軍士而採取了殺伐果斷的覆蓋攻擊。
這根本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是的,就在剛剛,接到耶律上奇的命令後,兩翼的弓弩兵終於發出了怒吼,數之不盡的箭矢被激發,然後劃破長空……
“統領,你看。”一名緊跟其後的校尉及時的提醒了愣神的褚緒許。
順着那校尉的手指望去,褚緒許的眼睛頓時一片血紅。
他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耶律上奇此舉根本就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是明察秋毫的察覺到了顯陽軍的薄弱之處——盔甲!
已經攻上城牆的耶律軍無一不是身披重甲的威武之士,反觀顯陽軍這邊,至少在防禦上要差了很多。
而此時耶律軍弓弩手所射出的箭矢也是大有不同,並非能夠輕易破開重甲的破甲箭,而是威力要小了很多的狼牙箭。
數之不盡的狼牙箭從天空斜刺而下,射在耶律軍重甲武士的身上,更多的只是發出叮噹的響聲,只有少部分的倒黴鬼被箭矢射入盔甲的縫隙連接處而倒地,但也不過是受傷而已,真正死在自己人箭下的寥寥無幾。
反觀顯陽軍就完全不同了,不說那些赤膊上陣的,即便身披鎧甲的也少有能防住狼牙箭的穿透力,不斷有兵士中箭倒地,輕者傷,重者就是一命嗚呼。可即便受傷的,也很快就被耶律軍猝然發動的猛烈反撲而撕成了碎片。
事實證明,血勇之氣在名將眼中,也只不過是讓他稍動些腦筋罷了。
眼看着城牆之上的顯陽軍已有潰敗之勢,褚緒許哪裡還忍得住,猛地抽出了背後的長刀,“兄弟們,把這些狗孃養的趕下去。”
“殺!!!”
普通的顯陽軍抵擋不住狼牙箭雨,可對於裝備比之重甲步兵還要精良的世子六率而言,就無足輕重的。
一行五百之衆,迅猛前衝,來不及驅趕倉皇退卻的潰兵,憑着各自的手段巧妙的避過,不過幾息的時間,已經殺入了戰場之上。
噗!!!
一馬當先的褚緒許猛揮長刀,在砍斷了面前重甲步兵的兵器後,毫無阻滯的劃開了對方的胸腹。
厚重的鎧甲在長刀之下,脆弱的如同一張白紙,滿腔的熱血以及腸子五臟噴薄而出,瞬間就染紅了褚緒許身上銀白色的盔甲。
不等褚緒許抹去臉上的血腥,一柄寒光四射的槍頭斜刺裡殺出,直刺向自己的心肺。
“再來。”已經被血氣徹底激發出狂性的褚緒許毫不退讓,長刀悠然一轉,將槍頭挑開,半轉身間,已經看清了來人的相貌。
這是一個身高足有八尺的強壯漢子,雖然披覆着相同的重甲,可從其頭盔上的紅纓看,赫然是重甲步兵中的將官。
可那又如何?
“神擋殺神,佛擋弒佛。”
褚緒許身爲天賜九姓中褚家的嫡傳子弟,修爲更是達到了八品真太古之境,實力又豈能小覷。一柄四尺多長的戰刀如同長在手中一般,如臂使指,在空中劃出一道讓人捉摸不透的軌跡。
那重甲步兵的將官知道自己遇到了強敵,不敢怠慢,舉槍格擋,可明明十拿九穩的一槍卻是詭異的落空了,不等他心中升起疑惑,胸腹之上傳來的巨大痛楚便讓他認清了事實。
……
五百世子六率的兇猛狙擊,在寬不足十丈的城牆上,完美的阻滯了重甲步兵的衝殺,一時間竟然再難進半步。
受此感染,之前幾乎已經潰散的普通顯陽軍也紛紛清醒,有些血氣的甚至不惜冒着箭雨重新衝殺了上來。
……
“大將軍,那突然出現的數百白甲精銳,想必就是公子雋的世子六率了。要不要派出一些精銳前去圍殺。”後軍中,耶律上奇已經走出了帥帳,登上了專門打造的雲樓。
高達三十餘丈的雲樓,登高望遠,雖隔着數裡之遙,還是將城樓上的一切盡收眼底。
一名跟隨在耶律上奇身側的謀士,看到重甲步兵進攻受阻,不由的對耶律上奇建議道,“要不,派些精銳之士前去圍殺吧。”
耶律上奇知道,謀士口中的精銳之士並非飛馬重騎,而是重甲步兵之中百裡挑一後組建的一個千人隊。
不要小看了這支精銳,其戰力雖然未必及得上世子六率,但也差不了多少,更何況是在戰場之上,又有普通重甲步兵相助,想要徹底剿滅這不過數百人的世子六率,並非難事。
“嗯,傳令去吧。”耶律上奇點了點頭。
很快,一支千人的重甲步兵便竄出了後軍隊列,向着城樓的方向疾馳而去。
“大將軍,快看,那是……飛天寶艦,公子雋想逃?”就在這時,又一名謀士突然指着顯陽的方向疾呼一聲。
尋指望去,果然,一首巨大的鐵甲帆船徐徐的從高大的城牆後騰空而起,威猛的形態,甚至讓整個戰場都爲之一滯。
不過當看到你飛天寶劍艦艏的方向時,就連耶律上奇也微微愣住了。
艦艏竟然不是轉向後方,而是直面戰場。
這根本就不是逃跑,反而更像是要參加戰鬥啊。
“好一個公子雋,想要跟本帥拼命麼?”作爲敵人,耶律上奇也不禁爲公子雋的魄力而讚歎,不過,這絲毫沒有動搖他的決心。
“繼續下令,飛馬重騎全部出擊,務必將那飛天寶艦擊落。告訴那些騎士,但有斬殺公子雋者,賞江山印十斤,官升三級。但有生擒者,賞江山印……二十斤,管升五級。”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爲了公子雋,耶律上奇也算是下足了本錢。
“喏!”又一名傳令兵跳下了雲樓。
唏律律!!!
不多時,隨着一片連綿的駿馬嘶吼之聲,一道道如同火焰的身影拔地而起,向着遠處的飛天寶艦直射而去。
接連調動一千名重甲步兵精銳以及所有的飛馬重騎,耶律上奇也幾乎出盡了底牌,現在後軍之中雖然依然有着近五萬的兵力,但其戰力已經大打折扣了。
只不過,對此,耶律上奇兵沒有放在心上。
公子雋的首級於他而言,誘惑實在太大了,大到讓耶律上奇都難得的冒險了一回。當然,這在他看來,也不算冒險,畢竟仗打到現在,他絕對不會相信,公子雋還有力量會對自己造成危險。
雙方底牌盡出,或勝或敗,或生或死,再無任何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