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恩整理好了行李,來到了位於船艙最底層的馬廝,烏雲還在那裡安靜的休息,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但是同伴們的馬匹都已不見。弗恩檢查了兩位法師的房間,她們與巴雷德的行李都被一起帶走了,酒館與馬廝裡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至少這說明海休音沒有使出狠手,並且也沒有要殺死他們的打算。
想到這裡,弗恩總算放下心來,不知爲什麼,自從在扭曲位面與海休音交手之後,他對這個已經變爲煞妖的戰士並沒有什麼恨意,與那些表面看似道貌岸然的法師比起來,海休音要真實的多。
風暴角一共只有兩條出村的路,其中一條通往綠灣,也就是弗恩他們之前來時所走的路,另一條通往格里維爾的路幾乎荒廢,只有極少數人會借這條道去另一個小村子,納什維爾,少到幾天都不會在路上碰到一個人。所以當弗恩騎着烏雲踏上這條路時,守衛在村口的士兵不解的向他詢問此去的目的,弗恩無言以對,只好編了個謊話要去格里維爾考古,士兵不屑的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個將死之人,也不再多說什麼,放傭兵出了村。
荒廢的道路延伸入無盡的草海之中,雜草掩蓋住大部分道路,再過幾年,這條路就會完全消失在大自然中。弗恩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踏上旅途了,他的身邊總是會有人陪伴,開始是妮絲,後來加入了瑞和斯坦,然後是奎艾,還有伊諾克和米露蕊婭,之後茉蕾娜又出現在他身邊,最後,是巴雷德與再次歸來的妮絲,但是現在,他又孑然一身了,這讓弗恩頓時有些不適應。在黑鴉團覆滅後,他就一直一個人行動,之後衆人的出現讓他又習慣了與同伴一起面對困難,沒想到這麼快又只剩下一個人了。
在離開風暴角時就已經是午後,在行進了半天后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弗恩已經離開了草海,路基兩旁是黑黝黝的樹林,不時有動物快速從中飛奔而過,不再悶熱無比的晚風吹過樹木之間,發出哀嚎般的聲響。
弗恩引着烏雲走入左側樹林,隨意找了兩棵相距較近的樹,從馱包裡拿出了吊網開始攀爬起其中的一棵。在一切都忙完後,他背上了一些食物和水爬上了吊網,當然還有裝着聖器的盒子,整個人陷在了吊網裡,吃起了晚餐。一個人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生火是非常愚蠢的,只要再多一個同伴,弗恩就敢升起一個小小的火堆,然後燒上一壺熱水,但是一個人,即使是他這樣經驗豐富的傭兵也不會冒這個險。
周圍昆蟲的鳴叫聲就像一支永遠不會停歇的樂曲鑽入弗恩的耳朵,一種熟悉的感覺侵入他的心頭。曾經一個人的傭兵生涯,每當有委託在身而身處野外時,每一個夜晚都和現在是如此相似。但是那時的傭兵,心中了無牽掛,就算是委託,也不能讓他有任何擔心。而此時的弗恩,再也不是心無雜念,讓他牽掛的人太多。傭兵在黑鴉團覆滅之後就一直極力避免和其他人一起行動,然而太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在不知不覺中,類似的境況再一次找上了他。奏鳴曲變成了催眠曲,弗恩逐漸失去了意識。
之後的兩天裡,弗恩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向北騎去,他有把握妮絲他們暫時不會有危險,因爲聖器還在他手裡,按照黑沃德的推斷,暮光教派絕對不敢在得到聖器前就釋放黯主的。弗恩對聖器能意外的保存下來感到十分幸運,這樣來看的話,海休音與暮光教派之間並不是完全一夥的,至少他們的消息沒有共享。想到這裡,弗恩突然對整件事又有了一些信心,也許,海休音根本沒打算和暮光教派成爲一夥,他有自己的目的,暮光教派只是他利用的對象而已。或者正好相反,他是暮光教派利用的對象。
在路上的一些地方,弗恩可以發現有人剛路過沒多久的痕跡。有時,是被壓扁的草地,有時,是燒成炭堆的木柴,依然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宿營地的規模大小也是弗恩不會錯過的線索,這讓他可以從中獲知許多有用的信息,比如對方一共有多少人,還有對方由哪些人組成。經過對數個休息地和兩個宿營地的查看,得出的結論讓弗恩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從被壓扁的草地與翻動過的泥土來看,要達到這樣規模的營地一定有不下十個人的隊伍,但是從燒食物的火堆中留下的木炭來看,似乎只夠兩到三個人燒熟食物。難道這些人都只吃冷東西的?暮光教派的人也太怪異了吧。接下去對宿營地的深入調查讓弗恩的心中更加充滿疑慮。整個營地中,馬匹的糞便竟然只有三匹馬的量,但是一路上雜亂的馬蹄印卻分明暴露了對方的馬匹絕對在十匹以上。動物和人不同,它們不會剋制自己生理上的需求,所以不可能憋住不排便。一個不詳的預感涌入弗恩大腦,難道,與海休音一起闖入風暴角帶走妮絲他們的,是一羣煞妖?
煞妖,弗恩曾經與他們交手數次,除了在扭曲位面與馬格納斯要塞能正面與他們對抗之外,其餘幾次他能利落的拔劍都成爲奢望,而那兩次,也是因爲扭曲位面的特殊性與魔法的緣故才能與煞妖一戰。這次又必須得面對煞妖,那如何才能戰勝他們呢?更何況對方之中還有劍法高出自己一籌的海休音在,無論從哪方面來看,自己都毫無勝算。
也許我該把聖器藏在某個地方,這樣即使我被海休音殺了,他們也無法得到它。弗恩騎在馬上,掃視着周圍的樹林,這裡杳無人煙,如果將聖器埋在這裡,那麼一定不會有人找得到的。但是他又轉念一想,如果海休音利用妮絲與聖印率先釋放了黯主,那麼沒有聖器的幫助,他們又怎麼能抵禦住黯主呢?海休音畢竟不是暮光教派之類,他自己就是煞妖,根本沒必須去試圖控制黯主。弗恩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愚蠢的念頭,他摸了摸馱包裡堅硬的盒子,聖器還安睡在裡面,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弗恩想着。
一個人的旅途是孤獨的,但卻又是難得的,特別是在有那麼多人與自己有所羈絆之後。弗恩在這一路上想了很多,他終於可以徹底安靜下來,好好的思考一些問題。一旦平靜下來,自己的內心也拋去了煩躁,之前困擾着自己的疑惑,一直纏繞在心頭的無名之火,現在也逐漸散去。一盞明燈彷彿就在前方,爲他驅散無盡的黑暗,微弱的光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但就是這一小點光亮,照亮了弗恩心中最後一片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