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繁忙的港口已經冷清了許多,船塢裡停着船底已長出苔蘚的船隻,沒有人在裝卸貨物,只有一些無所事事的船員在碼頭上曬太陽。雖然溼港的氣候並沒有改變太多,但是弗恩還是能感覺到比曾經要冷了一些,原來這個時候這裡正是隻穿一條短褲都嫌熱的時候,而現在,穿着外衣的弗恩只是感到稍有溼熱而已。
弗恩找到了熟悉的旅店,從烏雲背上跳了下來,牽過身後的另一匹馬,馬背上趴着仍舊昏睡着的茉蕾娜。在弗恩慢慢騎進溼港時,一些閒逛的村民看到他的行頭,就害怕的躲到了一邊。傭兵一身污跡,身後牽着的馬上是一位昏迷不醒的女人,竟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綁架一個女人,並且還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溼港。
旅店老闆馬上迎了出來,在這比淡季還要淡的日子裡,原來每天都在忙碌的旅店也空閒下來。“客官,請問你是要吃飯還是住宿?我這裡有溼港最好的客房,如果你……”
弗恩輕鬆的笑着,打斷了老闆。“約瑟你這傢伙,連我都認不出了嗎?”
老闆一下愣住了,隨後仔細打量着傭兵的容貌,眼裡閃爍着意外。“弗恩,是你?你有多久沒來我這了,我還以爲你出事了呢,你知道,這些日子真是不太平,你看看這裡,也……”正說着,約瑟瞥到了另一匹馬上的大法師。“弗恩,我說做傭兵雖然艱苦,但是你也不能去做犯法的事啊,這裡雖然蕭條了,但是衛兵還是有的,如果讓他們看見了……”
弗恩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行了,這是我朋友,我們路上遭到了伏擊,她暈了過去,你就別亂想了。”
約瑟警覺的朝道路兩邊張望着。“要不是我認識你,肯定不會相信你的話,快,快進來,帶着那個女孩。”
弗恩從馬背上抱下茉蕾娜,一把扛上肩膀,在酒客驚奇的目光中跟着老闆到了二樓,約瑟還在嘟囔着,一邊打開了客房的門。“這間可是我這裡最好的客房,一般我可不會拿出來用的。”
“知道,約瑟,我會報答你的。”弗恩把茉蕾娜輕柔的平放在柔軟的牀上,併爲她蓋好了薄毛毯。“她已經昏迷了幾乎一天了。”
“放心,弗恩,看她的呼吸很平穩,不會有事的,那麼久不見,下去陪我喝一杯吧。”約瑟將窗戶打開一條縫,讓屋裡的空氣流通。
弗恩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不過我得先洗個澡,你看我這一身。”
“當然,當然。”約瑟拍着弗恩的肩膀,旅店老闆只到弗恩的肩膀高,要拍到他的肩膀還得擡高手臂。
雖然正是晚餐時間,但是酒館裡的顧客比弗恩曾經來時要少得多,溼港最大的酒館裡只有幾張桌子旁坐着稀稀拉拉的村民與船員,原來每晚都會在這裡表演的吟唱人也不知所蹤。弗恩有些失落的端起酒杯慢慢喝着,原來這裡的熱鬧讓他十分懷念,滿屋的酒氣,吟唱人的歌聲,船員們大聲的齷蹉笑話,而現在,只有低沉的聊天聲。
“這裡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弗恩放下了酒杯,一臉可惜的看着坐在一旁的約瑟。
約瑟嘆着氣,弗恩這才發現老闆的肚子比以前小了不少,臉也消瘦了。“還不是因爲這鬼天氣,白河在北方全都凍住了,與北方的貿易完全斷絕,人們也不再從這裡坐船了。”
弗恩環視了下酒館,原來忙碌的女招待現在也只剩下了兩個,其中一個還在櫃檯後面休息。“氣候會變好的,約瑟,這裡會像以前一樣熱鬧的。”
“你真的這麼想嗎?我不得不說,我很懷疑,你看,現在已經是夏天了,這裡早該熱的姑娘們只穿一件薄的可以看見膚色的絲衣了,但是你看看,她們到現在還穿着毛料外衣和亞麻裙子。”約瑟朝着一名侍女擡了擡下巴。
弗恩也很懷疑自己說的話,他比約瑟瞭解的多得多,他知道這反常的天氣一定與黯主有關,而現在看來,要消滅黯主似乎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在毫不知情的人面前,他必須要撞出無所謂的態度,給他們信心。“我猜明年就會恢復正常的,當春季再次到來之時,白河上的堅冰就會消融,冉冉的河水會再次在白河上流動起來,北方人會重新來到這裡,滿載着各種貨物,南方人也會帶着各種商品北上,你的旅店將會再次熱鬧起來,比以往更加熱鬧,來自於各個王國的人們會聚集在這裡,人聲鼎沸,阿萊西亞最好的吟唱人會在這裡常駐,侍女穿梭於客人之間,她們會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纔能有片刻休息的機會,而你,約瑟,我的朋友,你將會祈禱七神能讓你有時間睡上一覺。”
約瑟聽着弗恩的描述,落寞的眼睛煥發出光彩。“是的,弗恩,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再次像以前那樣的,是的。”
弗恩笑着拍了拍約瑟的肩膀,爲他倒上了一杯酒,約瑟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樓梯上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一個曼妙的身影向這邊走來。“你終於醒了。”洗過熱水澡後,弗恩的精神好了許多,雖然在過去的三天兩夜裡他仍未完整的睡過一覺,只是在這天早晨昏睡過一小段時間。
“這裡是哪裡?我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茉蕾娜站在了桌子旁,一臉的莫名,身上溼了又幹的衣服皺巴巴的貼在身上,黃褐色長髮也枯燥的失去了光澤。
約瑟禮貌的站了起來,向一邊退後一步。“美麗的女士,請坐下說話吧。”
“謝謝,我該怎麼稱呼你。”茉蕾娜禮貌的回禮,慢慢的坐了下來。
“我是這家旅店的老闆,你可以叫我約瑟。”約瑟恭敬的鞠躬,下巴幾乎碰到了桌面。
“非常感謝,約瑟,這是一家住過就不會忘記的旅店,房間很好,牀也很舒適。”茉蕾娜優雅的笑着,明明髒兮兮的臉卻端莊無比。
約瑟沒有擡起頭,慢慢向後退去。“謝謝你的誇獎,女士,能讓你滿意是我的榮幸,我不該繼續打擾你們了,我去爲您準備一些熱茶與水果。”
弗恩驚訝的看着茉蕾娜。“真了不起,我猜如果你洗過澡後,約瑟會不會把你當作是哪個王國的貴族。”
“我本來就是……”茉蕾娜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壺,爲自己倒上了一杯。“我是說,我們本來在黑沼澤裡逃亡,怎麼會到了這裡?還有這裡是哪裡?”
弗恩把酒杯裡的酒喝完,放鬆的呼出一口氣。“這裡是溼港,我們擺脫了法師與血肉獸,我本來想等你醒過來才繼續趕路的,但是你一直昏睡着,我怕好不容易拉開的距離會被他們趕上,所以只好把你綁在馬背上,牽到了這裡,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的確,我一定是太累了,兩天沒好好睡覺了。”茉蕾娜小口呷着酒,想到了什麼。“這樣說來,你豈不是一直都沒休息過,你竟然能撐到現在。”
“差不多吧,事實上,在今天早晨天快亮的時候,我也昏倒了,幸好那時我們已經擺脫了追擊,後來我又醒了過來。”弗恩用力眨了下眼睛,他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
茉蕾娜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我看你現在就去休息一下吧,我會在這裡看着,我怕你再不睡就要暈倒了。”
弗恩搖了搖頭,吃力的嘆了一口氣。“我們的時間不多,我不能確定他們會不會也到溼港來,昨晚我們爭取到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我相信那些法師一定不敢在晚上穿越樹林,但是如果他們天亮開始出發的話,那麼估計在今天下半夜也能到達這裡了。”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我們會來這裡,我認爲他們應該會去地圖上黑沼澤邊緣的兩個地點等着我們,因爲他們知道我們來這裡就是爲了調查那裡的。”茉蕾娜竟然也把酒杯裡的酒喝完了。
“你說的沒錯,那兩個地方我們肯定是不能去了,但是我也不能冒險在這裡多等一夜,他們只需要派幾個人到這裡來試試運氣,我們之前爲了甩掉他們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你還差點送了命。”弗恩有些意外的看着茉蕾娜的酒杯,爲她把酒杯重新倒滿。
茉蕾娜從弗恩的話裡聽出了什麼。“你是說我們今天就要離開這裡嗎?我們要去哪裡?”
“塔倫塔拉丘陵,還記得第三個標示嗎?就在塔倫塔拉丘陵南部,他們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去那裡。”弗恩按摩着自己的太陽穴,好減輕一些自己的疲勞。
茉蕾娜擔心的皺起了眉頭。“從這裡去塔倫塔拉丘陵差不多要三到四天的路程,你確定不要休息一下再出發嗎?這麼一走,至少在明天夜晚來臨之前,你都不會有機會休息。”
“你說錯了,我馬上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弗恩得意的看着茉蕾娜。“在你昏睡時,我已經去碼頭上找了一艘船,船長同意送我們到塔倫塔拉丘陵南部,白河在那一段還沒有結冰,我會在船上休息,同時也不會減慢我們的速度。”
茉蕾娜的臉上先是驚訝,然後變爲了驚喜。“你是怎麼找到願意搭上我們的船的,我相信現在一定不會有船隻去多伊爾的。”
“不是搭上我們,而是特地送我們去。”弗恩擠壓了一下眉間,他已經快要耗盡所有精力了。“上船後我會再向你解釋,現在,你最好洗個澡,然後吃一些約瑟爲你準備的可口食物,我們必須在半夜前出發,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