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無聊的在甲板上看着河岸兩邊的風景,雖然在進入無主之地後一望無際的荒地連綿不絕,兩岸的景色沒有任何變化,但是騎士認爲總比在客艙裡發呆的好。在離開塔倫塔拉丘陵後氣溫驟然下降,也只有在接近中午的時候騎士才能在甲板上多站一會。儘管寒冷的空氣不斷從各個縫隙鑽入衣服裡,斯坦卻毫不在意,貪婪的呼吸着。
身後客艙的樓梯傳來腳步聲,斯坦的心一緊,因爲他聞到了一股香味。法師走到騎士一側,與他保持有幾步的距離,靠在憑欄上看着前方。
兩人保持了相當長時間的沉默,今天難得颳起了西南風,藉着強勁的風力,船尖有力的劈開浪花,白色的浪花翻滾着,總算在沉默中製造出了一些聲響。
斯坦突然覺得喉嚨被冷風吹的有些不適,乾咳了一聲,法師似乎是以爲他有話要說,雖然沒有轉頭看他,但是仍然挺直了身子。好吧,這下看來我必須要說些什麼了。
騎士側過身子,斜靠在船沿上,儘量裝出輕鬆的樣子。“對了,奈爾菲,我一直有個疑問,不知你可否告訴我答案?”
法師從眼角瞥了一眼騎士,繼續看向前方。“騎士說話都是你這樣的嗎?我更希望和一個正常人說話。”
斯坦揚起眉毛,至少她回答自己了。“抱歉,對於女士,騎士更加需要注意禮節。”見奈爾菲的眉頭微微皺起,斯坦連忙說出了疑問。“我記得上次經過白河的時候,法師塔的另一位法師,妮絲,不知道你是否認識她,她使用了風魔法撐滿了風帆,所以我們很快就到達了斯德辛基,比這次要快得多,我想請問爲什麼你不使用一樣的方法呢?”
“妮絲,我知道,她現在是法師塔的希望,大賢者埃提耶什的所有精力都花在她身上了。”奈爾菲輕蔑的看了一眼騎士。“我本來以爲能和她一起完成試煉的人一定會與衆不同,所以才答應莫里斯和你同行。”
斯坦的面部抽搐了一下。“如果你後悔的話,完全可以向莫里斯提出,我不會反對。”
法師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我沒地方可去了,法師塔一定發現了我的身份。”奈爾菲少有的嘆了一口氣。“關於你剛纔的問題,我對風魔法並不擅長,如果強行發動風魔法來推動這條船的話也只能堅持幾裡地的距離,但是卻會消耗完我所有的精神力。”
“那你擅長什麼魔法?”斯坦好奇的問道,然後不忘補充一句,“妮絲曾經向我介紹過魔法的種類,所以我應該可以聽懂你的解釋。”
“光魔法,使用光明作爲力量源泉的魔法。”奈爾菲面無表情的回答到。
“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光魔法師,好像我認識的法師大多是元素法師。”斯坦回憶着所有自己認識和不認識的法師,只要是他見過或者聽過的,都暫時成了他的朋友。
“光魔法通用性不高,不能像元素魔法那樣適用於各種情況,而且學習難度更大,所以學的人不多。”奈菲爾平淡的解釋着。“而且你一定見過另一個光魔法師,大賢者艾德琳,只是她各系魔法都非常強大,只是用不擅長的魔法就打敗了你們。”
“艾德琳嗎?她的實力真是深不見底。”斯坦第一次見奈爾菲說這麼多話,大腦快速的轉動着,絞盡腦汁的想着各種問題,好讓她說的更多點。“那麼你爲什麼要學光魔法,既然既不好用又難學。”
奈爾菲抿了一下嘴脣,法師薄嫩的嘴脣略顯乾燥,北方寒冷乾燥的氣候讓所有人的嘴脣更加脆弱,稍有不注意就會破裂。“我們沒有選擇,在我們還小的時候,大法師們就根據我們的天賦爲我們選好了今後會學習什麼魔法。而且,在瓦利斯現在這個狀況下,光魔法將會發揮比其它魔法更加大的作用。”
騎士驚愕的站直了身子。“你是指黯潮嗎?”
“不止是黯潮,還有比黯潮更可怕的東西。”奈爾菲的語氣依然平淡,似乎根本不怕她口中這些可怕的東西。“光魔法對這些污穢之物有特殊的效果。”
“那和聖水有些相似。”斯坦努力的找着話題,騎士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累過,比起這個和黯潮戰鬥都要更輕鬆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這樣,但是光魔法只有法師能用,而聖水任何人都能用來對付黯潮。”奈爾菲也似乎是在船艙裡呆的悶了,想找個人說說話,不再像之前惜字如金。
“我明白了。”兩人又陷入了沉默,斯坦摸了摸腦袋。“還有一個疑問。”
“你說。”法師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下。
“你爲什麼要爲莫里斯做事?”斯坦又靠在了船沿上,水浪的聲音傳來。
奈爾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眯起眼睛看着遠處一塵不變的荒原,就在斯坦已經準備放棄,轉過身對着前方時,法師的聲音姍姍來遲。“我和我母親是坦佩人,但是我的父親……他是多伊爾人。”
斯坦吃驚的看向法師。“如果你的父親是多伊爾人,那麼你也應該是纔對,每一個人對這個王國來說都是重要的,多伊爾不會允許男人一方的孩子歸入其他王國的。”
“是的,但這就是事實。”奈爾菲的神情變得落寞。“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年氣候很不好,糧食歉收,每一個人都在爲生存而與命運搏鬥着。”
“我記得那一年,那時我也只是個孩子,我的母親在那一年死去了,死於疾病和飢餓……”斯坦的眼睛溼潤了,他已經幾乎記不清母親的面容了。
奈爾菲出人意料的轉過頭與斯坦的目光相對,眼中充滿了悲傷。“抱歉,斯坦,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爲我的父親也在那一年離開了我和母親,一個飢餓的狼羣襲擊了我們的村子,村民們在沒有任何食物的情況下,只靠喝雪水挺過了三天,終於等到莫里斯帶領人來救援,但是我的父親……我們甚至都無法找到他的屍體,他……。”法師的眼睛閃着淚光,讓人憐愛。
“抱歉,奈爾菲……”斯坦低下頭,左手貼在胸甲上,對法師的父親表示哀悼。
法師嗅了下鼻子,轉過頭去。“莫里斯在人羣中發現了我,他得知了我們一家的遭遇,於是他將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了我們,讓我們離開多伊爾,坐船向南逃避饑荒。”
“這可是違反多伊爾律法的,他作爲騎士隊長應該知道這一點。”斯坦嚴肅的皺着眉頭。
“是的,我的母親一開始也堅決拒絕,但是莫里斯說我和他的女兒非常像,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他的女兒,他唯一的女兒,他非常愛她,但是她死了,在和當時的我相同的年紀,死於一場高熱。”奈爾菲用手背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振作了精神。“於是我的母親決定爲了我而接受他的好意,我們一路向南,經過白河到了坦佩,隨後輾轉到了離徳盧斯不遠的一個小村莊,那裡是我母親的孃家,我們就一直在那裡生活了下去。”
“我想我能明白你爲什麼會爲莫里斯做事了。”斯坦點了點頭,想要安慰法師,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是的,他需要一個在法師塔的人爲他傳遞情報,他非常驚訝的發現我已經成爲了法師。”奈爾菲的淚痕已幹,又恢復了平靜。“一開始,他還拒絕讓我做這份差事,他說不想把我牽扯進來,但是我告訴他,他不讓我做我也會自己做的。”
“你還真是個難纏的角色。”斯坦試圖讓氣氛歡快些。
“我說完了,今天我已經說了太多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會說這麼多。”奈爾菲的語氣重新變得冷淡,好像剛纔的談話沒發生過一樣。
“我要感謝你的……信任,告訴我這麼多關於你的事。”斯坦向着法師微微點頭致意。
“我要去休息了。”法師轉過身,沒有再看騎士一眼,向船艙走去。“剛纔的談話,就當作是一個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