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萊西亞南部距離迷霧之海非常近,洋流將暖溼氣流從大海深處攜帶而來,積雨雲不停飄向北方,將充沛的雨水灑向大地,即使是充斥整個瓦利斯的異常氣候也未能阻擋這股氣流。
這裡的天氣說變就變,剛纔還豔陽高照,轉眼間卻已烏雲密佈。從弗恩聽到瀑布聲開始到他循着聲音走了不過十幾分鍾,傾盆大雨突然從天而降,彷彿整個迷霧之海都被傾倒下來。
弗恩的斗篷外層塗有一層油脂,可以略微抵擋一些雨水,但是在如此雨量的蹂躪下已經完全溼透了。雨水滲進斗篷,不費吹灰之力將裡面的衣服全部浸溼,連裝有食物的包裹也未能倖免。
比全身溼透更慘的是整個森林已經沒有可以行走的路了,原來的泥路浸沒在水中,一眼望去,除了露出水面的雜草之外,就只剩下一片汪洋。弗恩每走一步都需要用劍先在身前試探一下水的深度,以防止自己一腳踩進深水潭裡,所以行進速度驟然下降。
雷聲伴隨着暴雨肆虐在森林上空,將瀑布的水聲壓了下去,但是弗恩仍能從中分辨出瀑布的方向。在艱難的繼續向前走了幾乎兩個小時後,周圍茂密的樹木都被拋在了身後,眼前豁然出現了一大片空地。在空地前方,隆隆的水聲從天而降,激起白茫茫的水汽瀰漫在空氣中。
順着水汽望去,雄偉的瀑布分爲三股,排山倒海般由幾十碼的高度奔流而下,每一股都有百步之寬。在第一層瀑布之上,又有三股瀑布從更高處落下,激起的水汽彷彿在兩層瀑布之間織起了白色的窗簾。在最高處,落差達一百多碼的最後一股瀑布從高聳入雲的山巔垂直落下,好似直接從天空中傾倒而出,從山腳下向上望去,三層瀑布由高到低,落差逐漸減小,但是水流卻越來越大,輕重不同的聲響正是這三層瀑布共同發出。從上至下總共七股瀑布構成了這一雄壯的景觀,所以被人們稱爲七神瀑布。
弗恩走進水汽中,周圍的景物變得模糊,只有水聲依舊在前方引導着他。站在瀑布底端,感受着隆隆的水聲帶來的震撼,任由自己已經溼透的全身再次被水汽包裹,分不清臉上的水到底是雨水還是瀑布的水,抑或是淚水。
雨勢漸漸轉小,天色卻並沒有放亮,已是黃昏時分,離天黑已不遠。弗恩抹了一把臉,走出水霧,向瀑布周圍打量了一番,最後發現了在左側一片雜草叢中有一條不起眼的小路。順着泥濘的小路往上艱難走去,一步一滑費了好一會兒才走上第二層瀑布一旁的空地,此時天已接近全黑,只剩一絲微光照出前方屋子隱約的輪廓。
弗恩沒有猶豫,直接向屋子走去,他全身溼透,而且天快要黑了,他急需一處能夠休息的地方。走到近處,弗恩才發現其實那裡不止一個屋子,大大小小几乎有十幾個屋子散落在樹林中。在觀察了一下屋子的位置後,弗恩選中了最遠離瀑布的一間小木屋。
木屋裡的擺設十分簡單,除了幾張椅子外就再也沒有其它東西了,連桌子都沒有。弗恩也顧不上這麼多了,抽出劍趁天黑前把椅子都砍成了好幾小段。然後拿出腰帶上用防水布和羊皮口袋包裹了好幾層的燧石和火絨放在手裡,好在這些東西並沒有被淋溼,感嘆之餘,弗恩開始熟練的生火。不一會兒火就被點燃,弗恩先是將削成小片的椅子碎片點燃,等火勢稍大一些後,再將更大塊的木頭堆放在上面,直到火勢穩定之後他才放鬆下來。
屋外已經一片漆黑,屋內在火光的照耀下成了一個避難所。弗恩將身上的溼外套脫下,掛在劍柄和劍鞘上,斗篷則是掛在牆上的掛鉤上,而內衣就乾脆穿在身上等火堆的熱量慢慢烘乾。
包裹已經全溼,裡面僅剩的麪包也被浸溼,完全沒法吃了。弗恩把溼麪包丟到一邊,拿出兩個梨勉強讓飢餓的肚子好受了些,最後在一壺熱水的暖和下就地睡下。
奎艾出現在他的夢中,女孩迷人的臉龐讓他癡迷,但是無論他怎麼追逐,卻永遠追不上女孩的步伐。弗恩在堅硬的地上翻來覆去,夢境折磨着他,使他無法進入深層睡眠。就在這時,一種異樣的感覺襲來,朦朧中好像有人進入了屋子,弗恩倏然的從地上坐了起來。
“別動,否則你的心臟下一秒就會被刺穿!”嘶啞的低語聲在耳邊響起。
弗恩沒有動,能在他察覺之前靠近到如此距離之人絕非等閒之輩,他知道那人絕對說到做到。“你要什麼?”
“看來你睡得很不踏實。”另一個人影從陰影中走出,坐在了已經熄滅的火堆對面,他的手裡舉着火把,往硬泥地裡用力一插。“你是誰,爲什麼會到這裡來?”
藉着火光弗恩看清了對方的長相,那人穿着咖啡色薄斗篷,兜帽垂在腦後,露出灰白色的頭髮,他的臉上有着不少皺紋,說明了他的年紀不輕。而他的衣服與衆不同,小塊的獸皮與毛料粗糙的縫合在一起,非常緊繃的裹住身體,弗恩甚至懷疑粗線都快被崩斷了。他的靴子則是防水的皮革製成,一直包到了小腿肚上。“我是個傭兵,到這裡來找人。”
“找人?這裡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都搬到上面去了。”男子舉起手指了指屋頂。“這裡是下村,一個人都沒有了。”
弗恩這才聽清楚對方的口音,那不是他能辨認出的任何一個地域的口音。“那你們是什麼人?”
男子的眼睛掃過弗恩腰間的劍。“我們是哨兵,在這裡守夜。”
“你們不是當地人,你們從哪來?”弗恩繼續問道。
“你需要做的只是回答。”背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灰白頭髮的中年人擺了擺手。“我們的確不是本地人,你剛纔說來這裡找人,是要找什麼樣的人?”
弗恩看着男子的眼睛,那是一雙褐色的眼睛。“兩個法師,都是女性,一個很年輕,另一個稍微年長些。”
男子眯起眼睛打量起弗恩。“我知道其中一位,應該是你所找的年長的那位,但是我怎麼能確定你沒有惡意?”
“你知道我沒有惡意。”弗恩很有把握的答到,“就像我知道你也沒有一樣。”
男子伸手摸了摸掛在劍柄上的衣服。“已經幹了,穿上它,然後跟我們走。”
弗恩回頭看了一眼背後的人影,似乎離自己遠了一些,於是他站起身拿起了外套,雖然還沒有完全乾透,但至少披在身上不會覺得太難受。“我的名字是弗恩。”他穿上了外套,立在原地盯着灰髮男子。
男子緩緩站起身,目光銳利的回看着弗恩。“我是卡雷爾,他是疾,我們來自薩卡……”說着,彎腰拔出地上的火把,向門口走去。“你們所說的東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