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斷時續的噩夢折磨着弗恩,他已記不清自己醒了多少次,在往壁爐中加入木柴後又多少次在雨聲中再次睡去,直到亮光從遮住窗戶的斗篷漏了進來,他才掙扎着坐起身來。雨依然下着,比起昨晚已經小了些,平日裡讓弗恩厭煩的雨水現在卻讓他安心,畢竟很少有人會在雨天出來作惡。
經過一夜不算充分的休息,正喝着熱茶的弗恩終於算是回過神來了。他看了一眼仍然昏睡着的奎艾,女孩的呼吸比平時短促,但好在平穩。弗恩摸了摸奎艾的額頭和衣服,原來溼透的衣服經過一個晚上的烘烤已經幹了大半,於是他一口喝完了茶,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屋外的天空比昨天明亮的多,雨水不停順着屋檐淌下,弗恩將被雨水打溼的毛巾輕柔的貼在奎艾額頭上,隨後取下掛在壁爐上方的女孩的斗篷,輕輕蓋住了女孩的身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這與世隔絕的小屋裡,弗恩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整個世界彷彿都與他沒有任何聯繫。傭兵就這麼坐在壁爐旁,任憑天色再次暗了下去,夜晚再次降臨,一切又歸於寂靜。
奎艾在天剛矇矇亮時醒了過來,她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卻發現渾身無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靠在了牆邊。
“奎艾?你終於醒了。”弗恩睜開了雙眼,驚喜得發現女孩正看着他。“喝點熱蛇根草茶吧,雖然有點苦,但是可以減輕你的頭疼。”
奎艾接過茶杯,啜了幾小口,然後擡起頭看着弗恩。“我睡了多久了?到這個屋子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兩天了,你再不醒的話我都準備往你嘴裡灌點水了。”弗恩呵呵笑着,看上去輕鬆不少。“還好你的高燒沒有繼續加重,但也沒減緩。”
奎艾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不是那麼熱了,在這裡能得到充分的休息,還有你的這個什麼……茶,相信能很快好起來的,我們已經落後兩天了,必須把時間追回來。”
“別管那麼多了。”弗恩也爲自己倒了杯蛇根草茶,喝了一小口。“在你的身體完全恢復前,我們都呆在這。”
“那守護者之杖怎麼辦?伊爾蘇蒂亞還在等着我們。”奎艾疑惑的看着傭兵。
弗恩喝完了杯子中的茶,放在了地板上。“我昨天考慮過了,我們不去達勒姆了。”
“不去達勒姆?”
“是的,不去了。”弗恩不急不慢的說着。“連日的大雨隱藏了我們的行蹤,卡瑞娜已經無法追蹤我們了,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於我們到達達勒姆,然後在那裡守株待兔。既然如此,我們何必還要過去自投羅網?”
“但是……”奎艾想說些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弗恩笑了笑。“不用管伊爾蘇蒂亞了,她當時也只是讓我們跟着卡瑞娜,並沒有說接下去的安排,該我們自己做決定的時候了。”
奎艾抿了抿嘴。“那我們接下去要去哪裡?”
“去南邊,坎瑞託。”
“坎瑞託?!”
“沒錯,坎瑞託。”弗恩從一堆木頭中拿出一根投入壁爐,見奎艾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動作,笑着解釋道,“這裡留着的柴火昨天就燒完了,我把桌子和椅子都砍斷了當柴燒了,不過看樣子也用不了很久。”
“能遇到這樣的小屋我已經很滿足了。”奎艾虛弱的笑容浮現在臉上。“我們去坎瑞託是爲了幫助那裡的騎士防禦黯潮嗎?”
弗恩盯着劈啪作響的火焰。“其實我也不知道去了能做什麼,我甚至連坎瑞託現在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也許黯潮還沒染指那裡,也許那裡已經陷入了苦戰,最壞的情況……那裡已經被攻陷了,但是我現在唯一能想到可以去的地方只有那裡了。”
奎艾想了想後點頭表示同意。“這裡距離坎瑞託多少天路程?”
“這是另一個問題。”弗恩無奈地搖頭。“我無法判斷我們現在在哪裡,只是知道大概在聖塞安西北邊,坎瑞託的東北方,更糟的是這兩天裡一直下着雨,我還沒有機會見着太陽和星星來判斷南方在哪裡。”
“這真是糟糕,不過我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弗恩。”奎艾的笑容像就像陽光般鼓勵着弗恩。
“趁這機會再休息兩天吧,你的身體也確實需要這點時間來恢復。”弗恩轉向窗外。“雨比昨天更小了,應該會有機會看見太陽的,再等等。”
“我都聽你的。”奎艾乖巧的說着,喝完了苦澀的蛇根草茶,隨手拿起地板上的一個生梨。“我不記得我們帶着生梨。”
“這是我昨天在樹林裡摘的。”弗恩也拿起一個生梨。“樹林裡水果很多,正好我們的麪包都沒法吃了。”
奎艾不再說話,一連吃了兩個生梨一個蘋果才滿足的擦了擦嘴,兩天沒吃東西,她確實餓了。弗恩適時地又爲她倒了一杯熱紅茶。“喝完這杯茶繼續睡吧,當你再次醒來時,高燒就會離你而去。”
“嗯。”奎艾雙手捧着茶杯,慢慢喝完了熱茶。
兩天之後的早晨,兩人吃完了早餐,整裝待發。雨已經停了,但天空依然陰沉,氣溫似乎也比前幾天更低。靠着前兩天在時斷時續的雨中偶爾露臉的太陽,弗恩已經找準了方向。
“真希望能永遠住在這。”奎艾不捨的回頭看着木屋,她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雖然頭還是有點暈,身子仍然虛弱。
弗恩突然想起曾經另一個女孩也對他說過相似的話,那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但清晰的就像發生在幾天前,一時間時空彷彿錯亂,讓他措手不及。
奎艾見弗恩看着木屋失神,擔心的靠了過來。“怎麼了弗恩?”
“沒什麼,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弗恩回過神來。“能平靜的生活在這裡卻成了一種奢望。”
“等這次戰爭結束後應該就可以了吧。”奎艾越說越小聲。“只要我們到那時候還能活着。”
“我們會活着的,奎艾,我會保護你,直到我生命的盡頭。”弗恩認真的看着女孩的眼睛。
“我相信你,弗恩!”奎艾鄭重的點了點頭。“我也會用生命守護你。”
兩人不再留戀此地的寧靜,騎上馬向着南方奔去,小木屋在身後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視野裡。他們都明白命運不會隨着他們所希望的那樣發展,但是兩個人的誓言卻給了他們莫大的勇氣,在這一刻,他們相信只要在一起,就能面對一切困難,甚至改變命運。
然而,命運終究是命運,沒有人能從中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