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雷德準時把其他三人叫醒,茉蕾娜與妮絲顯然還沒有睡夠,通紅的眼睛佈滿血絲,亂糟糟的頭髮就好像兩人剛打過一架。弗恩坐在沙發上不停搓着臉,常年的野外宿營與守夜經歷讓他不像兩位女孩那樣吃力,但是隻是睡四個小時總是讓人無法愉快的醒來。
“開始吧,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巴雷德倒了一杯水遞給了妮絲。
妮絲接過茶杯喝了一小口。“只需要看守好周圍的動靜就行了,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那容易。”巴雷德靠在門邊的牆上,雙手抱在胸前。“你們決定這麼做了嗎?這條路的結局可能比留在這裡更加讓人絕望。”
妮絲猶豫起來,弗恩從沙發上跳下。“即使結果是死,我們也不會呆在這裡了,我已經受夠這一切了。”
“不要意氣用事,弗恩,我像你一樣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想過帶着艾德琳逃離北鏡,但是她拒絕了我,就像這次拒絕我一樣。”巴雷德搖了搖頭,看向了妮絲。“那麼你呢,妮絲,你準備好了嗎?”
妮絲擡起頭看向弗恩,傭兵用堅定的眼神迴應着她。“我……我會永遠跟着弗恩的,我不想再和他分開了。”
巴雷德同情的瞥了一眼茉蕾娜,後者端坐在牀邊整理着頭髮,緊閉的雙脣一語不發。“好吧,既然這樣那就開始吧,我和弗恩會把守住這裡,確保不會有人打攪你。”
弗恩對着妮絲用力點了點頭,隨後走向一邊的窗戶稍稍打開一條縫,警覺的探視着屋外的情況。
妮絲重新躺下,四肢舒展的仰臥在牀上,閉上了雙眼,用心感受着周圍的環境,同伴們連呼吸都盡力小聲,屋裡安靜的出奇。四周突然變得空曠,妮絲覺得自己彷彿漂浮在空中,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身體周圍空氣的流動,與空氣劃過耳邊時微弱的聲音。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妮絲腦海中響起。“元素使,是你在召喚我們嗎?”
妮絲剋制住心裡的興奮,她已經很久沒有嘗試與元素交談了,這種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是的,元素們,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低沉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又彷彿直接出現在大腦中。“我們會遵守自己的誓言,請說出你的要求,我們會如你所願。”
妮絲一直沒有張嘴,只要她心裡想什麼,就會像說話一樣傳到元素那裡。“我的同伴和我被困在了這裡,這座屋子的周圍佈滿了結界,一旦我們試圖逃走就會觸發它們,我們不能觸發它們,同時又要逃離這裡,你們能幫助我們嗎?”
“當然,我們很樂意幫助你,元素使。”低沉的聲音停頓了幾秒。“我看見你們的馬了,兩匹在前門,兩匹在屋子後面,我們會在前門和後面將那裡的結界破壞,以打開兩個缺口,你們可以分爲兩組從缺口逃出,然後再會合。”
“非常感謝,我的朋友,我將永遠記住你們對我們的幫助。”妮絲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與元素的交流比曾經更加順暢。
“不,元素使,這是我們的使命,當你召喚我們時,我們就會出現在你身邊,給於你所需要的一切幫助,你不需要記住我們,更不需要感謝我們,因爲這是我們的誓言,永恆的誓言。”低沉的聲音逐漸遠去,就像意識般從妮絲腦海中被抽去。
妮絲睜開了雙眼,在牀上坐了起來,茉蕾娜連忙走了過去。“怎麼樣?”
妮絲微微點頭。“可以了,它們會破壞門前和屋子後面的結界,因爲各有兩匹馬在這兩個地方。”
“它們考慮的還真是周到。”巴雷德把耳朵貼在門後聽了一會。“出發吧,弗恩你還是和茉蕾娜一起從前門走,你們的馬在那裡,妮絲你和我從窗戶爬出去,我們的馬在後面。”
“等等。”弗恩叫住了跑向牀邊的巴雷德,隨後看向妮絲。“我們怎麼找到結界被破壞的地方?我們根本看不見結界。”
妮絲從牀上爬了下來,穿好了靴子,在炎熱的瑟倫德拉,她的靴子也換成了亞麻布輕靴。“你們只需要尋找地上凹陷下去或者有翻動痕跡的地方就可以了,從那裡慢慢的走出去,確保不要踩到邊上完好的地面。”
巴雷德輕輕打開了窗,確保一點聲響都沒發出。“走出結界後,先不用會合,這裡屋子間的間隙太小,馬匹無法走到前門,我們分組離開綠灣,直到離開城鎮,在南邊的道路上碰頭。”
弗恩伸出手把妮絲從牀邊扶起。“要小心,妮絲,跟緊巴雷德。”
妮絲不捨的看着弗恩。“你也要小心,弗恩,我們城外見。”
巴雷德將一個馱包放到了窗外,然後輕鬆一躍,挑出了窗戶。“快點,天就要亮了!”
妮絲的眼裡充滿了留戀,弗恩對着她點了點頭,女孩爬上窗戶一躍而出,巴雷德在外面接住了她。
“我們也該走了,弗恩。”茉蕾娜走到門邊,躡手躡腳的打開門,弗恩拎着兩人的馱包,踮起腳尖跟在後面。
外屋裡空無一人,桌子上的蠟燭早已熄滅,從窗戶縫裡照進的微弱光芒是兩人唯一可以利用的光源。茉蕾娜幾步就走到了大門旁,弗恩由於拎着兩個碩大的馱包,一搖一晃的向門前走去,沒想到馱包的體積實在太大,一不小心撞上了最靠近門邊的椅子,眼看椅子就要倒下,發出的聲音一定會驚醒另一個房間裡的兩個老法師。
弗恩的頭皮一陣發麻,後背上頓時滲出無數汗珠,令他意外的是,椅子在向着一側倒下一半後,竟然奇蹟般的恢復到了原位,他不解的看了一眼茉蕾娜。“你施法了?”
“是的,它倒下去的聲音太大了,一定會驚醒他們的。”茉蕾娜無奈的搖着頭。
“但是妮絲說在結界中施法,他們也能察覺到的。”弗恩緊張的朝兩個老頭的房間望去,彷彿下一秒他們就會從裡面衝出來。
兩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十秒鐘就像十天一樣漫長,茉蕾娜呼出一口氣。“可能他們也太累,睡的太死了。”
“見鬼,快走吧,我的心臟快要承受不住了。”弗恩小心翼翼的把馱包提到胸前,避開了椅子。
茉蕾娜沒有再浪費時間,她打開了前門,走出了屋外。屋外的光線比屋內稍稍明亮一些,天空中佈滿了星辰,但是在這窄小的街道中,星光很難照射進來。弗恩快速把兩人的馱包系在了馬背上,茉蕾娜在身後又輕輕將屋門關起,然後仔細檢查着門前的泥地,試圖找到妮絲所說的結界被破壞的地方。
弗恩牽着兩人的馬匹,跟在茉蕾娜身後,法師俯下身子,不願漏過地上的任何痕跡。在沿着來路尋找了二十碼後,地面上一個凹陷下去的小坑引起了茉蕾娜的注意。“應該就是這裡了,這裡是街道最狹窄的地方,只能並行通過三個人,這個小坑剛好讓一個人通過。”
弗恩點了點頭,回頭朝屋子又看了一眼,然後把一根繮繩遞給了茉蕾娜。“我打頭,跟着我。”
茉蕾娜讓開了前方的道路,牽起了繮繩。“貼着左邊的牆走。”
弗恩大氣都不敢出,緊緊貼住牆壁,右腳先跨出,左腳再踩到右腳邊,他跨過了小坑,什麼都沒有發生。“成功了!”
“嗯。”茉蕾娜朝傭兵微笑着。“別放鬆精神,繼續。”
兩人花了五分鐘才越過這個小坑,弗恩站在坑前,用袖子擦着額頭上的汗珠。“這比黑沼澤裡的爛泥地還難走。”
茉蕾娜放鬆的推了他一把。“快走吧,出了城纔算是成功,這裡依然不安全。”
弗恩點了點頭,牽着烏雲繼續向前走去,四周靜悄悄的,綠灣的居民仍舊在睡夢中,就連遠處的酒館區也安靜了下來。凌晨,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即將而來的,是天邊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