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帕拉戴斯被黑暗所籠罩,星辰和月亮也被樹木遮蓋,除了幾個民屋發出的微弱光亮外,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弗恩靠着這僅有的光亮和對帕拉戴斯街道的熟悉,慢慢向村子外走去。一行人繞過幾個彎道後,走入樹林間的一條小路,這是進村的唯一通道,只要沿着它走,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出樹林。“跟上,出了樹林就可以騎馬了。”弗恩回頭說到。
樹林外的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天邊仍有一絲光亮,深藍色的天空已可以看見繁星點點。
“上馬吧,先不用騎太快,這樣馬可以多跑會。”弗恩跳上馬鞍,示意同伴跟上。
一行人在廣闊的平原上騎行,頭頂上是燦爛的星辰, 深邃的星空彷彿鋪天蓋地而來,把人擁抱其中。
妮絲被這美景所吸引,不由發出了讚歎的聲音。
瑞想到了什麼,騎到弗恩身邊問到,“你跟出去後到底看到了什麼?”
“另一個人。他們接頭後,酒館那個人從他手裡接過某樣東西后就跑了。”弗恩看了瑞一眼。
“這有什麼問題嗎?”瑞不解的問到。
“不,沒有。”弗恩舔了舔嘴脣,“但是隨後那個人向我藏身的地方望着,那感覺……”弗恩嚥了下口水,一時語塞。
“是不是動彈不得,喉嚨也發不出聲音,整個人好像着了魔似的?”瑞緊張的追問到。
“沒錯,現在想起來仍舊心有餘悸。”弗恩搖了搖頭,看向瑞,”你想到什麼了嗎?”
“是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是煞靈,在北方人們稱他們爲煞妖。”瑞眉頭緊鎖,把斗篷拉緊了些。“沒想到黯潮已經滲透到這個地步了。”
“煞靈?那是什麼?”弗恩對此毫無頭緒。
妮絲騎在弗恩的另一邊,接過弗恩的話,“法師塔的一些古書中有記載他們,書中提到他們有好幾個名字,除了瑞剛纔說的兩個之外,他們還被稱做無面者或是懼靈,和屍鬼一樣,也是魔法的產物,但是不同的是,煞靈在黯潮中數量也並不多,通常一個煞靈可以統領幾十甚至上百個屍鬼。”
“如果只是如此,沒有理由我會如此恐懼。”弗恩插話道。
“煞妖有震懾人類心魄的能力,被他們盯着的人,幾乎都會不能動彈,雖然他們明明意識清醒,但是甚至都叫不出聲來。”瑞在一旁解釋到。
“不止如此,即使是他們本身,也足夠讓面前的對手魂飛魄散。”妮絲向弗恩身邊靠了靠,“傳說煞靈的眼珠完全是灰色的,沒有瞳孔,他們沒有鼻子和嘴脣,在嘴巴的地方長着一條裂縫用來發出聲音。”
“所以人類遇到他們基本上就死定了?難道沒有人打敗過煞妖嗎?”弗恩握住繮繩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些。
“有,但極少,只有那些能戰勝自己內心深處恐懼的人才有可能與煞妖一戰,而且……”瑞頓了頓,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她回頭朝來路張望着,確認沒有情況後繼續說到,“煞妖的劍術不俗,一般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唯有人類的劍術高手才能與之匹敵。”
妮絲連忙看着弗恩,懷着希望的心情問到,“弗恩你覺得你能打敗煞靈嗎?”
弗恩慚愧的搖了搖頭,“恐怕不行妮絲。”
妮絲抿住嘴脣,無言以對。
“你不必感到慚愧,沒有人會爲害怕煞妖而受到責備,至少你有自知之名。”瑞在一邊淡淡的說到。
弗恩沉默了,擡起頭看着星空,他很久沒有這種無力感了,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好幾年前,當他看着自己一路走來的同伴一個個在面前死去卻又無能爲力時,他甚至懷疑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價值。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寂靜的夜空下只能聽到有節奏的馬蹄聲,此時此刻,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三人。
突然,瑞再次感到異樣的壓迫感從背後傳來,她不安的向後遠望,整個平原目所能及的地方看不到任何人。
弗恩察覺到了她的舉動,也回頭看了看。“怎麼了?”
“我不能確定,但是……”瑞緊鎖眉頭,“我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向我們追來。”
“旅店的那個人嗎?還是……煞妖?”弗恩也緊張起來。
“不,不是煞妖,我能感覺的出。”瑞閉起雙眼,“但是有黯潮的氣息。”
“那是什麼,我們或許可以擊退它們。”妮絲從腰上拿下魔杖,雙手握着橫在馬背上。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盡力避免和它們交手。”瑞緊張的環顧四周。
這時從三人後方傳來了一聲淒厲無比的尖嘯聲,悽慘的讓人毛骨悚然,隨即在兩翼側後方先後有尖嘯聲傳來,聽聲音的來源正好將三人包圍了起來,只就有前方一條路可走。
“這是狼嗎?”妮絲盡力安撫着受了驚的母馬。
“是,但不是普通的狼嘯聲,有點不正常。”弗恩答道。
“它們有黯潮的氣息,已經不是普通的狼了,或者說,它們已經不是狼了。”瑞掩飾不住自己臉上緊張的神情。
“不管是什麼,我們最好加快速度,跟緊我。”弗恩拉緊繮繩,兩腿一夾坐騎,飛奔出去。
妮絲與瑞對視了一眼,催馬緊跟上弗恩。一片又一片的低矮灌木叢越過三人,馬匹的喘息聲越來越響,尖嘯聲此起彼伏的從後方和側面傳來,壓迫感衝擊着被追獵者。
妮絲覺得自己的屁股快要被顛爛了,但是弗恩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遠處開始漸漸的出現小片的樹林,周圍的草叢也逐漸多了起來。弗恩擡頭注視着星空,只是一小會,他就找到了正確的方位,帶着妮絲和瑞稍微改變了一點行進的方向,繼續策馬奔馳。尖嘯聲也跟着一起轉了向,仍然緊追不捨。
又不知過了多久,樹林開始大片大片的出現,草叢也變得非常茂盛,甚至在草叢中有了一些小水窪,當馬騎過時濺起了水花,尖嘯聲也逐漸遠去,雖然並沒有完全擺脫,但是三人心中不再像之前那樣恐懼。
此時妮絲的母馬已經快到了極限,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力,但這已經出乎弗恩的預料了,他沒想到這匹母馬竟然這麼有韌性。弗恩和瑞的馬雖然比妮絲的母馬高大,腿也較長,但它們的情況也沒好多少,長時間的長途奔襲已經使它們疲勞至極。三人中,除了弗恩狀態尚可外,妮絲和瑞都是勉強抓住繮繩,半伏在馬背上,以減輕屁股的負擔,可即使如此,她們都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臀部和大腿了。
弗恩看着實在是不能再跑下去了,並且追獵者一時半會追不上來,終於慢慢的勒住了繮繩,讓馬匹在一處水窪邊逐漸停了下來,三匹馬抓住這機會,一邊喘着大氣一邊喝水。“馬已經到極限了,我們得想個辦法。”弗恩舉起羊皮水囊猛灌了一口。
瑞深呼了一口氣,閉起雙眼。“我們的時間不多,它們仍在追着,我們一旦停下,就會被慢慢趕上。”
妮絲揉着麻木的屁股,說話的聲音都顫抖着,“弗恩你有什麼辦法嗎?我的馬實在跑不動了。”
弗恩在水窪周圍繞了一圈,打量着四周的樹林,在其中的一片樹林前有一條連接了數個大水窪的水渠,水渠說寬不寬,說窄也不窄,差不多可以容納一個木筏通過。弗恩沉思了一會,回頭看着妮絲和瑞,兩人疑惑的看着弗恩,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裡已經是黑沼澤了,狼在這裡跑不過長腿的馬,我想我能甩掉它們。”弗恩像是下定了決心。
妮絲不解的皺起眉頭,瑞卻聽出了弗恩的計劃。“不要做傻事,還沒到絕境。”
弗恩沒有理會瑞,指着樹林自顧自繼續說着,“那邊的那個樹林,你們越過前面的水渠,到裡面呆着不要出來,不管它們變成了什麼,一定保留了狼的特性,是靠氣味追蹤我們的。”
“我說了傭兵,不要做傻事!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瑞這次提高了聲調。
弗恩似乎根本沒在聽瑞在說什麼,他放下指着樹林的手,看着兩人。“越過水渠,它們就聞不到你們的氣味了。”
“那你怎麼辦弗恩?”妮絲搖着頭問到,“我們一起躲到樹林裡不行嗎?”
“不行,得有人引開它們,否則它們會知道我們就在附近,早晚會被發現。”弗恩騎到兩人面前,“等狼羣過後,你們沿着剛纔的方向一直走,不要停下,第二天就能到溼港,到那裡後去找沼澤玫瑰旅店,在那等我。”
“你這是自殺,傭兵!”瑞嚴厲的朝弗恩說到,“你根本沒有勝算!你難道想……”。
瑞的話還沒說完,尖嘯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急促,馬匹警覺的擡起頭,壓迫感襲來。
“記住,沼澤玫瑰!”弗恩掉轉馬頭,朝另一個方向飛馳而去。
瑞搖着頭嘆了口氣,引着馬朝樹林走去。“走吧,它們離的不遠了。”她催促妮絲跟上自己。
妮絲不捨的看着弗恩遠去的背影,擔憂的自言自語道,“弗恩能甩開它們嗎?”
瑞的語氣恢復了平靜。“我們能做的只有爲他祈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