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像從天上倒下來一樣傾盆而來,整個世界彷彿都被雨水覆蓋,耳邊只剩下雨滴落在地上的刷刷聲。天空一片昏暗,即使現在只是午後時分,但放眼望去卻像夜晚即將來臨之際,再加上密集的暴雨,能見度極低。
弗恩在前面漫無目的的騎着馬,奎艾在後面緩緩跟着,劈頭蓋臉的雨水讓他們疲於應付,幾乎耗盡了所有力氣與耐心。兩人全身都已經溼透,雨水順着脖子滲透到衣服裡,帶着寒意的冷風不斷從北方吹來,折磨着他們。
自從甩掉卡瑞娜之後,弗恩帶着奎艾一路向西逃去,他們知道無法擺脫占星者太久,所以兩人一刻都不敢停留,直到馬匹累得再也跑不動才放慢腳步。
在天即將放亮之際,大雨從西邊掃來,所到之處一片泥濘。沒有太陽,弗恩無法辨別方向,爲了儘可能甩掉卡瑞娜,兩人也沒有走大路,現在已經無路可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暴雨中,就連偶爾路過的樹林也無法爲兩人遮蔽雨水,肚子餓時也只能翻出水果充飢,麪包早已被雨水浸溼,沒有辦法再吃了。寒冷與飢餓逐漸侵入傭兵與法師的身體,不知道還要下多久的暴雨摧殘着他們的精神。
弗恩回頭看了一眼,奎艾瘦小的身體在馬背上顛簸,兜帽的帽檐完全遮蓋住了臉龐,斗篷緊貼在顫抖着的身體上,讓人看了心疼。弗恩知道奎艾撐不了多久了,不止是法師,連他自己也感到了寒冷與疲憊,他們必須儘快找到一個能讓兩人休息的地方。
雨水不停沖刷着地面,馬匹走過的痕跡沒過多久就被泥土掩蓋,弗恩擡頭看了一眼越來越暗的天空,尋思着在如此大的暴雨裡,即使是極其善於追蹤的卡雷爾一定也沒辦法繼續找到他們走過的痕跡了。於是傭兵不再猶豫,引着馬匹向一片隱約可見的樹林走去,他必須在天黑前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
樹林裡更加昏暗,靠着奎艾放出的光球弗恩才勉強看清地上的情況。整個樹林也幾乎被雨水打溼,找不到一片乾燥的地面,就這麼走走停停,眼看就要穿過樹林,卻仍然沒有找到可以過夜的空地。
就在弗恩開始感到焦急的時候,一個木屋的輪廓出現在樹林的另一端出口,一陣狂喜閃過。但是傭兵還是保持了警惕,他跳下馬,右手拔出劍,左手牽馬,慢慢向木屋靠近。
奎艾也從馬背上爬了下來,並且熄滅了光球,竭盡全力控制住不停顫抖的身體,緊跟在弗恩身後。
在離木屋還有十碼左右距離時,弗恩示意奎艾呆在原地,自己放低了身子,幾步就跑到了門旁。在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況後,藉着樹林外昏暗的亮光,傭兵一腳踢開門衝了進去。看着弗恩消失在屋裡,奎艾的嗓子眼吊到了喉嚨口,這幾秒鐘彷彿幾個小時那樣漫長,耳邊只剩下雨水落在樹葉上的聲響。
終於,弗恩回到了門口,他向奎艾招了招手,隨後跑了過來。“看樣子這屋子的主人逃難去了,裡面桌椅都保存的很好,甚至還有壁爐,應該是最近才離開的。”
“太……太好了。”奎艾的舌頭都凍得不利索了。“現在如果能烤下火的話我願意付十個金幣。”
“哈哈……咳咳。”弗恩剛想大笑,卻不住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快進去吧,再這麼下去我們非得病了不可。”
兩人把馬匹牽到屋子一側,那裡甚至還搭了木板屋頂,用來給家畜避雨,地上還凌亂的堆着溼了的草料。屋裡很小,除了桌椅和壁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傢俱,令兩人狂喜的是,壁爐裡竟然還留着木柴。
“感謝七神,這麼大的雨要在外面找到乾燥的木柴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剛纔還在想把椅子砍了來烤火。”弗恩把行李堆在一邊,然後脫下斗篷掛在了椅子上。“你還有力氣施放魔法點燃火堆嗎?”
奎艾無力的點點頭,雙膝跪在壁爐前,雙手向前伸出,隨着低聲的咒語,一團火焰憑空出現在壁爐裡點燃了木柴。頓時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在暴雨裡淋了一整天的兩人此時彷彿回到了人間,終於感到自己又活了過來。
溼透了的馱包不停淌着水,弗恩將包底朝天抖了好一會兒才把黏在一起的食物徹底倒出來。奎艾從裡面挑了一個蘋果慢慢吃了起來,女孩的面色發白,眼睛眯着,呼吸比平時要重得多。
弗恩剛把茶壺架在火上,卻發現了法師的不尋常,他把手放到奎艾額頭,她發燒了。“這該死的天氣,這裡都變得這麼寒冷,雨還一刻不停。”傭兵馬上從堆在一起的食物中找出油紙包着的紅茶葉,也顧不得茶葉已然被浸溼,麻利的抓了一撮茶葉放入茶杯,焦急的等着水燒開。
“弗恩,我好像要睡覺了……”奎艾只吃了半個蘋果,手一鬆蘋果掉落在地上,人向一邊倒去。
“奎艾!”弗恩連忙扶住了她。
女孩在他懷中虛弱的睜開眼睛。“我沒事,只是受了涼,睡一覺就好。”
“等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弗恩騰出右手,將熱水倒入茶杯,端到奎艾嘴邊,輕柔的喂着女孩。“喝點熱水再睡,驅散些寒意。”
奎艾慢慢啜着熱茶,喝了小半杯就閉起雙眼,她太累了。弗恩把女孩擁在懷裡,嘴裡輕輕呢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奎艾,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很快,女孩的鼻息聲變得有規律起來。
屋外已一片漆黑,雨滴打在屋頂的聲音不絕於耳,寒風呼嘯着吹過半掩着的木門,這杳無人煙的屋子成了兩人的避難所。
弗恩小心翼翼的把奎艾放在地板上,他們的斗篷仍然溼透,無法作爲被子禦寒。無奈之下弗恩只好儘量讓奎艾躺的靠近壁爐,希望爐火的熱量能夠儘快烘乾女孩身上的溼衣服。傭兵把自己的斗篷掛在唯一的窗戶上,遮住了屋內的火光,他擔心火光會暴露木屋的位置。在這不知道位置的荒郊野外,他不敢冒險,更何況奎艾還病倒了,他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在將行李和椅子都抵住門之後,弗恩在壁爐的另一側靠牆坐下,疲倦如同潮水一般涌來。渾身的乏力感讓他不想再移動哪怕一根手指,更糟的是頭疼一陣陣襲來,喉嚨也隱隱作痛。弗恩摸了摸自己額頭,幸好暫時還沒有發燒的跡象。他不再多想,從食物堆中找出浸透的烤香腸和肉乾,胡亂塞了點進肚子,隨後喝完了茶壺中的熱水。在確認周圍沒有異常後,傭兵躺倒在地上,放任疲倦將自己淹沒,沉沉睡去。
屋外的大雨依然下個不停,冷風吹過樹葉的刷刷聲夾雜着雨聲彷彿就是整個世界中唯一的聲響,在一片漆黑中,小屋靜靜的爲兩人遮擋着所有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