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是凌晨,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刻,寒風吹過營地,帶起滿地的沙土。
經過昨晚的折騰,幾乎沒有士兵再敢睡覺了,所有人聚集成幾羣,圍繞在幾個剛燒起來的篝火旁瑟瑟發抖。本應該駐守士兵的警戒位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人想去那些位置找死,甚至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塔姆河東側的營地中央搭有一個比其他帳篷都大兩圈的帳篷,那裡是普米洛的指揮所,帳簾已經拉上,門口的守護也被撤走。
普米洛坐在帳篷中間的椅子上,無助的抱着腦袋,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個球。“我們該怎麼辦?只是三個煞妖就殺了我們三十多個人,要不是你們在,整個營地都要被屠光了。”
奎艾坐在桌子對面的另一張椅子上,剛纔的戰鬥她儘量保存了實力,卻仍耗費了一些精神力,此刻她正閉目養神,但這並不影響她說話,“普通人看到煞妖都會是這個反應,這只是黯潮的偷襲小隊,如果是大部隊的話,絕大多數都是屍鬼,那些你們還是可以與之一戰的。”
“但我們都會死!”普米洛擡起頭,露出藏在手掌後哭喪的臉。“我們原來還有兩百多個人,現在也只剩下兩百個了,怎麼抵擋黯潮的進攻?”
弗恩坐在桌子上。“還有多伊爾的五百援兵。”
“他們在哪?援兵在哪?”普米洛絕望的攤開雙手。
“如果你們自己都已經放棄希望,那就真的沒有希望了。”弗恩從桌子上跳下。“就算是普通士兵一樣可以抵擋住黯潮的攻勢,很多次戰役都已經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比如阿爾圖納境內的那次,同樣也有你們代頓的軍隊在那裡。”
普米洛又把臉埋進了手裡。“但是那次有盧修斯國王帶隊,有好幾千人。”
“同樣的那次進攻阿爾圖納的黯潮也比會來這裡的多得多,這一次黯潮的目標是塔姆河要塞,這裡並不會派很多軍隊進攻。”弗恩看着普米洛頹喪的樣子,顯然對方已經聽不進去他的話了,只能無奈的搖頭。最後傭兵朝法師擡起下巴,然後走向門口。
帳篷外的士兵們圍坐在一起,看見弗恩和奎艾走來,都緊張的詢問他們,“煞妖還會來嗎?”
“不會再來了,至少今晚不會了。”弗恩邊向自己的帳篷走去邊答道。
弗恩讓奎艾先走進帳篷,然後自己彎下腰跟了進去,在身後馬上拉緊門簾,法師剛坐下就開口問了起來。“你怎麼知道今晚不會再有煞妖來襲擊了?”
“很顯然這三個煞妖是早已在營地附近潛伏着的,所以才能在我們剛到的同一天夜晚襲擊這裡,除了他們之外這附近就沒有其他煞妖了。”弗恩也在自己的牀鋪坐下,從包裹裡掏出一個蘋果遞給奎艾。“他們早已發現這個營地,只是並不認爲這裡是個值得進攻的地方,但又不敢完全放任不管,所以才留了三個煞妖在這裡看着。”
奎艾啃了一口蘋果,甘甜的汁水讓她精神一振。“那爲什麼我們一來他們就要發起進攻呢?”
弗恩乾笑了一聲。“應該是發現了有法師出現在這裡,所以試探性的進攻一下看看我們到底是什麼來歷。”說着傭兵自己也掏出個麪包吃了起來,連說話也開始嘟囔。“這麼看來他們並不知道發生在塔姆河要塞的那場戰鬥,我還以爲黯主會把消息傳遞給這些煞妖。”
“黯主也許根本忘記了這裡還有一個營地,又或者他不能隨意的將消息傳送到很遠的位置。”奎艾思考着,眼珠在眼眶裡打轉。“煞妖只有最初的指示,後面就只能靠自己判斷該怎麼做了。”
“這確實是一個合理的推斷,現在這三個煞妖死了,那麼這裡的情況也就無法再傳遞出去了。”突然一個假設躍入傭兵大腦,使他不由停下嘴裡咀嚼的動作。“除非這裡除了攻進營地的三個煞妖之外還有其他煞妖,他的任務並不是進攻這裡,而是把這裡的情況去通知其他黯潮。”
奎艾贊同地點頭,一邊嚥下嘴裡的蘋果。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逃走的那個煞妖現在已經跑出很遠了,現在已經是第二天,那麼他今天白天應該就能和黯潮的大部隊會合了。”弗恩的眉頭皺起。“這樣的話,他們一定會派兵攻打這裡的。”
“這裡可不像能守住的樣子。”奎艾又啃了一口蘋果。“我看只要一百個屍鬼就能攻下這裡,根本不需要煞妖。”
“只靠這些士兵要守住這個營地毫無希望,現在只能祈禱多伊爾的騎兵能儘快趕到了。”弗恩繼續嚼着麪包,壓低了聲音。“對了,說到多伊爾的騎兵,昨天我們剛到這時,我站在河邊突然有一個想法。”
“哦?什麼想法?”奎艾不解地看着弗恩,帳篷外的火堆發出的火光透過帳篷照亮了內部。“莫非多伊爾騎兵有什麼秘密?”
弗恩湊近奎艾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女孩恍然大悟,眼睛睜得和蘋果一樣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但是前提是他們能準時趕到,否則一切都只是空談。”弗恩把剩下的麪包一下塞進嘴裡。“我還擔心他們在路上會遇到煞妖的伏擊,畢竟如今整個瓦利斯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
奎艾不置可否的抿起嘴。“那可是五百個多伊爾騎兵啊,想要把他們攔下來可不是幾個煞妖就能做到的。”
“別忘了到處都有黯主的爪牙,那五百個騎兵裡一定也有。”弗恩嚥下麪包,乾澀的嗓子使他不由咳嗽了幾聲。“多伊爾人的意志要比這裡的人強得多,更不容易被黯主蠱惑,但凡事總有例外,只是比例上的差別而已。”
奎艾也吃完了蘋果,拿出手帕擦着手。“按照大賢者的消息,黯潮如果在四天前改道向塔姆河要塞而去的話,那今天夜裡或是明天就會到達那裡,最多再多個半天就會有分隊到達這裡。”
“沒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弗恩平穩了下氣息,拿出水囊想喝點水,但水囊裡的水實在是太冷了,沒有辦法喝下去。“沒有多伊爾騎兵,我們無法守住這裡。”
“那如果到時候多伊爾騎兵仍沒有來,我們該怎麼辦?”擔憂的神情爬上女孩的臉龐。
弗恩苦笑道,“那我們只能全軍覆沒了。”
“啊?”奎艾驚訝地張大了嘴。“我以爲你還留有一手呢!”
“如果這裡淪陷了,你就放魔法把堤壩炸掉。”弗恩嘆了口氣,繼續說,“然後我們就趕去塔姆河要塞吧,希望還能來得及。”
奎艾低下頭看着手中只剩下小半個的蘋果,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即使是弗恩也已經做好了放棄營地的準備。
天邊展露出第一縷深藍色,漫長的夜晚終於過去了,營地裡的士兵終於稍微安心了點。
奎艾早已睡下,身體有規律的起伏着,弗恩幫她把被子蓋好,拿着冰冷的水囊走出了帳篷。
人羣中央的篝火依然燃燒着,火勢已明顯減弱,但好在黑夜即將過去,太陽馬上就要升起。弗恩在人羣中找了個位置坐下,把水囊拋到離篝火很近的地方,所有士兵都把目光聚集在了傭兵身上,彷彿只有看着他才能不再感到害怕。
弗恩蜷腿坐在地上,雙手攤開。“好了,那麼現在就由我來給你們增加點勇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