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恩坐在洞口,一口一口的呷着茶,雖然次數頻繁,但每次當嘴脣溼潤後,就放下了茶杯,他只是爲了打發無聊的時間,不讓自己睡着。傭兵在被妮絲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後,彷彿連之前戰鬥的疲勞都一起恢復了,現在他是所有人中精神最好的一個了,所以他自告奮勇提議爲大家守夜,這樣連奎艾也不用浪費精神力來施放結界魔法。
摩西和斯坦的鼾聲此起彼伏,弗恩懷疑如果自己不守夜一定也睡不着,只有疲勞之人才能在這麼響亮的鼾聲中睡去,顯然弗恩並不疲勞。
和之前一樣,弗恩蓋着妮絲的斗篷,他的衣服在胸口處被艾隆漢劃出一道平整的缺口,如果沒有斗篷的遮蓋,寒風幾乎可以毫不費力的鑽進他的衣服裡。傭兵突然想起了什麼,在衣服內袋裡搜索着什麼,然後表情放鬆的從裡面拿出一張被鮮血染紅的羊皮紙,思考着要不要把它翻開。
“看來你之前受的傷真的很重。”奎艾的聲音輕輕的在耳邊響起,他竟然沒發現法師已經醒來,或者她根本就沒睡。此時,她的棕黃色長髮凌亂的披在肩上,髮絲散落在臉的一側。一股玫瑰花香向傭兵襲來,奎艾坐在了他的身邊。
弗恩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些,這很正常,任何正常的男人即使在遠距離和奎艾對視一眼都會心跳加速,更別提和她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了。“是的,我幾乎就死了,或者說,已經死了。”
“你沒死,弗恩,魔法再強大,也無法起死回生,當然,那些被邪魔法復活的怪物不能算,它們根本就不是人了。”在寂靜的夜裡,弗恩突然發現奎艾的聲音其實也很好聽,像女王的眷顧門口掛着的風鈴被風吹起時的響聲,他很驚訝自己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串風鈴,雖然它從傭兵認識羅德前就一直掛在那。
嗯,也許我想家了,如果德維爾算是我的家的話。還有羅德那個傢伙,或者,應該叫他巴雷德。弗恩的思緒已經飄回了德維爾,他的任務就快要完成了,他想到了妮絲會回到法師塔,奎艾也許也會回法師塔,或者回徳盧斯,斯坦應該會回到多伊爾,瑞,他不知道她會去哪裡,他從來沒有摸透過她的內心,很奇怪,他完全沒有想到一千個金幣的事。
“謝謝,奎艾,你的信我認真的看過了,我沒有漏掉任何一個字。”弗恩猶豫着說出這句話,他不得不承認,奎艾對他的感情也許絲毫不亞於妮絲,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比妮絲要短的多,但是有時候,時間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奎艾停下了手中整理頭髮的動作,等待着弗恩接下去的話,看的出她很緊張,因爲她的呼吸突然變輕了。
弗恩又呷了一小口茶。“你和妮絲都是如此的優秀,我不打算拖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說完,傭兵便不再說話。
顯然奎艾原以爲弗恩會說的更多,一直等着,直到兩人沉默了很久,才意識到傭兵已經說完了。“這就是你想說的嗎?”法師繼續整理起頭髮。“在徳盧斯,即使是那些整天只會在酒館裡喝酒的酒鬼都能說的比你多。”
弗恩不敢轉頭看奎艾,他怕看到她迷人的眼睛後會說的比那些酒鬼多的多。“你難道不準備繼續睡了嗎?”
“我睡不着,我要回法師塔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的答案。”奎艾用細線將頭髮緊緊的紮成一個髮髻。
弗恩下意識的瞥了奎艾一眼,女孩端坐着雙手舉起盤發的姿勢讓傭兵頭暈目眩。“我的答案已經說過了,我不會選擇你們中的任何一個。”
奎艾嘆了一口氣,但是並沒有表露出失望的情緒。“至少這還不是最壞的答案,我原準備好聽到你說選擇妮絲,不過現在至少……你一個都沒選擇。”
“這有區別嗎?”弗恩皺着眉頭,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擅長處理和女孩之間關係的人。
“當然有區別,弗恩,你什麼都不懂。”奎艾從弗恩手中拿過羊皮紙,慢慢的翻開,裡面的大部分字跡都被鮮血染紅而變得模糊不清。“看來我這封信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你能一直保存着它說明你心裡一直沒有放下我。”
弗恩揚起了眉毛,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你也許應該從徳盧斯的貴族裡挑一個適合你的,赫西一定在擔心你的年紀不小了。”
奎艾的臉頰抽動了一下。“弗恩,你一點都不懂女孩的心思。”她把羊皮紙還給了弗恩,隨後靠在了牆壁上。“你會回德維爾嗎?”
“是的。”弗恩挑起了火堆中的一根木柴,一些火星飄揚了起來。
“我能去找你嗎,當我在法師塔的事情都辦完後。”奎艾的積極總是讓弗恩困惑,他既想給她肯定的答覆,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
“當然可以,你去過德維爾嗎?我可以帶你去四周逛逛,那裡和徳盧斯還是有很多不同的。”至少這次他很快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我從沒去過,弗恩,我很樂意你能做我的嚮導,法師很少能像你們這樣跑遍整個瓦利斯的。”奎艾微微笑着,對這個答覆還算滿意。
“但是,你一個人過來嗎?一路上你可得小心,像你這樣一個……漂亮的女法師在路上對那些劫匪的吸引力絲毫不亞於一輛裝滿金子的馬車,旁邊卻沒有任何守衛。”弗恩停頓了下,覺得自己的比喻有些不合適。“你……懂我的意思嗎?”這不怪我,任何男人和奎艾靠這麼近說話都會語無倫次。
“那你爲什麼不到法師塔來接我呢?我們可以從夏瓦納一路玩到德維爾,然後我們還可以去瑟倫德拉,我一直聽說那裡的熱帶雨林一天之內可以把人從頭到腳澆溼三次。”奎艾越說越興奮,已經完全忘記了一邊還睡着好幾個人。
弗恩有些猶豫。“我想,可以吧,我會來接你,但是,嗯,你要知道,妮絲也會在法師塔。”見鬼,我怎麼像個擔心姦情被發現的腳踏兩條船的負心漢。“我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
“相信我,弗恩,妮絲這次回到法師塔一定不會有多餘的精力關注你,不是我故意打擊你,她獲得了三枚聖印,順利完成了這個連正式法師都完成不了的試煉,她一定會被法師塔重點照顧起來的。”奎艾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熱茶。“而且她是幾百年來最有潛力的元素使,壓在她肩上的責任可不輕。”
弗恩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着的妮絲,突然覺得她纖弱的肩膀怎麼扛得住這種重任。“她還只是個孩子,爲什麼要承受這麼多?”
“那些大法師可不管這麼多。”奎艾突然放下了嘴邊的茶杯。“你剛纔稱呼她什麼?孩子?”
“比起艾德琳那些人,她不是個孩子嗎?你和瑞也是。”弗恩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但是你沒有這麼稱呼我們。”奎艾又繼續喝起茶來。“也許無意中的稱呼說明了你對妮絲的態度,你只是想要保護她,而不是……你懂我的意思嗎,弗恩?”
傭兵搖了搖頭,他確實不懂。
奎艾嘆了口氣。“我說過的,弗恩,你什麼都不懂。”
已經過了半夜,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但是洞外卻分外明亮,漫天的繁星和極光把大地照的如同白晝。
“你還是去睡會吧,後面幾天都得連續趕路,我一個人守夜就可以了。”弗恩已經聽見奎艾打了不下五個哈欠。
“好吧,我真的累了,你確定不需要我陪了嗎?”奎艾雖然這麼問着,但是顯然並沒有準備聽到否定的答覆。
弗恩只是點了下頭,裹緊了妮絲的斗篷,斗篷上的梔子花香和玫瑰香味混在了一起。哦,我剛纔和奎艾說了些什麼?傭兵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奎艾快速的湊到了弗恩的臉頰邊,輕輕的把嘴脣貼在了傭兵的左側臉頰上,玫瑰花的香味壓過了梔子花香。“弗恩,記住,我會一直等你,即使也許永遠都不會有結果,但是,你要知道,我從未離開。”女孩在他的耳邊低語。
奎艾已經睡去,弗恩無力的靠在牆壁上。七神啊,我寧願面對的是兩個煞妖,也不願面對她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