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騎士們擠在離拉馬赫什不遠的一塊空地上,或是躺着,或是靠在殘缺的牆上,他們大多已睡着,除了斯坦和提林還在守夜。在營地周圍,除了分成好幾個小組守夜的法師外,還有結界的防護,但是騎士們依然放心不下,還是派出兩個人來守夜。
這一晚風很大,從南邊吹來的悶熱的風吹得帳篷刷刷作響,零散的烏雲快速飄過月亮,使營地裡時而銀色,時而漆黑。斯坦瞥了一眼拉馬赫什的帳篷,此時大法師已經進去休息了,從外面也絲毫看不出帳篷有什麼可疑之處。“我總覺得那個帳篷裡有什麼東西。”斯坦回過頭,對身邊的提林說道。
“在這裡猜不如去看看?”提林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就要過去。
斯坦一把將他拉了回來。“別衝動,你沒看見那四個法師嗎?他們今晚新增加了守衛。”
守衛帳篷的法師看到提林站起來看向這裡,都警覺的盯着他,提林只好裝模作樣活動了下手腳。“坐的久了,腳都麻了。”然後馬上坐回原處。“我們可以打暈他們,再偷偷進去。”
“別做傻事,那裡一定有結界。”奈爾菲的聲音傳來,女孩翻了個身,面朝向守夜的兩人,原來她一直沒睡着。
斯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們只是隨便猜想一下,也沒打算過去,對了,你怎麼還沒睡着?”
奈爾菲乾脆坐了起來,梳理着亞麻色長髮。“我也說不出來,總感覺心裡有點慌。”
“是不是在這麼多法師的包圍裡太緊張了?”斯坦關切的詢問道,“或者是法師之間相互有影響?”
奈爾菲疑惑的搖了搖頭。“不會的,我在法師塔的時候,周圍的法師還要多,也沒出現過這種感覺。”
說音剛落,一片烏雲又將月亮遮蓋住,衆人所處的位置又漆黑一片,斯坦無法看清奈爾菲的臉,提林用手指彈了一下匕首。“今晚要不太平,我們最好小心點。”
雖然提林的話似乎毫無根據,但是斯坦和奈爾菲都沒有反駁,人都是有預感的,再加上白天暮光教派的進攻,他們有理由加強防範。
奈爾菲從膝蓋上拿起手杖,坐到了斯坦身邊。“被你們這麼一說,我也睡不着了,不如一起守夜吧。”
女孩的香味飄進斯坦的鼻子,他想起北上多伊爾時和奈爾菲兩人在無主之地裡相依着渡過的那幾個夜晚,那時的奈爾菲是那麼的任性,現在的她成熟了不少,斯坦都有點覺得跟不上她的節奏了。“南方的天空雖然沒有極光,但是卻能毫無顧忌的在野外遙望天空,如果在多伊爾,這樣看上五分鐘就能讓人凍僵。”
“用不了五分鐘,兩分鐘就夠了。”提林插話道,隨後他意識到斯坦這句話是說給奈爾菲聽的,連忙閉上了嘴。
奈爾菲也擡起頭來,望着遠處的星空,在那裡,沒有烏雲。“那你覺得是多伊爾的星空美麗呢,還是這裡的?”
斯坦幾乎脫口而出。“當然是多伊爾的,那裡是我的家鄉,沒有地方比得過。”
“沒想到你還是個戀家的人,斯坦。”奈爾菲側過頭微笑着,髮絲順着臉頰垂下,斯坦發覺自己的大腦又開始變得遲鈍。
“這個……我只是習慣了那裡,你知道的,我習慣了寒冷,這裡實在是……”斯坦話還沒說完,在他們正前方几百碼遠的地方,突然閃起耀眼的火光,緊接着,劇烈的爆炸聲也傳了過來,整個營地似乎都在震動。“見鬼,真的來了,快叫醒他們!”
三人立刻把其他騎士都叫醒,法師們也都被爆炸聲吵醒,拉馬赫什從帳篷裡走了出來,目光嚴峻的看着遠處,在那裡,由爆炸引起的火焰已經燃燒起來,法師們慌亂的叫喊聲傳了過來。薩古納爾帶着幾個法師已經在趕過去的路上,就在這時,從左右兩側分別閃起類似的火光,隨後,又是數聲爆炸聲,一時間,營地周圍燃燒起來,法師們亂做一片。
“不要慌張,你們三個,去左右和後面三個方向的前哨站,去告訴那裡的大法師堅守陣地即可,千萬不要追出去。”拉馬赫什的臉上並沒有慌張的神情,說話聲也十分沉穩。
斯坦在一邊聽着,對這個老法師也刮目相看,他向拉馬赫什走了過去。“是否需要我們做點什麼?我們不會推辭。”
拉馬赫什沒有看他,而是慢慢走回了帳篷。“不用,這只是試探性的進攻而已,他們還沒使出真正的實力,我們能對付。”
斯坦看着垂下的門簾,伸出手想要撥開它,但是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還是放棄了,走回了同伴中。“他說沒問題,我們不用插手。”
馬吉爾已經整裝待發,手裡握着大劍。“求之不得,我們最好保存實力。”
烏爾夫靠在牆邊,不解的說道,“如果我是他,一定讓我們到前線去和暮光教派拼個你死我活,何必保存我們的實力?”
斯坦的劍還在劍鞘裡,他發現自己比以前冷靜了不少。“也許他知道後面幾天裡還有更需要我們的時候,那時,纔是需要拼命的時候。”
其他人沒有再說話,而是向四周望去,魔法的轟鳴和爆炸聲不斷傳來,燃燒的火焰逐漸連成一片,將整個營地包圍其中。火焰將天空照亮,黑色的夜空也變成了紅色,猛烈的南風使火勢越來越大,灼熱的氣息吹進營地,拂過衆人臉龐。
零散的戰鬥一直持續到凌晨,周圍逐漸沉寂,騎士們也終於放下心來,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現在一旦放鬆下來,大部分騎士立刻陷入了沉睡。斯坦和馬吉爾並沒有馬上睡下,他們知道薩古納爾一定會來回報情況,他們不能錯過任何信息。
果然,沒過多久,薩古納爾就一瘸一拐的向帳篷走來,他竟然受了傷,中年法師往地上一坐,爲自己治療起腳上的傷。拉馬赫什並沒有立即向他詢問情況,而是安靜的坐在帳篷前等着,斯坦不知道這兩個傢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硬撐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不讓自己睡着。很快,又有數位法師靠攏過來,看他們的年紀都不能算是年輕,有幾個甚至和拉馬赫什一樣留着長長的白鬍須,白色的髮絲從法師帽裡垂下。斯坦知道他們一定要開始談論剛纔的戰鬥了,於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那裡。
拉馬赫什微微擡起頭環視了一眼面前的法師們。“好了,老樣子,薩古納爾你先說吧。”
薩古納爾已經爲自己治好了傷,他的法力看起來非常強大。“那些傢伙還是以騷擾爲主要目的,雖然比起前幾天的攻勢已經強了不少,但是依然沒有派出主力。”
拉馬赫什點了點頭。“嗯,和我想的一樣。”他看向了左側的一位老法師。“法比奧索,左翼如何?”
法比奧索摘下法師帽,吃力的呼出一口氣。“和薩古納爾描述的一樣,只是規模較大的騷擾而已,但是左翼仍然失去了三位法師,已經無法用治療法術救回來了。”
拉馬赫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好安葬他們,荷爾你那邊呢?”
斯坦聽到這個名字,立刻驚訝的向法師那邊望去,只見一個老法師的臉隱藏在法師帽的帽檐下,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但是他說話的聲音斯坦卻依然記得。“我們也有傷亡,不過對方的傷亡更大。”
“我們不能和他們耗,他們的人比我們更多。”拉馬赫什接着又詢問了其他幾位法師,斯坦在揣測這些法師一定是各個區域的帶領者,所以纔會聚在這裡彙報情況。
“他們都是大法師。”奈爾菲的聲音在斯坦身後響起,斯坦被嚇了一跳,連忙轉過頭,奈爾菲反而被他的反應也給驚嚇到,不自覺的輕聲叫了出來。
斯坦看到是奈爾菲,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抱歉,奈爾菲,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沒事,應該是我先嚇到你了纔對。”奈爾菲從斯坦身後探出身子,也看向前方的法師們。
“你剛纔說他們都是大法師?”斯坦好奇的問道。
“沒錯,看來這次法師塔可以算得上是傾巢出動了,這些人可能是留在法師塔的所有人了,其他法師要不是長期在各個王國遊走,一定也會被派來這裡。”奈爾菲掃過每一個大法師的面孔。“這些人裡面,我大多見過,啊……那個是。”奈爾菲指向了法比奧索。“那個是妮絲的師父。”
“哪個?”斯坦朝着奈爾菲指着的方向望去。“幸好妮絲不在這裡,否則就難辦了。”才說完,斯坦想起了之前和奈爾菲的猜測。“如果妮絲真的已經被暮光教派抓住,那麼……”
“是的,他們的總攻即將到來。”奈爾菲深吸一口氣,收回了探出去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