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
什麼東西掉進了水裡,激起一圈圈的漣漪。被白洛擁在懷裡的洛莉臉上的呆滯緩緩散去,化做飽含幸福的美麗笑容。她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聽着他那一聲聲有力的心跳,她多想一直保持這樣的場景。可是……她的手攥緊了白洛胸前的衣襟,眸子裡生出幾分絕然來。
她擡起頭,看着白洛熟悉的臉顏,微微默了一下,輕聲道,“白洛,今天……是七夕呢。”白洛的身體僵了僵,低聲應到,“嗯。”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能吻我嗎?”她微微閉上了眼睛,等待他的迴應。白洛低頭,看着她殷紅的嘴脣,眸光閃爍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低頭覆上了她的嘴脣。
爲什麼?爲什麼這個吻這麼苦澀呢?在感覺到他嘴脣覆上來的時候,洛莉不爭氣的流下了眼淚。明明感覺到苦澀,她卻還是捨不得掙脫。直到他主動移開脣齒,她才睜開眼睛,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
“吶,白洛,我記得,你有一個妹妹吧。”她埋在他的懷裡,悶聲詢問。白洛愣了一下,並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問這個,但還是輕應了一聲,表示確認。
“能跟我說說她嗎?”洛莉本已鬆開的手又攥緊了,這讓白洛很有些不太自在的感覺。他抿了抿脣,低聲道,“爲什麼突然要我說她的事情呢?”
“不可以嗎?”洛莉在他懷裡蹭了蹭,聲音有些模糊。白洛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些許,這並不是心動,而是心慌。他察覺到今天的洛莉有些不對勁兒,卻不知道這樣的感覺從何而來。
“可以的。”他擡手,按住了她的頭,輕輕撫摸着。“我的妹妹,叫做白依琳,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廚藝很好,學習成績也很不錯,運動方面的話,除了游泳以外都能夠應付。也曾經被很多人追求過,不過現在……她加入了我身後的組織,很難接觸到同齡的男生……”
“總而言之,她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可以託付溫柔的人。”白洛停下了講述,輕輕撫摸着洛莉頭髮的手也停頓了下來。懷裡的她一直沒有動靜,呼吸也是那麼平穩,他在想,她是否已經睡着了?
“白洛,我們是戀人的吧?”洛莉的聲音很輕很輕,好似夢囈一般。白洛卻聽清了她的問題。他停滯了的手又緩緩撫動起來,然後他低聲應到,“嗯。我們是戀人啊。”
“那爲什麼,你剛剛吻下來的時候,遲疑了呢?”白洛撫動着的手一頓,臉上生出幾分莫名之色。“我……”洛莉摟緊了他的腰,他感覺到胸前的衣服被什麼濡溼了,他知道那是什麼,於是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洛莉摟緊了白洛,她不想從他懷裡離開,可是……虛假的,終究是要破碎的啊。與其讓他先開口,還不如自己來挑明。再見到他的時候,她就看出了他眼底的慌亂,所以她明白,那樣的結果已無法再拖延。任何的強留都只會讓一切被撕裂得更徹底。但是,她還是想要擁抱他,想要再感受一次他胸膛的溫暖。在確定連告別的擁吻她都無法擁有的時候,她近乎崩潰了,那般快速的從他面前逃離。可他再度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擁抱了她,也吻了她。她再度沉溺了進去,卻也知道,一切都將結束了。不過,在結束之前,可以由我來說分手嗎?
“你其實不喜歡我的吧?”她低聲詢問着,這樣的話語讓白洛很是不安,他張了張嘴,低聲道,“爲什麼這麼說,我們可是戀人啊,戀人,不是因爲喜歡纔在一起的嗎?”
“戀人,對啊,我們是戀人。”洛莉喃喃自語,這讓白洛鬆了一口氣。可這口氣才鬆了一半,卻又滯再了喉間。“可是,爲什麼,明明有了做爲戀人的我,她卻還是你的唯一呢?”
白洛的身體瞬間僵硬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現在自己能做什麼。‘天宮’裡的白依琳手上一抖,險些將剛剛審覈好的文件給刪除了。讓白洛追上去之後,她再度故技重施,試圖讓自己的心沉浸在工作裡,卻還是忍不住把那個專屬通訊器放到了身邊。她身後的樓心月原本還很是擔心,但現在的神轉折讓她眼眸裡的擔憂之色盡數散去。她輕輕勾動指尖的‘命運線’,頃刻明瞭洛莉的心思。所有剛剛發生的,她都能通過‘命運線’知曉,當然,現在它的覆蓋距離只有方圓百里。
“其實,她並不是你的親生妹妹吧?”洛莉低聲的詢問着,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白洛放下了撫摸着她頭髮的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弱聲的詢問着,似是在乞求着什麼。
洛莉卻沒有回答,而是從他的懷裡探出了腦袋,望着白洛被路燈照上劉海投下的陰影所遮蔽住的眼睛,輕聲的開口,聽在白洛的耳朵裡卻如同雷鳴一般。“你愛的……到底是誰?你真的是因爲喜歡……才和我在一起的嗎?我到底是誰的替代品?你在我身上尋找的影子……到底屬於誰?還有……你看着我的眼神裡,爲什麼會有愧疚?這些,你都想過嗎?”
“你到底爲什麼,向你明明不是那麼喜歡的我,傾注那麼多的溫柔?”她摟住他腰的手漸漸無力,卻還是倔強的摟着,不想放開。她每問一個問題,眸子裡氤氳的水氣就更濃一分,嗓子裡的哽咽聲就更密一分。可她強行把淚水鎖在眼眶裡,忽視掉自己的呼吸不暢,瘋了似的詢問着。
她不敢停,她怕一停下來,自己就會失去所有的勇氣。可是,好痛啊。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自己的心頭割上一刀,割得鮮血淋漓,割得支離破碎。那些美好的回憶,一旦被割開,除了疼痛,剩下來的,又是什麼?可是,不趁現在終結的話,我唯一能剩下的美好回憶,都會崩裂吧?那個你爲我量身訂做的溫柔的約會,也會崩潰的啊!
讓我來說分手啊。至少這樣,能讓我覺得,是我決定結束掉這段感情的。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嘛,這個世界上,真實是殘酷,謊言卻溫柔啊。
“告訴我,你想過這些嗎?”洛莉還是沒忍住,眼淚一滴滴滴落。“想過這些之後,你得到的是什麼結論呢?”
“我曾奢求你愛上我,我曾希望你別離開我,到了現在,我只希望你,別忘記我。”洛莉默默低下了頭,鬆開了摟住白洛腰的手臂,“但是,你卻連自己真正的想法都不願意告訴我嗎?”
“每一隻張開的手掌,都有想要緊攥在手心裡珍惜的東西。”‘至強’看着面前的畫面裡相對而立卻漸行漸遠的二人,低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身側的冰棺,“人啊,總是追逐着天空中的流星,進行一場求而不得的愛情。幸運的是,我追逐過,然後我追到了流星。”
“可是,有些錯,犯了,永遠也無法彌補;有些事,做了,永遠也無法重來;有些債,欠了,永遠也無法償還。”‘至強’撫摸着冰棺,低嘆着,“糾纏的感情裡,總有人會受傷的。在這樣的感情裡,所謂的所有人都幸福的結局,只是一種奢望啊!”
白洛握了握拳頭,擡起被劉海陰影遮蔽住的眸子,看着面前的洛莉,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我想,我再也沒有逃避下去的……可能了。”他這樣說着。洛莉明明感覺到自己的心被撕裂成了很多片,卻還是笑了開來。笑得很是開心,笑得聲嘶力竭,笑得淚流滿面。
“白洛啊,告訴我你所得出的答案吧。讓我們結束這一切,放彼此……自由吧。”所謂的自由啊,爲什麼我並不想要呢?
“洛莉……”白洛緊盯着她,看着她臉上的淚珠,他覺得自己的嘴巴被什麼東西黏住了,怎麼也張不開。“說啊,告訴我啊,白洛,難道你真的什麼都不願意說嗎?你只願意留給我謊言嗎?至少,在這個時候,讓我看見你真正的心思吧。”
“洛莉……”白洛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別開臉,不去看洛莉的表情。他害怕自己會說不下去。
“你問過我,爲什麼向你傾注那麼多溫柔?我仔細想過,然後發現,原來我那樣做,只是想在她的面前,展現一個溫柔的自己;只是因爲她不在我身邊,所以感到了寂寞。”
“原來,是我一直把自己關在籠子裡,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白洛的話讓白依琳越來越慌亂,她下意識的想要從通訊器旁逃開,卻怎麼也移不開步伐。
“原來我一直把對她的感情傾注在你身上,原來我一直把你當做了她。相似的保護讓我迷茫,也讓你錯付。對不起,洛莉,我現在才讓自己明白,我一直把你當做了她這件事情。”白洛低聲道歉,然後他感覺到她的手落在了他的腮邊,轉回了他的臉。然後,她踮起腳尖,覆上了他的脣瓣。他呆了一呆,然後她就移開了脣齒,從他懷裡退離。
“這樣……就好了。一切都……結束了。再見,我親愛的……騎士。”她一步步後退,微笑着,任由淚水順着眼角滑落,緩緩消失在黑暗裡。“你的溫柔,其實是一種懦弱,可這種懦弱,卻該死的……讓人沉迷。”
白洛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想要伸手挽留,最終還是一動不動的垂在身側。
“混蛋!”伴隨着一聲怒罵,白洛的背上被人狠狠砸了一拳!砸得他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纔站穩身體。
“你給我等着,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白髮的修咬牙切齒的看着白洛,轉身向洛莉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留下白洛一個人站在橋頭,聽着流水的聲音發呆。
白依琳靠在椅背上,沒有了動彈的力氣。她沉默着,通訊器的另一邊也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