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要變了。”陸念青低喃着,腳尖輕點,從一直凝立的瀑布邊緣一躍而開,分明一直踩在奔騰的水面上,靴底卻沒有沾上一滴水。
“我的實力,已經有了長足的增長。現在的我,應該可以輕易打敗那時的他了。不過,他的實力應該也在增長吧?現在,又到了什麼地步?”他有些煩惱,手中念青劍隨意的對着他之前立足的瀑布一揮,生生將奔騰的瀑布截斷!
“暫時先不去想他了。”他搖了搖頭,反手將念青劍插回背上的劍鞘,轉身一步步前行,每一步下去,都跨越了近十米的距離。這就是所謂的‘縮地成寸’小成的表現。
身後被阻扼了的瀑布倒卷而回,發出更爲巨大的聲響。他頭也不會,腳下步伐卻是邁得越來越大。“犯我華夏者,吾必盡屠之!”
‘我早久該明白的,’周霜看着對面握着肆虐者,一臉蕭殺的白洛,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掌,讓指間輪繞着的元素飄散開來,‘在我給自己取名爲黑的時候,就該知道了。’
‘黑與白,從來就是彼此對立而存在的,本就無法在一起啊。如同光暗,如同生死一般’她悠悠一嘆,臉上帶着莫名的悲愴,‘能在一起的黑與白,只有‘寂滅’和‘救贖’嗎?’
纏繞着的元素一抹抹消散,最後還留下的,就只有三種。金,水,火。金元素落在她重新攤開的手心,凝固成隻手把握的手柄。而那難以相融的水火,則各自延伸出長長的拇指線刃,纏繞着扭在一起,接在她手中的把柄上。她手一抖,讓這水與火的鞭子震出一聲脆響,旋即在她的目光指引下,向着白洛延伸而去!
白洛目光森寒,手中的肆虐者隨之舞動,鵲起鳩落之間,生生將那鞭子絞碎成漫天的兩色花朵。周霜卻是不以爲意,手中的金屬柄端隨之一甩,直直射向白洛,飛越之中,蛻變成如同箭頭一般的鋒刃,在它所經過的地方,潰散的水與火驟然以它爲中心旋轉,轉瞬凝結成漫天箭雨!
白洛掄起肆虐者,悍然將落下來的箭雨擊碎。然後腳下一跺,騰空躍起,鋒利的刃端直向周霜頭頂劈落!周霜眼看着那鋒刃越來越近,卻是不閃不避,待到鋒刃臨頭,才輕挑指尖,在頭頂凝結出了一面水與火的盾牌。兩種相斥的元素被強行擠到一起,瞬間釋放出來的排斥力將白洛落下的肆虐者生生擋開了。
白洛環身而落,足尖輕點,借力又斬向周霜。他想用這樣密集的攻擊降低周霜異能攻擊的密集性。雖說周霜是靠精神力來支配異能的,意念一動就可以調動元素。但她的精神力也不是無窮盡的。他密集的攻擊可以將她的一部分精神力牽制在防禦用的元素護盾上,這樣的話,憑他現在的狀態,也可以在她手下支撐住。
他能感覺到,在他身體裡有大量的力量在洶涌而出,一點點填充他的身體。最開始,是猶如流動的空氣的密度,而後,就變成了流動的水一般,讓他稍稍感覺到了不適。再然後,那充斥得感覺就如同夾雜了沙子的泥水在體內洶涌,而現在更是有如奔涌的泥石流。每過一秒,他就能感覺到自己更強了一分。他相信,只要自己再支撐一段時間,絕對可以擁有足以打敗乃至……殺死周霜的力量!
爲什麼想到殺死她的時候,自己會遲疑呢?白洛眸子裡閃過幾許痛苦之色。他似回憶起了什麼。那個畫面裡,她離開後,倒在他懷裡的希帶着溫潤的微笑,開合着嘴脣。她在說什麼?他回憶不起來,可卻感到莫名的心痛。那種痛苦,仿若是將他的心臟一點點撕裂開來,碾碎成塵一般。
她到底在說什麼?他忍不住去想。爲什麼一想到這個問題,自己就忍不住逃避?爲什麼每想到這個問題,自己就覺得無法再生起對周霜的殺意。
她到底說了什麼?
周霜發現剛剛還在瘋狂對着她面前的元素護盾狂轟濫炸的白洛突然放緩了攻擊,甚至突然退步,跳離了能出手攻擊的範圍,閉上了眼睛,一臉痛苦之色的呆立在原地。她心頭一突,下意識的想要上前,可才擡起腳,就又緩緩放下。現在她和他正在密閉的空間裡戰鬥,而這裡能在他陷入困境的時候出手相助的除了她之外,再沒有別人。一旦讓他感覺到受到幫助了,那麼,她前面所做的一切,包括希的死亡,包括她長久揹負着的痛苦,都將變成虛妄。
到底是什麼讓他不顧身死的危機停下戰鬥?難道……他想起了她所說過的話?不,還不能想起來啊!請再堅持一會兒啊,那個‘白’。你既然已經出手封鎖了那段記憶,就請你多支持一會兒吧!至少,等到他完全掌控屬於他這個二度花開者的‘花術’之後,才放開它啊!
她一臉急切的看着白洛。他臉上越來越濃的痛苦之色讓她明白,他離想起那段記憶越來越近了!她絕不能讓他想起來,至少,不能是現在!她要阻止他,立刻,馬上阻止他!所以她擡起了手,在指尖彈起了一抹電弧,旋即對着白洛扔了過去。
這樣的攻擊落到他的身上,會讓他感覺到無比的疼痛,足夠將他從回憶裡驚出來,卻又不會讓他損傷太多的戰力。可是這一擊並沒有落到他的身上,因爲在電弧脫手的那一刻,他的雙眼就從迷茫變成了冷冽。
眼見那電弧就要纏繞上他的身體。千鈞一髮之際,他身體一矮,六轉極限者的軀體支撐着他以腳尖爲支點,在讓過電弧的那一剎,旋轉着將肆虐者橫拍到了周霜身邊凝聚着的元素護盾之上,即刻將它砸得粉碎!她放在防禦上的精神力,因爲剛剛擔憂出洛回憶起來那些記憶時的精神失守潰散了近乎一半,所以再難以在白洛的攻擊下保持頑強。
砸碎周霜的護盾之後,肆虐者去勢不減,向着周霜的身體掃了過去。周霜只來得及開啓本身最強的肉體強化類異能,就被肆虐者掃中了身體,遠遠擊飛了出去。一口鮮血怎麼也憋不住,溢出了她的嘴角。
她翻身而起,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眼中的神色更冷了一分,心底卻是鬆了一口氣。他還會對自己下殺手,這就證明他還沒有得到那份記憶。這就好,這就好……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他永遠都記不起來希所說的那些話。那樣的話,她就可以放心的讓他殺掉她了。
她之所以會對殺死希有如此濃郁的罪惡感,也跟這段被那個‘白’所封印起來的記憶有關。希就算是死了,也還不忘爲她的愛情應援。爲什麼啊?明明算是情敵啊,明明她是害死她的罪魁禍首啊!爲什麼,爲什麼她還要這樣做?她想不明白,但她覺得愧疚。所以,她拼命的按照自己的劇本去演繹着這場註定會以她自己的悲劇結尾的戲。原有的結局卻是改成了死在她最愛的人手裡。
可這個劇本最有可能失敗的地方,就是希最後所說的話。很可笑啊,明明這個劇本就是因爲這段話才更改的,最大的破綻卻是這段話。她以爲這個劇本很難施行,可那之後一直跟在她身後,準備伺機而動殺死她的白洛的表現告訴她,‘他’出手了。果然,他願意爲了他們的幸福揹負一切罪惡,他所說的那些話,他都做到了。
同樣愛他的希死了,卻還在祝福着她。可殺死了希的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擁有幸福呢?她本來下定了那樣的決心,可真到了盡頭的時候,卻還是有些遲疑。用各種各樣的藉口,粉飾着自己的不甘心。可再怎麼粉飾,那也是不甘心啊!他臉上的痛苦讓她終於直面自己的不甘心,打碎了自己的不甘心。殺死希的她,沒有資格不甘心啊!
現在,就讓她來演繹那劇本最後的結局吧!她咧嘴一笑,潔白的牙齒上染上了鮮血的顏色。看着眸光森冷,緩緩收斧站立的白洛,她輕笑着,站直了身體。
她看見他身後張開了一對翅膀,左邊,是鮮紅如血的殺戮之翼,而右邊,則是漆黑如墨的死亡之翼!
雙翼展,死神現!他的身後,顯出一個巨大的戴着黑色兜帽的身影。他的手上持着巨大的死神鐮刀,暗紅色的尖端遙遙指向她的脖頸。
她瞳孔緊縮,雙手同時張開,十種元素再度纏繞上了她的十指。她不久前發動了一次十元素風暴,短時間再發動一次,很有可能會透支掉她現有的精神力!可不發動的話,她要如何才能擋住這足以和他的二度花開後疊加了兩層威力的花術比擬的殺招?
她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將‘黑衣死神’狀態覆加到了‘花’的姿態上。這樣的話,他就等同於擁有了第二個‘花術’!她本以爲還需要一些時間他才能做到。可現在看來,一切要在她猜測的時間之前結束了。她解脫般的笑了開來,將暴動的十元素風暴向着白洛推了過去。而白洛也掄動了手中的肆虐者,嘶聲怒吼着,“殺戮盛宴!”
巨大的能量在二人中間瘋狂衝撞,旋即絲絲消彌。不管這一切多麼絢麗,都已經和周霜沒有關係了。在它暴發出來的這段時間裡,她連開啓肌體異能的精神力都恢復不過來。
她只能虛弱的站在原地,甚至放任自己躺了在了地上,看着自己最愛的那個人提着武器,一步步向着自己走了過來。她等着他將鋒刃放上她的脖頸,結束她的生命。他確實那樣做了,可冰冷的鋒刃捱上她的脖頸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她聽見了他的詰問,“希說,你那樣做,其實是爲了我。告訴我,是這樣嗎?”
周霜呆了一呆,旋即嘶聲笑了開來。笑得肆無忌憚,笑得歇斯底里!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包裹着他們的黑色空間正在變得虛淡。自然也不曾聽到,那冥冥中微弱的一聲嘆息。“結局,這樣就可以了。”
‘至強’收回了探出冰棺的手,臉上露出了幾分愁色。還沒來得及擴散開來,就被一隻玉手揉碎在了眉間。他神色驟然變換,一把抓住了那隻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