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會面的時候,你在他身上感覺到了‘花’的能量波動,卻沒有在‘真實視野’裡看到他的‘花’嗎?”靠在沙發上的女人搖了搖杯中的紅酒,微微眯起了眼睛。
“對,而且,那個時候他的身上只有殘留的,逐漸消失的能量波動,卻沒有絲毫補充的跡象。”龐言立在女人身後,一臉肅穆。
“哦,這樣嗎?”女人抿了一口紅酒,笑得眉眼彎彎。“呵呵,不愧是敢跟我兒子搶老婆的人啊。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呢!”
白洛坐起身來,對着已然被陽光照透的窗簾發呆。良久,他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掌,眼中波動着意味不明的光亮。“我……到底爲什麼合上了‘花’?”他攥緊了拳頭,“可以逃避,卻不可以遺忘嗎?我所逃避的……我所遺忘的……”他擡起頭,渙散的眸光突然一凝。他看見了他擺在桌子上的透明袋子,那裡面裝着的金魚早已經死去了。他按着額頭,嘶聲笑着,“死了,結束了,回不……去了!”明明那場約會還只是不久前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卻是恍若隔世。
“花開,換一世的寂寞。”季晞站在沉睡的白依琳身後,探手從背後擁住了她。“可有誰甘願寂寞呢?”她把頭靠到了白依琳的耳邊,“睡吧,指揮官閣下,現在的你,只需要努力成爲你自己,努力去擁有得到你想要的東西的力量,就可以了。其它的,就都交給我們吧。”
那是她從未有過的幸福。白洛拉着她跑遍了整個城鎮,向所有他熟識不熟識的人介紹她是他妹妹。幸虧她改了名字,不然很快就會被他們發現的吧?她時常這麼想,可是她卻從未曾阻止過他。他向別人介紹她時,臉上洋溢着的發自內心的自豪笑容,總讓她心神迷醉。她甚至忘了那些人,忘了那些痛苦的時間,也忘了她所揹負的危險。她貪戀他的溫暖,所以她選擇性的遺忘了那些東西。她抱着萬一的僥倖,沉溺於這份溫暖。
或許是上天補償她吧。她竟然能夠擁有一年多這樣平靜而幸福的日子。太久了,這樣的日子持續得太久了,久得她都以爲自己已經被那個組織所遺忘,久得她都以爲自己能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可該來的,終究還是到來了。白父白母在雨天開車來接他們回家的路上,被人用槍打破了汽車輪胎,然後墜下了懸崖,油箱爆炸,屍骨無存!那天在學校裡一直憧憬等待着的白洛二人,最終等到的卻只有他們的死訊。母親那個做警察局長的同學,在現場勘察中找到了那枚彈頭,然後又在車體上找到了怪異的刮痕,那是一個模糊的天狗食月的圖案。認定這是一起挑釁似的兇殺案的警察局長展開了瘋狂的搜捕,並把這些事情告訴了痛苦不安的白洛二人,而白依琳立馬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白洛真相。她害怕一旦告訴他,他就會離開她的身邊。她害怕這份溫暖熄滅,讓她再度陷入冰冷的絕望中。
他們在房間裡背靠背哭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自從白父白母他們出事之後,他們就一直沒去學校。直到,這一夜的終結。昨天,白洛拜託母親的朋友幫忙,爲他們組織了一個體面的葬禮。他決定從第二天開始,再也不哭泣。因爲他是哥哥啊,他要照顧好妹妹,所以他要堅強。如果連他都哭泣頹廢的話,她又該怎麼辦呢?於是,她成了他的支柱。而這,卻會在真相暴露的時候傷他更狠!
“小琳,早飯已經做好了,你再不起來,我們都要遲到了。”他開始學着做飯,學着做一切家務,他試圖給她營造一個如以往一般溫暖的家庭。他拒絕了很多親戚朋友的收養,因爲以他們的家庭條件只能收養一個。所以他們都只想收養他這個和他們關係更近的,而打算將白依琳送到孤兒院。但他不願意離開她。她是他的妹妹,他向媽媽發過誓要守着她的。他要守着她,要護着她一輩子啊!
他竭力給她平靜的生活,可這世界往往不讓人如意。越來越多的孩子開始疏遠白依琳。因爲他們的父母認爲她是災星,認爲就是因爲她,白父白母纔會死去。白依琳無法反駁,因爲她知道,那就是事實!
她越來越悶悶不樂,心神不定。白洛看到她這個樣子,憤怒的和那些當面叫她‘災星’的人打了一架,砸掉了對方好幾顆門牙。這下對方的父母就不依不撓起來,直接鬧到了學校,當着校長的面要個說法,對方的母親還對着白洛他們說了很多潑辣的話語。
可就在她說得起勁的時候,白依琳突然從緊攥着拳頭的白洛的身後竄了出來,一拳打歪了她的鼻子,然後怒聲尖叫着狠狠給了她幾個耳光,“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評論他們!”那時只有一米三左右的白依琳對着那胖女人瘋狂揮巴掌時流露出的煞氣,震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還是白洛先反應過來,上前拉住了她。
“小**,老孃撕了你!”胖女人灰頭土臉的爬了起來,尖聲嘯叫着,就向白依琳衝了過去,白洛轉身把白依琳護到身後,咬牙切齒的看着衝過來的她,提起了拳頭。站在一旁的校長和班主任本來打着息事寧人的主意,現在見勢不妙,急忙衝上前,想要阻止已經失去理智的胖女人。眼見着晚了一步,二人眼前一黑,立刻覺得人生灰暗,前途無亮了。
可就在白洛提起稚嫩的拳頭的時候,他面前氣勢洶洶的胖女人卻被人狠狠打飛了出去,然後一個渾厚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算是什麼東西?我兄弟的兒女也是你能欺負的?我兄弟的事情也是你能妄加論斷的?”一個穿着挺拔西裝的***到了白洛二人的面前,然後強勢而又輕而易舉的平息了這場爭端。
他自稱是白父的兄弟,準備領養並帶着白洛二人出國,可是白洛拒絕了。他們不願離開這個地方,至少,不願離開這個國家。於是那個人留給了他們一筆錢,並幫助他們搬到了另一個城市,辦好一切手續,併爲倔強的白洛找了一份臨時工作之後,離開了這裡。
白洛二人並不知道,那個人其實是美利堅三聖宮的三聖之一。他們也不知道,那個讓白依琳遭受痛苦折磨,並殺害了白父白母的組織--‘噬月’,已然在他的手下灰飛煙滅。
因爲不知道這些,所以白依琳一直提心吊膽。她害怕他們再度出現,她害怕他們殺死白洛!她不安,整夜整夜的做着噩夢,每個夢裡都是失去他的各種片段。她實在忍受不住那種煎熬,每天晚上都要跑去白洛的房間,抱着他,感受到他一直在她身邊,她才能睡着。
她越不安,白洛就對她越關心,照顧得越發無微不至。而這樣的溫柔,也讓她一點點沉醉,一點點迷戀。而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愧疚,越是心碎。
她們搬家三個月後,就是清明節。白洛準備帶着白依琳回去掃墓。白依琳無比抗拒回到那個城市去,她害怕那些人依舊在那邊搜尋。她又開始整晚整晚的做噩夢,就連抱着白洛也不能抑制。她再也支撐不住,在清明節前不久,把她一切向白洛和盤托出了。
她寧願自己被他討厭,被他仇恨,被他勒令離開他的身邊,也不願意讓他受到傷害。
知道真相的白洛把自己關在房間了不吃不喝一整天,白依琳也在客廳裡流着淚等待宣判。然後第二天早上,他從房間出來了,卻沒有給一個正眼給白依琳。白依琳默默跟在他的身後,承受着他的冷漠。而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八天,直到清明節的到來。
白依琳有些笨手笨腳的收拾着菜品,一一端上了桌子,然後站到了白洛房前,擡手敲門,卻直接把這虛掩着的門給敲開了。她心頭一緊,探頭去看,房間裡一片冷寂,空無一人!
“哥哥!”她驚呼一聲,失去的恐慌感佔據了她的全部身心。她以爲他終於要棄她於不顧了。她雙腿一軟,跪倒在房門前。良久,她突然起身,瘋狂的跑了出去。“哥哥,哥哥,哥哥,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拋棄我的,一定不會的!”她遠遠跑了出去,卻又折了回來,小心的關好了門窗。如果她沒有找到他的話,她就回到這裡,呆在這個充滿他們之間溫暖回憶的地方,一直等到他回來爲止!
她穿着拖鞋在街道上奔走,穿行於洶涌的人流。學校,商店,遊樂場,河邊……任何他去過或可能去的地方,她都一一找遍,可是一無所獲。她所有的行動都像是徒勞,但她一直沒有停止。因爲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不停的響,重複呢喃着同一句話,“放棄的話,一切就真的結束了啊。”
“放棄的話,一切就真的結束了啊。”可是,天大地大,她該去哪裡找他?白依琳一時迷茫,呆呆的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口,失魂落魄。真的……要結束了嗎?
來來往往的人爲什麼都是用同樣的口型呢?他們在說什麼?怎麼這麼多人說同樣的話啊?期……米……情……侶……清…清明?清明!白依琳瞬間回魂,她終於想起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她終於知道他在哪裡!她急忙伸手攔下了一輛的士,“師傅,去南山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