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聽到顏詩情的責怪,還有她吩咐的話,頓時腿一軟,抱着孩子跪坐在地上,大哭起來:“神醫,求求你了,我就剩下這麼一個孩子,我再也不能失去他。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了!”
她家原本三個孩子,年歲相差都不大,平時都是睡在一起的。誰知最小的那個開始這樣,她心裡着急,可也知道不好找大夫,加上家裡窮,想着熬一熬,自己會好。
哪知道一個沒好,一個又開始。就這樣,沒多久功夫,先後死了兩個孩子。現在手上這個是她最後一個孩子了,如果連神醫都治不好,她也不想活了!
原本站在庭院裡的人,見到這情況,再看顏詩情嚴肅的表情,頓感不妙,也不管自己是多大年齡,紛紛退出院子,站在籬笆外觀望。
此時院子裡就剩下那個抱着孩子的婦人,顏詩情和阮安生三人。
顏詩情很是爲難,家裡實在是小,這孩子見不得風,必須找個地方妥善安置。
廳堂已經被阮洋父子佔據了,他又移動不得。除了廚房就剩下她和阮老太的房間,加上這孩子出麻疹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總不能讓她把房間讓出來吧?
而阮安生早在分配人站隊伍的時候,就知道這孩子的病情。
就這病,榕城的大夫都救不了。
方纔他想把人趕走的,但那婦人眼底的絕望深深的震撼到他了。
他怕這邊把人趕出去,那邊死得就不止一個人,得造孽。
天花啊,這病可是會傳染人的,一個弄不好,站在這邊的人,都得死!
眼下他也只能將希望寄託在顏詩情身上了,希望她能再一次給他驚喜。
如果這次她能治好這個孩子,他想,也許他可以拜她爲師。
不管阮安生怎麼想的,這邊顏詩情很快做出決定。
只見她轉身進了廚房,快速的淨手後出來走到婦人跟前,仔細看了下孩子的出診情況。
當確定在可控的範圍內,纔看向始終跟在她身旁的阮安生道:“生麻黃、芫荽子、西河柳、紫浮萍,你那可有?”
阮安生搖搖頭:“只有生麻黃,其他三樣都沒有,你要這幾個做什麼用?”
“我想將這幾個煮了後的熱氣給他蒸薰,湯藥就給他擦洗。既然沒有,沒有就算了。你去看看廚房,裡面應該有些酒,拿來給他臉脖和手腳抽擦拭一下,先讓退燒再說。他現在這情況,最好用犀角地黃湯或補中益氣湯。可那犀牛角何其難得,更別說是那人蔘了。”
那抱着婦人的孩子,聽到顏詩情這吩咐,先是眼睛一亮,覺得孩子有救了。可緊接着,在聽到犀牛角和人蔘後,頓時又嗷嗷大哭起來。
她雖然是鄉下沒見過世面的婦人,但也知道人蔘貴如千金。即便將她全家都賣了,都未必能買得到人蔘的根鬚。
難道天真的要亡她?老天真是不公!
婦人越想越是傷心難過,可又不甘,轉而將孩子放在地上,人跪在顏詩情跟前,頭磕的砰砰作響,鮮血直流:“顏姑娘,顏神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只要你能治好我的孩子,我這輩子給你做牛做馬,不,是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做牛做馬來報答你,求求你了顏姑娘!”
廚房內的阮老太阮老太見到這一幕,眉頭輕皺,覺得這婦人實在不像樣。
那孩子的病,一看就不好救活,她這不是在爲難小小姐嗎?哪有人在衆目睽睽之下這樣的?能治好自然是沒事,但若是不行,那小小姐成什麼了?
再者說,那犀牛角和人蔘別人或許不知道價值幾許,可她卻是知道。特別是那人蔘,在大楚國,是有銀子都買不到的東西。
與阮老太想法完全相反的則是雪芝,她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是又驚又怕又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那邊病人在姐姐面前,是如此的卑微。只要姐姐能治他們,其實條件是可以任意開的啊!
人有生老病死,誰能保證自己不生病呢?只要一生病,就姐姐這醫術,想不讓人奉爲上賓都難吧?
籬笆外的人都知道那人蔘是無價之寶,可在見到那婦人可憐的樣子時,同心情紛紛朝一邊倒,紛紛開口勸說。
“顏神醫,你既然是神醫,那肯定是有辦法治的吧,你就出手就救一下唄,又沒什麼。”
“顏姑娘,你看人多可憐啊,都說了就這麼一個孩子了。你這要是不救,人家就要斷子絕孫了。”
“是啊顏姑娘,你就大發慈悲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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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詩情正在思考去哪裡找個地方讓這孩子暫時先住一段時間,就聽到那些百姓的話,頓時有些不悅了。
她主動救人是一回事,但被強迫救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們話裡話外的意思,怎麼自己如果救不了人的話,就是十惡不赦了?
阮安生顯然也很不滿這些人的話,就道:“你們說的好聽,怎麼不自己救?你們可知道這孩子得的是什麼?那可是天花,會傳染人的。說不定你們這些人,已經都被傳染了。”
阮安生這話一落,那地上的婦人頓時忘了哭泣,只是呆呆的擡起頭來,眼帶忿恨地看着阮安生,厲聲道:“庸醫,你不安好心,不得好死!”
“你個婦人休要胡說八道,是不是你心裡沒數?你看看你這孩子是什麼樣,只怕你家裡還有其他的孩子,都已經被傳染死了吧?”
籬笆外的方纔還滿臉同情的人們,聽到這話,呼啦一聲,好似身後有惡鬼一般,全都跑光了。
中間有摔倒被踩的,都來不及哭,掙扎地站起來,拖着受傷的腿和手,繼續跑。
廚房內的雪芝,聽到天花二字,嚇得渾身瑟瑟發抖。
她有聽人說過,這病是沒救的,最後會被火燒死。她還年輕,還不想死。
想到這,她就站在廚房內,對院子裡的顏詩情道:“姐姐,趕緊將這婦人趕走吧!”
顏詩情看了一眼那滿頭鮮血,眼含希冀的婦人,又轉頭看向那孩子胸口起伏越來越微弱時,嘆息一聲道:“奶奶,這孩子得的只是麻疹,並不是什麼天花。不過也會傳染,還見不得風。我想,要不這段時間,你先去吳奶奶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