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的出現,讓嘈雜的大廳一下子變得落針可聞。而朱慕雲見到小野,心裡一動。rb人一向不干預警察局的事情,今天小野親自來了,顯然要抓捕的人非同一般。
可是朱慕雲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憲兵隊的人,外面好像也沒有。大廳內反倒以保安處的人居多,讓他們維持秩序、疏導交通還可以,但要抓人,還得靠特務處的人。而特務處出動的人,包括處長曾山在內,也不過五個人罷了。
難道說,特務處的人已經能以一當十?朱慕雲並不這麼認爲。這樣的組合本身就很奇怪,小野次郎和曾山親自出馬,而行動又以保安處爲主,就更加讓人難以理解。
“今天抓的共黨嫌犯很重要,抓到活的,賞兩百法幣,傷的,賞一百法幣。如果死了,扣一個月薪水!”曾山走到樓梯階上,望着下面的人羣,緩緩的說。抓一個就能咬出一串,如果死了,一點用處也沒有。
“小野先生,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曾山見衆人唯唯諾諾,很是滿意。他轉頭看了一眼小野,馬上後退了一步,恭敬的問。
小野小聲的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說了一句:“趕緊佈置下去”,就徑直下了樓。這讓朱慕雲更是意外,這次特務處調用保安處的人,說明要抓的人很緊要。要不然的話,小野也不會親自來盯着。
不但如此,佈置任務的時候,也是由特務處的副處長兼行動隊長何樑佈置的。就在大廳,何樑在黑板上畫下一張簡易的平面示意圖,將特務處人員和調用的保安處人員位置標了出來。賀清和和朱慕雲,負責太古街的西頭。那裡靠近古江,遠離事發地點,基本上不會出任何事。
朱慕雲雖然心有疑惑,但臉上卻不會表露出來。在警察局跟着賀清和,讓他學到了很多東西。特別是賀清和的生存之道,讓他受益匪淺。跟特務處的人打交道,不該問的絕對不要問,不該知道的,絕對不要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知道了,也得裝作不知道。否則的話,輕則穿小鞋,重則永遠消失!
直到曾山最後道出目標,朱慕雲才知道要抓的人竟然在自己的轄區:長塘街文華書店的老闆趙文華!
這個趙文華,朱慕雲自然是認識的,而且他還在文華書店不止一次去過。就在前天,朱慕雲還去買了本書。兩人稱不上朋友,但算是熟識。萬沒想到,整日穿着長衫,戴着眼鏡的趙文華,竟然會是共黨嫌犯!
朱慕雲沒來得及換衣服,只是披上雨衣後,就與賀清和揹着槍出發了。長塘街和太古街是他們的巡邏區域,以前是步行前往,今天要抓人,坐的是警車。出門的時候,朱慕雲特意看了一下時間,八點四十分。
太古街是東西向街道,在警察局的南邊。太古街的東邊與長塘街交叉,一直通到了古沙街。往西則一直通到了古江路,再往西,就是遼闊的古江。原本古江路是古星市的古城牆,城牆倒塌後,依城牆修成了現在的古江路。
朱慕雲和賀清和,就被安排在太古街的西邊,靠近古江路的位置。這裡距離文華書店有兩裡多,他們兩人其實也就起個防患於未然的作用。如果數十人都抓不到趙文華,憑他們兩人,也是徒勞。
“老賀,抽菸。”朱慕雲拿出一包三炮臺,他煙癮不大,但總隨身帶着一包煙,因爲賀清和的煙癮很大。吞雲吐霧之後,賀清和的話就開始多了起來。
賀清和一般抽二分錢一包的金牌煙,這是hb產的。煙盒上是一臺穿着戲服的男女,價格便宜,在古星的銷量很大。但朱慕雲煙癮不大,每次都會買三分一包的三炮臺。因爲他喜歡三炮臺上面印的劉關張騎在馬上金戈鐵馬的征戰場面,還有那句:“三炮臺今之名煙,劉關張古之英雄”的宣傳語。
“走,休息一會。”賀清和接過煙後,懶洋洋的走到了旁邊一戶人家的屋檐下。
賀清和一口煙吸進肺裡,臉上就露出滿足的神情。雖然是一名巡警,但他的要求也很低,能吃飽飯,全家不餓,可以平安無事的活着就可以。如果閒暇的時候,還能抽抽菸、打打牌,簡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朱慕雲也給自己點了一根,他沒有開口,只是有些無聊的望着行人稀少的街面。果然,賀清和深深地吸了幾口之後,雙指夾着菸屁股,看了看東面,這才說道:“今天的事情,可是透着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朱慕雲明知故問,他年紀雖然不大,可是在警察局幹了大半年後,城府已經不知道深了多少倍。
多聽多看,少說少問,遇事多琢磨,不要輕易表態。只要能做到這幾點,保平安是沒有問題的。朱慕雲進警察局後,就看到了不少人,因爲嘴上沒有個把門的而出事。有的時候,一句無心之言,就能給自己帶來彌天之禍。這是朱慕雲總結的經驗,是經過血淋淋的事實檢驗過的。
“抓趙文華這樣的文弱書生,特務處的人足夠了。況且,今天小野還出了面,如果趙文華真的很重要,應該讓憲兵隊派人才對。如果趙文華不重要,何必要有這麼高的賞錢?你注意到沒有,今天參加行動的,主要是保安處的,特務處才幾個人。”賀清和分析得條條是道,這也是在朱慕雲面前,換個人他是絕對不會這樣大放厥詞的。
“還真是你說的這樣,老賀,你沒當處長真是可惜了。”朱慕雲隨手一記馬屁拍了過去。他雖然也推斷這其中有說不通的地方,但卻不會說出來。這一點他不像賀清和,從來不賣弄,有什麼事情心裡明白就行。
“以我的能力,不敢說處長,當個科長、隊長應該是沒問題的。”賀清和被朱慕雲一吹捧,馬上有些飄飄然。他幹警察十多年了,不敢說見慣了大風大浪,至少當警察的套路還是清楚的。其實當官比干事要容易得多,只要對下會發號施令、對上會溜鬚拍馬就可以了。
“你在保安處真是大材小用。”朱慕雲微笑着說,奉承話無需本錢,卻比敬菸的效果好得多。他這大半年從賀清和那裡掏來的經驗,大部分都是這麼來的。賀清和現在也沒什麼其他愛好的,就只剩下在他面前吹噓。
“我敢這麼跟你說,今天一定會出事。”賀清和聽到朱慕雲的奉承,更是篤定的說。他可是十幾年的老警務了,比細微處就能看出端倪。在別人面前,他可能會收斂些,但在朱慕雲面前,他必須樹立權威。
“再出事跟我們也沒關係。”朱慕雲不以爲然的說。
雖然臉上一副不以爲然的神情,可朱慕雲卻暗暗打起了精神。他早就沒有了剛進警局時的粗疏大意,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變得心細如髮。早上的情況有些異常,他一直在琢磨。任何不合理的事情,背後一定隱藏着秘密。賀清和這麼一分析,他覺得與自己的推理不謀而合。今天如果說出事,肯定跟趙文華有關。
“這倒是句實話。早上你吃了啥?”賀清和看到前面的何老倌麪館,突然站住腳步,問。
“還沒呢,走,我請你吃麪,前面是何老倌的麪館。”朱慕雲哪能不知道賀清和的心思?忙不迭的說。如果不是因爲賀清和喜歡佔小便宜,他也沒辦法跟他走得這麼近。也正是因爲朱慕雲“厚道”,賀清和才願意跟他搭檔。
“那怎麼好意思,天天讓你請,今天我一定得我來作東。”賀清和佯裝客氣的說,但他一摸口袋,突然嘆了口氣,對着朱慕雲作無奈狀:“今天沒帶錢包,下次一定我請。”
“沒事,下次再說。”朱慕雲笑了笑,沒有說破。但他心裡說,你哪次又帶了錢包呢?至少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是“沒帶”錢包的。
兩人身着警服,又揹着槍,原本店內三張桌子都坐了人,但他們在臨窗的桌子坐下後,同桌的人馬上識趣的移到了其他桌子。吃過麪,兩人自然不會馬上離開。他們佔據的是臨窗的桌子,能看清整個街面,離門口也近,一旦發現情況,馬上就能衝出去。現在的雨越下越大,兩人才不會傻乎乎的在街上守候呢。
收筷之後,朱慕雲再次遞了根菸過去,但他自己卻沒有抽。都說飯後一根菸,賽過活神仙,但他的煙癮還沒到這個程度。因爲是公衆場合,賀清和說話顯得很謹慎,抓人的事絕口不提,只跟朱慕雲閒聊。
“賀警官,朱警官,吃好了吧?”麪館老闆何老倌端着兩杯茶恭敬的走了過來,待他們點頭後,才把碗筷收拾走。
“這是面錢。”朱慕雲順手把面錢放到桌上,雖然這是他的轄區,但他不管在哪家,都是必須要付錢的。這是他的原則,要不然的話,每天他都會覺得脊樑骨痛。
“兩位警官能來小店吃麪,那是看得起我何老倌,哪還能要錢。”何老倌連忙推辭,賀清和與朱慕雲可是街面巡邏的警察,如果收了他們的錢,以後自己還有安生日子過麼?再說了,兩人難得來自己的麪館吃麪,讓他們白吃一頓也無妨。
“讓你收下就收下!朱警官廉潔自律,豈可壞了他的名聲?”賀清和冷喝了一聲,他剛開始對朱慕雲做法很是不以爲然,自己保一方平安,白吃白喝白拿點又算得了什麼?
但現在,他卻很認同朱慕雲的理念。rb人沒來之前,在街上白吃白喝不算什麼,但現在再白吃白喝,脊樑骨都會被人戳斷。
“那就多謝了,兩位慢坐,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何老倌放了心,雖然桌子要被他們佔用,但只要不是白吃,他心中的惡感自然就少了許多。
“壞了。”朱慕雲目光一直望着街面,突然低聲驚呼一聲。今天真是見鬼了,特務處的曾山,竟然親自來巡查,而且目光與他對視,顯然已經發現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