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阿呆開始掙扎了,目光終於有所鬆動,他那雙靈動的眸子在逐漸遠去的小四手中和楚雲笙身上來回流連。
楚雲笙推了他一把,笑道:“快去吧,我先回客棧等你就是了。”
聽到這話,阿呆再不遲疑,身子一閃,就已經跟上了已經走出好遠的小四。
見到阿呆終於被支走,春曉不由得湊到楚雲笙身邊,好奇道:“姑娘這是爲何?有他在身邊保護你,定然可以確保姑娘安全無虞,而你爲何要將他刻意支走?”
楚雲笙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道:“阿呆在車頂,咱們就這樣進城太過招搖,而且,他寸步不離我左右,也有幾分不方便行事,等下,我想去李府附近轉轉,如果可能的話,找個機會進李府,探聽一些情況。”
聞言,春曉的臉色大變,一把抓住楚雲笙的袖子,急切道:“姑娘,這太過兇險,萬萬不可。”
楚雲笙笑着搖搖頭,道:“我自有分寸。”
說着,她就牽着春曉的手上了馬車,在過了最繁華的那道十字路口之後,就吩咐了車伕往南走,權傾朝野的李監國的府邸就在最南邊。
在這條街將將要走出頭,楚雲笙正打算跳下馬車讓春曉先去辦之前他們商量好的事情,卻見馬車突然一個急停,好在她反應極快的一手將春曉護在了身後,另一隻手也在同一時間攥緊了側壁將自己的身子穩住。
而等馬車停穩,不等她探出頭去瞧瞧到底是什麼情況,卻已經聽見本來喧囂的街道上響起了一陣鑼鼓聲,同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來勢很快,剛剛還喧囂不已的街道這時候突然安靜了下來。
不等那個趕車的車伕轉過頭來解釋,楚雲笙已經一把掀開了車簾子走了出來,這時候纔看見原是一隊騎兵迎面而來,當先的兩人每人手執一條猶如銀蛇一般的長鞭將擋在路中的百姓一一驅散,本來人來人往的街道一時間一鍋亂,四下都是被驅趕往兩邊逃竄的百姓,剛剛馬車的車伕也是見到這陣勢才迫不得已急停了馬車。
楚雲笙已經跳下了馬車,那一隊騎兵近在咫尺,而那騎兵中有一人手執銅鑼,一下一下敲打着銅鑼並扯着嗓子唱着什麼,一直到近跟前,楚雲笙才勉強聽明白他唱的是什麼——原來是恭喜皇后娘娘誕下皇子,並被皇上冊封爲太子一類的喜慶話。
楚雲笙聽到這些,只感覺四肢麻木,從頭冷到腳。
那李氏還是生產了,只是不知道小舅舅現在怎麼樣?他們又如何來對付他。
心急如焚,卻也明白這事情太過複雜急不得,然而越是着急,楚雲笙反倒越是冷靜了,她想起來,之前同玉沉淵的約定還在,雖然中途有了他救走何容的小插曲,但是這場交易還在,在他看來去遼國對他那麼重要的份上,就一定會盡全力保證小舅舅的人身安全,只是自那一****救走何容之後,就再也沒有了音信,而這人在這衛宮中的部下她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打探如何合作?真是件頭疼的事情。
正想着,那一隊騎兵也已經擦着他們的馬車過去了。
車伕正打算將馬匹趕到街中繼續趕路,卻見前面剛剛被那些騎兵的鞭子驅趕而亂作一團的百姓剛剛聽到那消息才安靜了下來,這時候突然又騷動了起來。
楚雲笙站直了身子,放眼望去,只見在她們過來的方向,街道的盡頭,出現了一隊御林軍。
這些人雖然穿戴都跟城門口的守將類似,然而周身的氣場卻截然不同,一個個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凌厲的殺氣和冰冷的氣場,遠遠走過來,甚至還不需要像之前那騎兵一樣用鞭子威脅,剛剛走上街中的百姓已經自發的再次避讓到了兩邊,將寬敞的街道留了出來。
隨着這隊御林軍走近,楚雲笙纔看見在他們後面跟着一頂極其奢華的步攆。
步攆由八個地盤功夫不弱的壯漢擡着,四角皆有一身姿窈窕的女子一手提着花籃,一手擡起芊芊五指將籃中的花瓣不時的灑向步攆所經過的地面。
而那步攆金絲楠木爲底,上鑲嵌着無色琉璃寶石,上面是一頂八角撒花雲紋紗帳,帳內慵懶的半躺着一個身着雪色狐裘的男子。
雖隔着雲紋紗帳,將那人的眉目看不分明,然而越是這樣朦朧的狀態,越發襯托的帳內的那人的容顏美的讓人忘了呼吸。
不是玉沉淵還能有誰。
楚雲笙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拳頭握緊,再鬆開,再擡眸看向那雲紋紗帳中的絕色男子的時候,目光已經平靜如水。
剛剛想到玉沉淵,卻沒有想到他居然來了這王都了,更沒有想到居然會以這麼高調的方式出現,不過不按常理出牌,本就是他一貫的作風。
似是感應到楚雲笙打量的目光一般,剛剛還慵懶的依靠在雲紋紗帳中的玉沉淵突然動了動身子,擡手掀開一角紗帳,似笑非笑的目光朝着楚雲笙所在的地方掠了過來。
嘶!
隨着他揭開雲紋紗帳的動作,避讓到街道兩邊的百姓有人得以透過那一絲縫隙見到他的容顏,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而,楚雲笙卻已經在他看過來的一瞬將身子往兩邊的百姓裡靠了靠。
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現在就去見玉沉淵,皇宮和朝中的形勢未名,直接就先見他,未免有點早。
所以,在那一剎那她選擇了先將自己隱蔽在了人羣中,只是感覺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自那步攆上掠了過來,楚雲笙卻不敢再擡眸打量,就怕讓敏銳的玉沉淵有所察覺。
在感覺到那道目光在她周圍掠過之後,楚雲笙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再擡眸見,玉沉淵已經放下了雲紋紗帳繼續慵懶的半躺在裡面了,也不知道剛剛他到底是看見了自己沒有。
想到此,楚雲笙卻不敢再去看他,就怕敏銳如他再投來目光掃一圈,她將腦袋一轉,就落到跟在玉沉淵的步攆之後的一輛寶藍色八擡大轎上。
這般陣勢,這轎中的人身份又豈會低了去?
跟在這轎子之後的,還有一頂淡粉色軟轎,轎子左右兩邊分別跟着兩個小宮女。
隔着轎簾,將裡面的人看不分明,但卻是女子無疑,會是誰呢?
楚雲笙擡眸,再看向他們的去向,這南街盡頭只有一處府邸,監國,李府。
那麼,這兩頂轎子中的人,即便不是監國李晟,也定然跟他們家有着大大的關係。
正當楚雲笙猜測這這兩頂轎中人的身份,以及玉沉淵跟他們會是什麼關係的時候,卻見剛剛退讓到兩邊的百姓裡,突然竄出許多人來,這些人輕功了得,在自人羣中竄起的同時就已經扯了黑巾蒙面。
不等被他們身邊被驚嚇到的百姓喊叫出聲,這些人已經抽出腰際的軟劍直接奔着這兩頂轎子而去。
而那些護衛在路兩邊的御林軍反應也是極快,當即就提了劍去阻攔,刀劍相接的聲音四下響起,本來就擁擠在路邊的百姓受了驚嚇四處奔逃,一時之間,場面亂作一團。
在人潮涌動中,楚雲笙一直牽着春曉的手,就怕人流將兩人分散了,而對於眼下的局勢,她還沒有來得及分析這些突然竄出來的是什麼人,卻感覺掌中一緊,楚雲笙急急回眸,卻見春曉面色蒼白如紙,湊近她耳邊道:“那個人我認識,是巡防營的小隊長。”
楚雲笙循着春曉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人已經被幾個御林軍圍攻身重數劍,倒在了血泊裡,面上的面紗已經除去,露出本來那張還算清秀的青年容貌,明明已經傷的那麼重,卻依然固執的提着劍要往那頂寶藍色八擡大轎攻去,而且口中唸唸有詞:“竊國老賊!拿命來!”
楚雲笙一邊擋開亂作一團的人,一邊附耳在春曉耳邊低聲道:“他是姑姑的人?”
春曉篤定的點了點頭,又指了指接着倒下的幾個人,咬牙道:“他們都是。”
楚雲笙倒吸了一口涼氣,也算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了。
在他們眼裡公主失蹤,就是李家害的,如今公主生死未卜,而李家謀害忠良權勢如日中天,他們孤注一擲,便出的這個下下策。
眼看着場中的廝殺還在繼續,不時的有蒙面人倒在血泊中,然而卻沒有一人能成功的接近那頂寶石藍的八擡大轎,因爲這處就離李府不遠,剛一聽到動靜,李府的府兵就已經火速的趕過來支援。
而即使是現在場面膠着在一起,眼看這些蒙面人朝着那頂轎子越殺越近,但楚雲笙卻知道,情勢越來越緊迫,因爲這邊御林軍早已經放出了旗花,不用多時,巡城和皇宮周圍的守將就會趕過來。
且不說他們完全沒有勝算,即使是拼個魚死網破,殺了那轎子裡的李晟,對現在的局勢來說,也並不多少影響,只會再在這王城中掀起一段血雨腥風,又會有多少忠良被殘害!!
這樣想着,楚雲笙再不遲疑,擡手對混在人羣中的天殺的另外三個精銳做了一個手勢,同時拉過春曉道:“他們可認的你?能聽進你的話嗎?”
“嗯,我在公主身邊多年,他們是知道的。”
“那就好,”說着,楚雲笙指了指這些人中,殺的最兇猛的那個穿着灰布衣服的那人,對春曉道:“他應是這些人中的核心,我等下尋機刺傷他並將他打飛出御林軍圍困的圈子,你瞅準機會叫他和他的人立即撤退。”
“可是……姑娘……”春曉一把要拉出楚雲笙,擔心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楚雲笙已經腳尖一點掠出了人羣,春曉甚至連她的袖擺都沒摸到。
已經廝殺在一起的兩方人馬各有損傷,尤其是御林軍這邊,見這些蒙面人下手之狠之準,也越發來了火氣跟殺意,圍殺的越發狠辣了。
楚雲笙的腳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並不影響她施展內力和輕功,雖然眼下場面混亂,以她的身手還是很容易就跳到了場中,並直接落到了那個穿灰布衣服的人的面前。
那人和圍困在他周圍的御林軍皆是一愣,然而不等他們反映過來,楚雲笙已經擡手奪了就手邊的一個士兵的劍,揚手就向那人刺去。
一見楚雲笙主動跳出人羣是過來幫着殺這些刺客的,這些御林軍也都齊齊鬆了一口氣,因爲單看楚雲笙突然出現的那一身凌厲的殺氣,就已經讓人不由得膽戰心驚了,還好不是敵人,士兵們都下意識的往這灰衣人身邊避開了一點,猶怕楚雲笙那一劍的劍氣傷到了自己。
那灰衣人也沒有想到會突然竄出來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年來,而且二話不說提劍就向自己劈來,當時他想來不及多想,提着手中的劍就直接迎上,然而他提起的劍才迎上一半,尚未正面接觸,卻已經感覺到那一股自對面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凌厲氣息以及這劍氣讓他招架不住,當即他腳腕一轉就要收了劍勢避讓開來,然而楚雲笙哪裡肯放過,他這一避讓將巧落入她一早蓄勢待發的左掌之下。
砰!
那個着灰布衣服的男子看向楚雲笙的目光中猶自帶着震驚,而人已經被楚雲笙的那一掌直接劈飛了出去。
飛出去的位置,就是春曉的所在。
楚雲笙收掌,自半空中落回地面,擡手再向下一個蒙面人劈去。
在眼角的餘光看到春曉已經順利的拽住了那人,兩人飛快的交流了兩句,那人眸色大變,扯着嗓子就對還在廝殺中的蒙面同伴喊了一句:“撤!”
聲音不大,因爲他灌入了內力在裡面,所以便格外的具有穿透力,那些還在廝殺中的蒙面人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見領頭的人已經下了命令,當即也不敢戀戰,飛快的往後撤,再不像之前那般不顧一切代價都要衝殺進那頂寶藍的的八擡大轎的情形。
他們齊心撤退,再加上人羣混亂不堪,天殺的幾個絕頂高手又從中幫忙,所以很快,這些蒙面人就已經沒有了蹤影,只剩下一鍋亂的百姓,還有街道中心留下的幾具屍體以及那一地猩紅的血液。
楚雲笙暗自鬆了一口氣,正想着該如何全身而退,這時候,自始至終都沒有從寶藍色轎子裡露面的監國李晟突然掀開了轎簾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