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楚雲笙也沒有說什麼,只點了點頭,便在阿呆兄的攙扶下往來時的路上走。
一邊走,她一邊在腦海裡過着之前馬車兜兜轉轉的路線,然而,本來以爲有些眉目的記憶,卻在這會兒工夫又模糊了一些。
這時候,玉沉淵擡手遞給她了一卷圖紙。
楚雲笙接了過來,在手中展開,纔看清這是一張遼王城的地圖,這上面詳細到每一條街道甚至每一個顯眼的鋪子。
然而,雖然地圖清晰,但只是看着這地圖還是很難將腦子裡靠着身體感官猜測出來的路線在這地圖上展現出來。
見到楚雲笙皺眉,正想着是不是應該再找一輛馬車來,抓緊時間上了馬車然後憑着自己的記憶指揮着馬車去往之前越王關押三皇子的所在地,卻見旁邊一直都一言不發的阿呆兄這時候稍微偏了偏腦袋,看向楚雲笙道:“剛剛那裡?”
楚雲笙沒有料到阿呆兄會突然冒出來這一句話,所以她又腦袋打結的轉了一圈才反應過來,阿呆兄是在問她是不是去剛剛她去的那裡。
但是阿呆兄具體說的剛剛那裡,到底是指他趕過來救出她和王后的那裡,還是說就是越王待她去的那處秘牢?
想到這裡,楚雲笙纔想起來一個很關鍵的地方,阿呆兄明明是在宮外等她的,當時由越王帶出宮門的馬車就連窗口都封死了,完全看不到裡面,阿呆兄又是如何會在她們遇到危險的時候猶如天將?而玉沉淵又是如何算到那些人會在那裡伏擊她們?
楚雲笙擡眸看向阿呆兄,先將他的問題放在一邊,直接問出了剛剛腦子裡的疑惑道:“阿呆兄,你之前不是應該在宮門口等我嗎?怎的會出現在我們被伏擊的那條街上?”
聞言,阿呆兄擡起他那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推了推面上的那半張銀質面具,然後指了指楚雲笙,才道:“你的味……道,很特別,記得。”
“啥?”
聽着不善於表達的阿呆兄說出這樣幾個沒有關聯性的詞語的時候,楚雲笙又是一愣,然後轉念一想,道:“阿呆兄你的意思是說,你記得我身上的味道,所以,即便是我被關在那馬車裡,你沒有看到人,也憑藉着敏銳的嗅覺發現了那是我,從而一路跟着我們?”
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然而如果是阿呆兄的話,楚雲笙相信他可以做到,畢竟以他目前這般的功夫境界,他的六識已經不是常人可以比擬。
果然,在聽到楚雲笙這一番帶着驚歎的解釋之後,阿呆兄點了點頭,然後眼底裡劃過一道雪魄似的光芒,便轉開了目光,再不看楚雲笙。
在楚雲笙看不見的角度,那半張銀質面具底下的絕世容顏上,已經浮現出了一抹胭脂紅。
然而,楚雲笙既沒有看到,也沒有做他想,她此時的心思都放到了剛剛阿呆兄的那一番話上,因爲她這時候纔想到,既然阿呆兄一路跟着他們的馬車,那麼自然也就知道了越王最終將她們帶去了何處,所以完全不用自己的猜測!
而玉沉淵似是也在同一時間想到了這一點,他慢悠悠的轉過了眸子,掃了楚雲笙一眼,示意楚雲笙去跟阿呆兄溝通。
沒想到即便是在這般緊要的關頭,玉沉淵也不願意同阿呆兄說上一句話。
楚雲笙只能在心底裡感嘆一聲,面上還是平靜的轉過去看向阿呆兄道:“那你現在可還記得剛剛那輛馬車將我們帶去了哪裡?”
聞言,阿呆兄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楚雲笙才舒了一口氣。
然後,他便擡出手來,又再度屈起一指將楚雲笙拎了起來,一路踏着輕功飛檐走壁,往他記住的那條路線上奔去,而玉沉淵則緊隨其後,在玉沉淵的後面,還隱身着藍衣紫衣以及數十名當初被玉沉淵一起帶來的高手護衛。
楚雲笙後背上的傷口早已經疼的她冷汗直流,這會兒稍作休息,再加上被阿呆兄這樣提着,自己也沒有用上多少力氣,纔算稍稍有所緩解。
阿呆兄雖然性格孤僻,不願意與人接觸,然而腦子卻並不傻,在要經過剛剛越王被困殺的街道的時候,他特意繞到了相隔了兩條街的另外一條路走。
即便是隔開了兩條街道,楚雲笙豎起的耳朵依然能聽到來自那裡的短兵相接的聲音,顯然那裡還在激戰,說明越王暫時沒有事。
楚雲笙一路被阿呆兄提着,出於對阿呆兄的信任,所以她也就沒有再費心神的想着剛剛自己被蒙着眼睛的記憶中的路線,就這樣一路風馳電掣飛檐走壁,終於在一條偏僻的巷子口,阿呆兄將她放了下來,然後對她指了指前面。
楚雲笙剛剛站穩了身子,看到身邊這條僻靜的似乎沒有一丁點聲音的巷子,倒沒感覺到有什麼意外,而在接下來她轉過身子,看向那巷子口通向的那一處地方的時候,卻讓她不得不驚訝。
這條僻靜的巷子出去,居然是皇宮的一處偏門!
門口站着兩隊身着玄色鎧甲的守衛,森嚴的很,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去,沒有點輕功傍身還真不行。
而看到了這裡,之前一直縈繞在楚雲笙腦子裡的疑惑也都得以解開。
她終於想明白爲何纔不過是走了兩條喧囂的巷子,然後轉過去就已經越發沒有了聲音,按馬車的行進速度來看,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出了城門,然而她卻確實是聽到了厚重的門扉開啓的聲音。
原來,越王兜兜轉轉的帶着他們不但沒有出王城,就連王宮都沒有出,當時楚雲笙聽到的那一聲厚重的門扉開啓的聲音根本就不是城門開啓的聲音,而是眼前這王宮偏門開合的聲音。
而進了這裡之後,他們兜兜轉轉的一路跟出了那密室之後的轉折完全不一樣,當時她還懷疑是不是越王察覺到了什麼刻意在繞路,現在想來,他既然是帶着她們再進了遼王宮裡的某處偏殿,那麼自然是想怎麼轉,想怎麼兜,都能再回到這裡,所以,自然是很容易就能混淆了她的記憶。
這越王,果然是隻老奸巨猾的狐狸。
誰曾想到他這般兜兜轉轉的,竟然還是帶着她們回了遼王宮,更沒有人想到,他竟然就是將三皇子藏在了遼王宮某處偏殿的密室裡。
如果不是阿呆兄功夫已臻化境,能在他們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跟了上來,只怕楚雲笙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處地方。
相比於楚雲笙的驚訝,玉沉淵倒是沉穩了許多,他擡手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掃了一眼不遠處偏門口的那些守衛道:“既然越王對伏擊他的人都已經有了準備,更何況這裡,想必裡面的守衛更多。”
這句話倒是真的。
不等楚雲笙說話,玉沉淵又道:“那你便跟紫衣在這裡,我們進去,你現在這樣進去也只會是個累贅。”
雖然楚雲笙從這句話裡聽出了那麼一絲關切的味道,然而這種說話的態度和方式,還是讓她有一種自己被小瞧了的錯覺。
雖然,她現在確實是個累贅,但不知怎地,被玉沉淵這樣一說出來,楚雲笙心裡還是有些不高興,她癟了癟嘴,不悅道:“後面的路雖然阿呆兄也跟着去了,自然知道是在哪裡能帶着你們去,但是當時那樣森嚴的守衛下,那密道他卻是進不去的,而那裡又機關重重,稍有不慎就會觸碰到機關最後莫說救不回人,就連自己都會丟了小命,沒有我去你們怎麼行。”
雖然對玉沉淵的說話態度不太滿意,但是楚雲笙這句話說的也是實話。
說完,不等玉沉淵作答,她已經擡眸看着阿呆兄道:“我們走吧。”
說着,她掃了一眼玉沉淵,然後咬了咬牙關,用剛剛攢下來的一點力氣,騰起身子,就跟上了阿呆兄的身影掠上了牆頭。
玉沉淵見狀,也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給身邊的紫衣使了一個眼色,紫衣會意,立即身子一竄就閃身出了這條巷子,往那偏門口的護衛們撲過去,一邊跑,一邊哭了起來。
這樣一來,那些侍衛的注意力也都隨着撲到面前的紫衣而去。
而這邊,正好給了楚雲笙一行人一個從高高的院牆上掠進去的機會。
一閃身進了院牆,就看到一隊守衛從側邊巡邏過來,阿呆兄反應也是極快,連忙一把拖了楚雲笙閃身到了院牆下的灌木叢裡,而玉沉淵等人也都不遜色,在看到那一隊護衛過來的一瞬間,就已經做出了避讓的姿勢,並未自己找到了絕好的隱蔽之所。
且說楚雲笙被阿呆兄拖到了灌木叢之下,頭頂上方全是低矮的樹葉草葉,眼看着那一隊侍衛就要到了跟前,她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而阿呆兄則將她護在了身下,楚雲笙的腦袋抵在了他的胸口,楚雲笙甚至能聽到他胸口裡那顆心通通通有力跳動的聲音。
而她的心此時卻是緊張不已,緊張到她渾身上下僵硬無比,連一根汗毛都不敢動。
倒不僅僅是因爲就在眼前的這一隊護衛,而更多的則是因爲她腦袋靠着的胸膛的主人,阿呆兄。
天知道阿呆兄多有潔癖,天知道他有多拒絕別人的靠近,就連同已經被他並不排斥在他世界之外的楚雲笙,他平時也是帶着幾分嫌棄的,攙扶着她的手臂的時候,一定是要隔着衣料,提着她的時候,僅僅是屈起一根指頭,猶怕觸碰到了楚雲笙一點。
然而,在這時候,他們彼此貼的這麼近,楚雲笙害怕之前有一次自己因爲太過激動而一時間忘形的抓住了阿呆兄的手臂,然後被他如同像比瘟疫一樣的用最快的輕功給避讓了開來,並且連帶着幾天都繞着她走。
而現在的情形,兩人貼的如此之近,她甚至能聽到阿呆兄的心跳聲,那心跳聲也加快了好幾個節拍,楚雲笙就怕阿呆兄也在強烈的壓制住自己內心想要一把將她扔出去的衝動最後沒有壓制住……
所以,她此刻纔會如此緊張,比擔心被面前的這一隊護衛發現的心情還要緊張。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每一點,楚雲笙的小心肝都要跟着顫抖幾下。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這樣壓抑和緊張的時候,那一隊護衛才終於悉數的從這灌木叢前面走了過去,而楚雲笙只感覺到頭頂一鬆,阿呆兄已經鬆開了按壓住她的姿態並站起了身子。
楚雲笙擡眸,想要看向他的眼睛向他道個歉,然而阿呆兄卻似是對剛剛的一幕絲毫也沒有放在心上一般,他看也不看楚雲笙便再度擡起了手,又用那一根指頭彎曲起來,再度拎起了楚雲笙。
雖然習慣了阿呆兄的不說話不吱聲,然而,此時他不說話不吱聲楚雲笙卻並不能確定他是否是真的生氣了。
然而,她的心思也只是在這上面聽了了半刻便轉移開來,放到了眼下的情形上了。
在避開了那一羣守衛之後,他們後面又陸續遇到了兩隊護衛,這才終於到達了一間從外面看起來有些廢棄破舊的宮殿外。
而這裡,竟然沒有一個守衛。
果然越王這掩人耳目的功夫做的也是極好,誰能想到這裡會藏着三皇子呢?
站在宮殿外,楚雲笙擡眸看向玉沉淵,玉沉淵點了點頭,然後對身後的藍衣等一衆高手護衛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都先藏起身子,然後他便同楚雲笙阿呆兄三人閃身進了這宮殿的偏院裡。
阿呆兄在一間看起來平淡無奇的房間門口站定,指了指這裡,然後便起身走上前去,擡手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
隨着房門被打開,一股宛如來自地獄深處的腐朽和陰暗潮溼的氣息瞬間鋪面而來。
就是這裡,沒錯!
楚雲笙立即來了精神,也跟着阿呆兄的步子走了進去。
阿呆兄擡手按在了屋子中央的那一副畫卷上,然後轉過眸子看向楚雲笙道:“只到這裡。”
這一次,楚雲笙是一下子就聽懂了他的意思了。
他是說他只跟着到了這裡,後面的密道,他沒有進去。
在阿呆兄按在了那一副畫卷之後,這畫卷旁邊悠悠然轉出了一道石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