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明一案的案情經過在蕭景泰和楊縣丞商榷之後,於琴樓張貼告示公諸於衆。
之所以將案情真相披露出來,是因爲洪明一案影響惡劣,給受害者魏紅妝以及其家人造成的傷害極大,若非他有如此獸行,便不會招致如此血案橫禍。
蕭景泰覺得,百姓們應該知道真相,此案披露出來,至少能在人們心中敲響一記警鐘,也得以讓其他在外求學的小娘子們提高警惕,任何時候,都要學會保護自己。
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告示貼出去之後,整個鎮子一片譁然。
各種各樣的聲討和辱罵洪明的言辭像是雪片一般飄蕩在鎮上的每個角落裡。
養正女學館的大門這些天都緊閉着,可還是有很多百姓特意帶着爛菜葉臭雞蛋上山,往女學館裡扔,養正女學的百年聲譽因爲洪明案一夕間名聲掃地。
有好些在養正女學館求學的權貴之女們都由家裡張羅着準備退學,羅先生和莫先生爲此着急上火嘴角起泡,可任憑她們好話說盡,都不能阻攔她們要退學的決心。
館後院舍內,氣氛亂糟糟的,穿着家常裙服的小娘子們出出入入,隨在她們身邊幫着收拾東西的還有從各自府裡派遣來的丫頭僕婦。
陽光從頭頂的樹梢漏下來,在一片狼藉的庭院裡投下斑駁的疏影。
沈如晗站在小舍的門口,黛眉緊緊蹙成一團,久久,方聽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都要走了嗎?”她喃喃自語道。
“怎麼,阿晗你捨不得走?”風毓從後面靠近她問道。
“畢竟呆了這麼長的時日。也有了感情了。還有,退學後,咱們還怎麼考女官?”沈如晗回頭,看着風毓說道:“秋闈就要到了,等科舉結束之後女官的考覈試也要開始了,咱們可沒有多少時間可耽誤,再退了學。功課怎麼辦?”
“原來你考慮的是這個啊?”風毓笑了笑。伸手點了點沈如晗的小腦袋道:“有蕭表哥在,你還怕沒有女學館讀麼?我可聽說了哦,蕭表哥幫着晨曦姑娘入讀清正女學。他能幫她,難不成自個兒的親表妹會幫不了?”
沈如晗微微一笑,點頭道:“那倒是,只是四哥最近公務繁忙。我不大好意思麻煩他。”
“你們可是嫡嫡親的表兄妹,說麻不麻煩的話。可不是太過於見外了!”風毓眨了眨眼睛說道,心裡卻忍不住嘲諷沈如晗的蠢笨。
有蕭景泰這麼好的助力不利用,自個兒在這裡發愁嘆氣有什麼用?
還擔心麻煩,真是傻天真!
“走吧。咱們先把東西收拾好,晚些時候把退學手續辦了,就一起回金陵!”風毓說道。
沈如晗應聲道好。這才轉身回小舍,將衣物和書籍整理妥當。打包起來。
因蕭景泰就在鎮上,所以蕭沁並沒有專程趕過來接沈如晗,只傳了信,讓蕭景泰多加照應。
風毓府上倒是派了人過來,是張氏身邊的洛嬤嬤以及兩名護院。
張氏原是想着自己過來,可風不屈那裡也離不開人,再者女兒跟沈如晗在一塊兒,一路上有蕭景泰幫着照料,倒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至於張嫣,她是景陽長公主的女兒,洪明一案查清之後,她第一時間就趕來女學館,將張嫣接了回去。也正是因爲有了景陽長公主帶頭,其他權貴府邸才紛紛效仿,鬧騰着要退學。
臨近晌午的時候,蕭景泰帶着晨曦來到女學館外面等候。
看着一片蕭條的女學,蕭景泰瞳孔縮了縮,喟嘆道:“可惜了!”
“的確是可惜了,出了洪明這一顆老鼠屎,就壞了一鍋粥。”冬陽冷不丁的插嘴道。
蕭景泰回頭瞥了他一眼,他原以爲接話的人會是晨曦呢,可那小女人,儼然好似沒有聽到他的感慨似的,面無表情的站在樹蔭下,愣愣出神。
“晨曦,你在想什麼?”蕭景泰的目光落在晨曦身上,被無視的感覺讓他心裡有些不痛快。
“沒有想什麼啊,放空腦袋呢!”晨曦擡頭看他說道。
放空腦袋?
蕭景泰皺了皺眉。
“郎君你閒暇時也需要放空腦袋,什麼也不要想,不然,用腦過度容易早衰!”晨曦靈動的眸子轉了轉說道。
蕭景泰一怔,俊朗的面孔頓時涌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紅。
用腦過度容易早衰?
這小女人是嫌棄他老麼?
蕭景泰從未認真思考過二人之間的年齡問題。此刻聽晨曦講起早衰的話題,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了他和晨曦之間的年齡差距。
他已經二十六了,而晨曦的賣身契上所填寫的年齡,是十六。
他們有着整整十歲的年齡差......
這種距離感,讓蕭景泰第一次有了佔了人家大便宜的心虛。
他這算是老牛吃嫩草啊!
晨曦自然不知道蕭景泰此時已經在胡思亂想的大道上狂奔遠去,見他無端紅了臉,只以爲是天氣太過於炙熱的緣故。
“其實郎君將這個案子全盤公開,對受害者是不是有些殘忍呢?”晨曦突然問道。
這是她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
揭露洪明的獸行,讓在外求學的小娘子們提高警覺,這是好事,可對於魏紅妝而言,卻是將她所受到的傷害赤.裸裸展現在人前,這得讓她承受多大的心理壓力啊?
蘇瀧被判處斬刑,魏老漢被判流放,以魏紅妝的性格來分析,她一定會將這樣沉痛的後果十倍百倍的加諸於自己身上,如今蕭景泰再將事情的真相公開,對她來說有多麼的羞辱自責,就有多麼悔恨痛苦......
一個人要永遠的活在痛苦中,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的確是很殘忍!”蕭景泰抿了抿嘴。沉若千鈞的吐了一口氣,啞聲道:“但這是經過魏娘子同意的,我事前徵求過她的意見,如若不然,我也不會輕易這麼做!”
原來魏紅妝是知道的。
晨曦心中敬佩之餘,還有沒來由的一鬆,嫣然一笑道:“那就好。”
看着晨曦清秀小臉上盪開的輕鬆笑意。蕭景泰的心卻是猛的一緊。他往前又走了一步,靠近她問道:“晨曦,難道在你心裡。我是那種爲了結果可以不擇手段的人麼?”
“不,我從沒有這樣認爲。”晨曦搖頭,毫不遲疑的說道:“我相信你的爲人!”
得到這樣的答案,蕭景泰心滿意足的笑了。
是的。有晨曦這句話,他便覺得滿足了。
她相信着自己。用如此肯定的語氣,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高興的?
原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看法,卻獨獨在意晨曦的。
他希望自己在她心裡。永遠是正面、陽光且重要的。這或許跟前朝辰郎君在札記裡說的那樣,每一個女人,都需要一座仰望的高山。而你是否能成爲那座高山,不僅要看你有沒有成爲那座高山的資格和能力。還要看你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蕭景泰眸含笑意,低頭凝着晨曦,二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無聲交融。
沈如晗和風毓挽手從館內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樹蔭下,二人站得極近,四目相對,好似含情脈脈。
碧藍的天,金燦的陽光,零落的樹葉,他們站在一片濃郁的碧綠裡,深情凝望着彼此。
此時此刻的意境讓風毓忍不住想到現代影視劇的某個畫面,男女主相擁站立在飄着雪花的夜裡,頭頂是橙黃路燈籠罩下來的光柱,溫馨唯美,宛若一幅被時光定格的油畫。
她的眼睛像是釘子一般,緊緊的盯着他們,那眼底深處的嫉妒和不滿,好似要隨時不受控制,噴薄而出。
沈如晗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她生怕自己再往前走一步,會破壞了那美好的氣氛。
“真美!”沈如晗咧嘴說道。
風毓挽着沈如晗的手臂的手卻因爲她的讚譽而忍不住用力,下一刻,沈如晗就像是被蜜蜂蟄到似的,嗷一聲跳開兩步,捂着手臂,用霧氣迷濛的眼看着風毓問道:“毓姐姐,你幹嘛掐我?”
這麼大的動靜,蕭景泰那邊想不聽到都不行,紛紛轉頭看過來。
風毓飛快的擡頭看了蕭景泰一眼,臉刷的漲紅起來,回頭低聲對沈如晗說道:“對不起阿晗,我.....我剛剛不是故意的!”
她因情緒波動一時不察,沒有控制好自己,掐了沈如晗這是不爭的事實,風毓此刻實在不知道該找什麼藉口掩飾,只能認錯一途了。
沈如晗睜大眼睛看着面露尷尬的風毓一眼,又看看一臉狐疑探究的四哥,心裡登時透亮。
八成是看到四哥和晨曦繾綣情深的模樣吃醋了吧?
可吃醋也不能這麼用力掐人啊,用這麼大勁兒,不用看也知道這手臂上定是留下了淤青的痕跡了。
沈如晗覺得風毓這個表現實在是太過於極端了,有種善妒成狂的傾向。
簡直......太可怕了!
“沒事!”沈如晗淡淡的說道。
她說罷,卻是再也不看風毓一眼,快步往蕭景泰跟前跑去。
“四哥!”沈如晗喊道,轉頭又笑眯眯的跟晨曦打了招呼:“晨曦也來了,這次我可聽說了,案子能破,多虧了有你們辰家的不傳秘技相助,晨曦,你真厲害!”
“是啊,這些天晨曦你的大名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風毓緊跟上來,接着沈如晗的話稱讚了一句,緊接着目光往蕭景泰身上移,微微欠身施禮,柔聲喊道:“蕭表哥!”
“風娘子!”蕭景泰點頭致意。
“表娘子和風娘子謬讚了!”
晨曦嘴上謙遜着,可神態卻沒有絲毫的扭捏,這落在沈如晗的眼中,便與風毓前後的表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於是,她心中的天平再次毫不猶疑的偏向了晨曦。
她覺得晨曦纔是跟四哥最合適的一對。
志趣相投,志同道合,有共同的人生目標,他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看多了情愛話本小說的沈如晗對於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局充滿了期許,她希望蕭景泰和晨曦能夠修成正果,過上話本上描述的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蕭景泰關切的問了沈如晗和風毓這段時間在女學館內的生活,又問她們是否已經將行裝打理妥當。
沈如晗搶在風毓前面一一答了,笑着說道:“四哥,我退學了,嫣娘她們都要走,我雖然不捨,可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留下求學。”
“嗯,出了這個案子,養正女學也深受影響,估計着一時半會兒是沒法恢復正常授課的,退了便退了吧!”蕭景泰點了點她的腦袋說道。
“是啊,阿晗她方纔還在感傷,說退了學之後耽誤功課,怕趕不上秋闈後的女官考覈呢!”風毓說着,搖搖頭,似嗔似笑道:“阿晗這不是白擔心了麼?聽說晨曦姑娘入讀清正女學是蕭表哥幫的忙,有蕭表哥在,咱們還怕沒有地方讀書?”
咱們?
沈如晗皺了皺眉頭,忍着不快沒有說話。
蕭景泰倒沒有在意,養正女學出了這個案子,女學生們紛紛退學,她們的去處就成了一個問題。想必清正女學館已經金陵城內外周邊的幾個女學都會進行新一輪的招生,所以出面跟清正女學的館主說一聲,讓沈如晗幾個進去,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嗯,你們安心在家休息幾日,入學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蕭景泰說道。
“謝謝蕭表哥!”風毓喜出望外的說道,轉頭又看着晨曦,一副十分熱絡的姿態道:“真是太好了,晨曦,以後咱們也是同窗了!”
晨曦淡然一笑。
我跟你很熟麼?
一行人步行下山。
山下,停着兩架馬車,長隆正坐在車轅上候着,待蕭景泰他們走近,才跳下來,迎上來道:“郎君回來了!”
“幫表娘子把包袱收拾上馬車吧!”蕭景泰說道,回頭對風毓和沈如晗道:“你們倆坐長隆駕駛的那輛馬車。”
沈如晗笑着道好,倒是風毓聽到這話,忍不住往晨曦身上瞟了一眼。
他們倆人同處一個車廂?
以前是主僕是一回事兒,現在二人什麼關係也沒有了,還這樣共處他們都不覺得不合適麼?
“晨曦也跟我們一起吧,一路還能聊聊天兒!”風毓強忍着對晨曦的厭惡說道。
她還想着從晨曦身上奪取那個能帶給她無限榮光的空間呢,所以,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好,風毓在心裡這樣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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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又說:對於我將來要嫁的男人,我靠得是臉。
某人說:那對我呢?
白蓮無奈道:全身心!
某人:嗯,重要的是身。
白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