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沈傲對權爭的領悟,頓時就知道了段正聲的意思,無非是大理有人要趁着各國去大理的時機,當着天下人的面,給大理國王臉色看而已。
大理國王叫什麼名字來着?沈傲只略略一想,不禁摸了摸鼻子。這人在後世可是家喻戶曉,不過若非沈傲在鴻臚寺裡公幹,只怕也很難將後世所知道的那個人與現實的這個人聯繫起來。
段譽,你就是一個廢柴。
段正聲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擔憂地道:“這一次父皇讓我來大宋,便是希望大宋能夠主持公道,只是不得其門,跑斷了腿也無人搭理。”
沈傲心裡想,大宋是文官主政的地方,官僚最大的特點是什麼?就是踢皮球,像你這種烏七八糟的事,是人都不願意管,一個番邦王子,要吃要喝,大家當然盡力的供奉,要找麻煩,那就想都別想了,還不把你當蹴鞠?不來來回回踢個幾十次那纔怪了。
段正聲的眼中露出渴求之色,道:“後來段某左右打聽,才知道這大宋真正署理番邦的是平西王殿下,殿下一定要爲我大理宗室做主,若是再這般下去,我大理早晚要被逆臣篡奪。”
沈傲在鴻臚寺時,也曾知道大理的一些近況,大理國的國政一向把持在高氏的手裡,高氏甚至一度直接勒令段氏傳位,自稱爲大中國,不過後來因爲大宋的不滿和大理國內部的反對,最後高氏又還政給大理國前代君主段正淳,只是雖是還政,其實也不過是個噱頭,軍政還是牢牢控制在高氏手裡,仍舊是掛羊頭賣狗肉而已。
所以許多人往往稱大理分爲三個部分,一個是前大理,這是段氏正式執政的時期,中間還有一個大中國,這是高氏篡位的時期,而現在則被人稱作是後大理,雖是段氏執政,卻因爲只是個擺設,所以才被人區別開。
只是這種事當然懶得去管,管你是高氏還是段氏,只要乖乖聽話,自然相安無事,誰管你來着?
沈傲淡淡一笑,道:“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不急的。再者說,這是禮部的事,就算是找上本王,本王又能如何?段兄找錯人了,不如這樣,下次段兄去和禮部尚書楊真楊大人說說,楊大人嫉惡如仇,爲人剛正,一定會爲段氏討一個公道。”
沈傲雖然鄙視官僚作風,可是身上還是沾着官僚的習氣,踢皮球誰不會?
段正聲苦笑,大失所望地道:“段某已經拜望過楊大人,只是……只是……哎……”
沈傲道:“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段兄不要沮喪,一次不成就兩次。”
段正聲道:“段某之所以將希望寄託在平西王身上,是因爲平西王的一句話。”
沈傲見他仍然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不禁想,本王是踢皮球的,這傢伙居然是個牛皮糖心裡已經打定主意準備逃之夭夭了,卻不得不硬着頭皮道:“噢?本王說過的話很多,不知段兄想起了哪一句?”
段正聲正色道:“殿下曾向南洋諸國許諾,只要肯向大宋開貿易,設總督府,則各國王室,都在大宋的羽翼之下,這句話可是殿下在泉州宣示的嗎?”。
沈傲點頭道:“不錯。”
段正聲道:“大理也屬南洋,又靠近天朝,正是天朝通往南洋的陸路通道,大理一向以藩國之禮待宋,殿下豈能令段氏失望?”
沈傲的臉色頓時肅然起來,趙紫衡聽得無聊,嘟嘟嚷嚷地道:“什麼大理、總督的,真是無趣。”
沈傲給她使了個眼色,叫她不要說話。沉默了一下,想,這句話確實是南洋貿易的最堅強保證,正因爲有了這句話,南洋各國的王室才肯損失自身的利益,准許大宋的商人無所忌憚的向南洋傾銷貨物,也正是因爲如此,各國才得以劃出大宋總督轄區,以總督轄區爲中心,向藩國各處源源不斷輸送大宋的貨物。
段正聲拿這個理由出來,若是沈傲再踢皮球,只怕難免會讓南洋各國生出疑心,一旦質疑到大宋的信用,那麼許多事就不好辦了。正如後世的石油美元政策一樣,石油出口只能用美元交易,以此來支撐美元作爲世界貨幣的手段,而之所以幾大石油出口國願意同意這個條件,而不用歐元、盧布,只是因爲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保護各國的國王而已,若是一旦科威特或是沙特亦或是某酋長國被隨意推翻,而最強大的霸權不能插手其中,甚至是坐視不理,那麼這個石油美元的協議自然變成了一紙空文。
說穿了,這就是互利的關係,南洋各國王室得到了南洋水師的武力支持,那麼就算他是隋煬帝,是王八蛋,只要大宋水師仍然強大,那麼他們的國柞就可以一直延續下去。這是一個十分誘人的協議,對大宋有好處,對各國的王室也有好處。而這個協議的基礎,就在於大宋的信用和南洋水師的實力。
若是大宋失信,那麼各國必然會生出牴觸情緒。偏偏這大理雖然不臨海,卻也算是南洋國的一部分,這時候若是他們提出來,而沈傲否決,只怕南洋各國都會生疑。
若是如此,事情就不得不認真對待了。政治家和官僚有一個不同點,政治家和官僚都會踢皮球,甚至政治家踢皮球的本事或許比官僚更厲害,不同的是官僚遇到了任何事都會踢皮球,而政治家一旦遇到了利利益攸關的事,就是有天大的麻煩也會迎難而上。
沈傲坐直了身體,沉吟了片刻,道:“將萬佛會取消。”
“取消?”段正聲見沈傲換了副姿態,不禁抖擻起精神,道:“只是各國的客人都已經請了,況且這是高氏的主意……”
沈傲微微擡起下巴,傲然地道:“取消是本王的主意,立即令人讓快馬送消息去大理,就說將佛會立即取消,誰要是敢辦,本王滅他九族,高氏若是覺得有哪裡不妥,但可來找本王說理”
段正聲欣喜地道:“若能如此,這就太好了。”
沈傲繼續道:“第二件事就是讓你父王立即向大宋上書,請求設立總督府,劃出總督轄區,由我大宋派駐官員、軍隊。”
段正聲道:“我立即傳書,絕不敢怠慢,怕就怕高氏不同意設立總督府……”
沈傲淡淡笑道:“不必通過高氏,不管你們使用什麼方法,只要把奏疏送來,這件事就誰也改變不了,高氏不肯,也可以讓他來找本王。”
段正聲道:“這就好極了,只是大理國的印璽在高氏手裡,是不是隻要蓋上我父王的私章就夠了?”
沈傲點頭道:“只要是證明大理國國王身份的奏疏就可以。此外還有一條,大理國必須建設與大宋連通的馳道,這馳道按我大宋的規矩來建,大宋、大理各出一部分錢,民夫則徵用大理的,如何?”
大理與大宋之間山巒起伏,要建立馳道哪裡容易,不過既是通商,沒有道路是不成的,車馬過不去,還通個什麼商?若是馳道建成,那麼大宋與南洋各國不止是海路相通,陸路方面也多了一個選擇,雖然路途比之海路遙遠得多,至少出了突發*況可以用一用。
段正聲想了想,頜首點頭道:“殿下的意思,大理國一定遵照辦理。”
沈傲站起來,淡淡道:“最後一樣,就是佛會雖然取消,可是萬國展覽會也將在泉州召開,這佛會就是萬國展覽會中的一項,所以各國的商賈、王公還是要動身,只是這一趟不是去大理,而是來泉州,你們大理國也要派出使團,更要鼓勵商人們來,各國的國王,都要親自過來,國王老邁或是病在牀榻的,可以由儲君代往,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所以你們大理傳消息的時候,順帶把這個消息先捎上。”
段正聲道:“萬國展覽?這又是什麼?”
沈傲呵呵笑道:“自然是促進各國的友誼,大家湊在一起熱鬧熱鬧,順道兒把你們大理的事一併解決了。你想想看,若是我大宋邀各國前來,高氏會怎麼做?”
段正聲道:“自然也會派人隨父王一起趕赴泉州。”
沈傲正色道:“這就是了,若是本王處置掉了眼下汴京的事,或許會去泉州一趟,到了那時,自然給段家一個公道。”
段正聲這時候再不說什麼,從椅上站起來,朝沈傲跪下行禮道:“如此,段氏上下對殿下定然感恩戴德。”
沈傲呵呵一笑,生生受了這大禮,臉上也沒有慚愧的意思,只是淡淡道:“起來吧,你只管去傳消息,若不是你,本王倒是忘了是該舉辦一場盛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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