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林靡說完那句話就一直沉默,靜靜的等待着周紹文的反應,而電話那頭的周紹文,在樑景的病房裡,斜倚着窗臺站着,看着窗外澄淨的藍天,像一塊巨大的藍色玻璃,純淨的沒有一片雲。
良久,他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然後嘴角露出一抹讓人看不懂的微笑,他對着電話說,“林靡,這是你給我的一個機會嗎?”
林靡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現在不管說什麼,都會引起周紹文的怒意,因爲她的本意,只是想讓樑伯承好好的,這份沉甸甸的感情,跟周紹文無關。
沒有聽到林靡的回答,周紹文也沒有在意,他再次笑了笑,說,“條件任我提,什麼都可以?”
聽到周紹文的話,林靡捏緊了手機,目光望着車窗外,看着那些一閃而過的景色有些微的失神,直到電話那頭周紹文帶着些嘲諷的笑聲傳過來,“怎麼,不敢開口了?剛剛的話,不會只是你的一時興起,捉弄我的一個玩笑吧?”
林靡搖了搖頭,搖完似乎纔想起電話那頭的周紹文看不見,又清了清嗓子,淡聲開口,“不是,不是玩笑。”
周紹文沒有說話,頓了頓,林靡又接着開口,她說,“周紹文,我說的是真的,我用我所有的的東西,跟你做一筆交易,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只要樑伯承平安無事,我只要他平安無事。”
周紹文說,“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交易,畢竟這是我可以接近你唯一的機會。我應該讓你做我幾年的情人,玩膩了之後將你掃地出門,還是要求你做我的女朋友,不管樑伯承出來之後怎麼樣,你都不能離開我?嗯,仔細想想,確實不錯呢,只是,我竟然會有些於心不忍……”
周紹文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林靡心裡揪的很緊,拿着電話的一隻手幾乎要把電話捏爛了,腦子裡一瞬間閃過很多念頭,尤其是在周紹文說出那兩個假設的時候,她甚至想去死,可是念頭轉了幾轉,終究是停了下來。
她握着手機,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可還是遮掩不住那一絲顫抖,她對着電話輕聲開口,“我說了,條件你提,我只有一個要求,讓樑伯承平安無事。”
周紹文低低的笑起來,他說,“可以。”
話落,就掛了電話,林靡緊緊繃着的心臟這才鬆了一口氣,拿着手機的手從耳畔滑落下來,手機落在一旁的座椅上,滾了兩下,停在不遠的地方。
林靡背靠着椅背,身體完全鬆懈下來,胸口卻劇烈的起伏。
未知,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周紹文的未知,樑伯承的未知,還有自己的現在和將來沒有歸依。
出租車平穩的朝着樑景住着的那個戒毒所開去,樑景將手機收起來,坐直身子,轉頭看着車窗外,目光沉寂下去。
而另一邊,掛了電話的周紹文斜倚着窗臺,靜靜的看着外面,很長時間都沒有挪動腳步,他的目光如炬,焦點一直在外面藍天上那隻盤旋不斷的雄鷹身上。
良久,他轉過身,剛好對上病牀上虛弱女孩的目光,樑景的眼中帶着瞭然,沉靜的看着他。
這樣的眼神,就像是透視鏡,映照出自己全部的心思,狼狽也好不堪也好,似乎都落在了這個女孩眼中。周紹文討厭極了這樣的目光。
她不過是個自己花了區區三萬塊錢買回來的一個廉價的東西而已,用來勾引樑伯承,破壞他和林靡感情的工具而已,憑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
周紹文的目光從樑景的身上移開,徑直朝病房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樑景的聲音帶着卑微和小心,怯怯地在他身後響起,她說,“周先生,請不要傷害小靡姐。”
聲音雖小,卻很堅定。
周紹文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轉過身不屑的看着樑景,“請不要?你以爲你是誰,能管到我的頭上來了?”
臉上毫不遮掩的可笑,落在樑景的眼中,就像是落了刺。
可她還是執着的再次開口,“小靡姐是個好人,周先生,她不應該受到傷害。”
周紹文臉上的笑容變得冰冷起來,他走到樑景的病牀前,擡起手來重重的捏了一下樑景的臉頰,冷哼一聲,說,“你知道什麼?哪怕我傷害盡這天底下所有的人,我也不會傷害她。我只想得到她。”
說罷,猛的甩開樑景的臉,不再去看她臉上的不可思議,轉身離開。
病房門“砰”的一聲關上,樑景坐在病牀上,愣愣的看着緊緊閉着的門,良久輕輕閉上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淚。
沒有人知道那滴淚意味着什麼。
林靡打車到戒毒所的時候,正趕上週紹文開車要離開,在戒毒所門口,林靡站在周紹文的車前,隔着一米遠的距離外加一塊擋風玻璃,和周紹文對視。
周紹文斜過身子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然後拍了拍副駕駛的座位,看着林靡,說,“上車?”
做出這樣的舉動,當然是心裡篤定林靡不會拒絕。
林靡只是遲疑了一秒,就走過去,坐在周紹文旁邊,然後關上車門,直視着前方,不再動作。
周紹文笑着搖搖頭,轉過頭斜過身子,將安全帶拉出來要給林靡繫上,拉到一半,林靡就抓住了那根安全帶,看着周紹文,聲音有些打顫,“你幹什麼?”
周紹文笑了一下,聲音溫和,說,“不繫安全帶,我會被扣分罰款。”
林靡說,“我自己來。”然後低下頭自己將安全帶扣進去。
周紹文聳了聳肩,並未在意,緩緩的發動車子,問一旁的林靡,“去哪?”
林靡頓了一下,才淡淡的開口,說,“隨便。”
周紹文點點頭,踩緊油門將車子飛了出去,林靡沒想到他的動作這麼突然,身體不自禁的朝後倒去,周紹文轉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掛起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