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
章壯武終於從地上爬起,及時喊出了這一句。從盧權的角度,令人、馬翻倒的純是個人(包括馬匹)的主觀幻覺,可從章壯武的角度,大地的轟鳴,劇烈的震波,五臟如欲翻轉的感受絕對是如假包換。全靠他性格堅毅,才能在受擊後短短几息就掙扎起來。
盧權奇怪的回頭道:“小子,我已經手下留情,難道你真想找死?”
章壯武忙道:“天……天師容稟,小的……在下……這個卑職(他實在找不出合適的自稱)已經領教您的神威,絕不敢有半點不恭。只是末將(他終於確定了稱謂)並非要對這位小……小公子不利(蘇霓兒身着男裝)。而是想確認一下這塊玉佩的主人是誰。”
章壯武一邊解釋,一邊從懷裡取出一塊玉佩。目睹神蹟,更兼親身領受“五雷掌法”的絕世威力,章壯武對盧權已經徹底信服。趕着說出這番話,與其說是忠於職守,還不如說是絞盡腦汁要跟盧權套近乎。一旦證實此女身份,兩邊就是一家。到時候……嘿嘿嘿。有神仙可做,誰還在乎人世間那點富貴!
“啊呀,差點壞事。”
一看那塊玉佩,蘇霓兒當即叫了出來。她匆匆回身,奔過去取回玉佩。有盧權在旁,章壯武不敢不給。但他追問道:“請小……這個公子示知此佩來歷,好讓末將回去交差。”
蘇霓兒邊往回跑,邊漫不在意的搖手道:“這是我生父留給我的信物。幸好你撿到交還,要不然可要糟了。”
生父給的信物?盧權腦中電轉,看來有戲。那邊的幫派要抓她要脅陳國退兵,這邊陳國撿到玉佩,立刻派出衆多人馬追趕詢問。綜合來看,此女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明白點說,那就是——陳霸先的私生女是也!
這邊盧權已經成竹在胸,那邊章壯武同時身子一震。仙師雖然就在眼前,有無仙緣那還難說。可要是帶回陳霸先的女兒,換點人間的富貴也不差呀。剎那間章壯武思維短路,張口就呼道:“小公——”
盧權突然大喝道:“住口!”
聲音如雷震耳,章壯武頓時醒悟,連忙收住“小公主”的“主”字,改口道:“小公……子慢走。7Z小說?我有關於你生父的消息,請隨末將回去細談。”
蘇霓兒奇怪的回頭道:“你知道我生父是誰?別開玩笑了。我師父紫霞真人早告訴我,我的生父生母都已不在人世。”
章壯武正要解釋,盧權適時插話道:“你回去覆命就是。三日後,咱們有緣還能再見。”
盧權一邊說,一邊交疊雙掌,做了幾個手勢,隨即反背雙手,若有所思的朝山裡走去。蘇霓兒吐了吐舌頭,一邊朝章壯武揮手,一邊追上去挽住盧權手臂。兩人並肩走入山口,山道一轉,即從衆人眼前消失。
章壯武呆呆的坐在地上,回想盧權最後的暗示。突然之間,答案清晰浮現。天師的意思是說:你這人根骨不錯,三日後子時,你悄悄潛出,我將在軍營之後出現。
章壯武心花怒放。我要成仙啦!老天開眼,老天開眼哪!他突然跳起身來,學盧權的樣子大喝一聲:“天不容人,看我五雷掌法。”
隨着喝聲,章壯武一掌擊在地上。
轟!腳下一陣天翻地覆的劇震。章壯武愕然回頭,發現身後塵埃迷漫,剛剛掙扎起來的衆多人馬又一次被震翻在地。章壯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舉起雙掌,反覆的看了又看。難道真如天師所暗示的,我的根骨奇佳,仙術一學便成?
初夏的凜凜山風之中,章壯武魁偉的身軀不覺微微顫動,對天師盧權的信仰提升到了十足。
山上的窺探者好容易定住神,撿回殘破的千里鏡,卻見到如此一幕。迷茫之中他也一腳踩空,從山上骨碌碌滾落下來。
盧權與蘇霓兒並肩走了一段路,問清了道觀的方位。眼看要到設伏地帶,盧權微笑提議道:“雖然佳人在旁,走上幾天幾夜也無所謂。不過用飛的是否更好?”
蘇霓兒大喜道:“好啊好啊。我一直想修一門會飛的道術。可師父說,就算氣功煉到最高境界,最多能夠飛身過牆。要藉助飛爪之類才能飛檐走壁。別提讓人多喪氣。”
盧權笑道:“那就讓你見識一下飛行。不過你要先閉上眼,等我提示後才能睜開。”
蘇霓兒對他的信心早已建立,當即依言閉眼。眼剛閉上,便覺身體急升而上,隨即平穩的快速移動,耳邊風聲呼呼。蘇霓兒又驚又喜。只是從昨天開始連番奔逃,到此已經疲倦之極。伴隨着有節律的風聲,蘇霓兒竟然不覺睡着。
這一覺睡得好酣暢,等到醒來,蘇霓兒發現自己身在道觀的牀上。身旁一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看,不是天師盧權是誰?
山口的經歷飛速浮現,蘇霓兒當即跳起身來,紅着臉施禮道:“我竟然睡着了,真是失禮。弟子至誠見禮。”
盧權微笑點頭道:“很好。沒想到我初到人間,就收到一位根基奇佳的女弟子。不過你是否要先稟告原來的師父?”對眼前這個“寶貨”,盧權當然要充分利用。不過獻身成爲駙馬實在太俗。以盧權的能力身份,收之爲徒才比較合算。
蘇霓兒道:“我師父是棲霞觀的主持紫霞真人。她一心虔修道術。得知天師駕臨於此,而且肯收我爲徒,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回想盧權一掌震翻千軍的氣勢,蘇霓兒大爲興奮,連忙拉住盧權的衣袖道:“求天師教我仙法……”
她突然反應過來,盧權不知何時已經身着男裝,而且看樣子,很象是自己衣櫃裡的。她仔細的看了看,果然不錯。突然之間,一種莫名的感覺直涌上來,就象彼此通過這身衣服,已經有了親密的肌膚接觸。蘇霓兒的俏臉頓時通紅。轉頭四顧,身處的正是自己的臥房,盧權是怎麼帶她進來的?觀中的女僕有沒有發現?
她訥訥的道:“天師,您……您是怎麼帶我進觀的?她……她們沒說什麼吧?”
紫霞真人待她有如親女,只是要求很嚴,平日不許隨便下山。尤其不准她與外間男子接觸。這次紫霞真人閉關修煉,幾個師姐又都不在,收到那封密信後,蘇霓兒纔敢自作主張下山送信。然而一路兇險,師父出關後肯定要責罵。假如得知她居然被一個裸男抱回觀中……蘇霓兒已經不敢想象將會發生什麼。
盧權就如洞悉她的心思,安慰道:“放心吧。觀中衆人只見到你單獨回山。你還跟她們一一打了招呼。不信你可以出去詢問。至於我的存在——”
他微微一笑道:“怎麼會輕易落入不相干者的眼中!”
蘇霓兒大喜,擔心一下子消除。她繼續問道:“天師您的仙術是怎麼修成的?弟子假如誠心侍奉,您能傳我多少,我又能修到什麼地步?”乘雲氣,御飛龍,長生不老,變化莫測的神仙境界,每個凡人都會夢想。何況身爲道門弟子,這種超凡入聖的信念就更強烈。現放着身具大神通的天師在此,蘇霓兒當然緊張自己在修行上的前途。
盧權從容道:“道門中對於修煉達到的層次,用五種仙的方式來劃分。所謂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鬼仙層次太低,咱們且不論他。所謂人仙,無非是身體壯一些,壽命長一些,並不具備通天徹地的威力。不過對大多數修煉者而言,能達此地步就已經很了不起。絕大多數連這種程度都‘起不了’!”
蘇霓兒點頭道:“天師說得很對。我從小跟着師父修道煉氣,十幾年下來,除了身體好一點,並沒修成什麼特異功能。我師父紫霞真人算是得道高士,積數十年的修爲,無非能夠飛身過牆,單掌斷樹。再高一點的境界也不可能達到了。”
說到這裡,蘇霓兒十分沮喪。十五六歲正是幻想馳騁的年齡。何況她飽讀各類書籍,胸中蘊藏的世界大着呢。一旦發現現實中的一切與理想境界太遠,不免要產生人生無趣之感,而醉心於幻想世界。
盧權微笑道:“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蘇霓兒精神大振,連連追問修煉方法。盧權卻笑而不答,反過來問她種種問題。關於紫霞真人,道觀的來歷,日常的修煉方法,直到蘇霓兒近日遭遇,日常的讀書、思想;外及當今天下形勢,目前山外的戰局等等無不囊括。
蘇霓兒心知這是要考察她的見識,當即一一詳述。一直說到腹中飢餓,她出去傳呼膳食,這才發現自己睡了差不多一天,天色已經快要黑了。兩人用過餐後,蘇霓兒繼續講解,一直談說到次日天亮,蘇霓兒倦極而眠。盧權已經盡知當今形勢,他心中策略已定,邁步走出臥室,輕輕掩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