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瑤聽了紅毛的話,久久沒有醒過神來!
“你……你說什麼?”
紅毛連蹦帶跳的比劃:有一個女人,我一出去她就發現了我,她還讓人拿箭射我。幸虧我跑得快,不然我這條小命就要交待啦!
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周佳瑤無意識的摸着紅毛光潔的毛,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在她的認知裡,她去過閻王殿,能重活一回,擁有仙府小築,便是天大的福氣和機緣了。這一切,或許就是一個異數!或許有朝一日,她會從這並不真實的夢境中醒過來!
前世的周佳餚是一個無神論者,她沒有什麼信仰和精神寄託,受過高等教育的她,相信的是科學。
但是,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科學解釋不了的。
比如紅毛!
怎麼形容它呢!
它靈智初開,說它是妖吧?它又沒有妖法,只能吐個比彈珠大不了多少的火球,連個人形都不會化,如何能是妖!
原諒周佳瑤沒見過真正的妖,她腦袋裡對妖印象,全都來自後世的影視作品。
你若說它不是妖呢!它的存在確實又有違背科學。雖然紅毛不是真的開口說話,但周佳瑤確實能聽到它說話啊!這怎麼解釋?還有它只是一隻松鼠,松鼠膽子都是很小的,可是紅毛能吐火球,這又怎麼解釋?
都解釋不了。
解釋不了就解釋不了吧!畢竟這些東西對周佳瑤來說,有益無弊。
讓周佳瑤感到害怕的是,如今出現了一個能發現紅毛的女人!
紅毛的速度有多快?反正一般正常的松鼠是肯定沒它快的。
一個人,要在夜色中發現一隻正常的松鼠尚不容易,更何況是紅毛?而且紅毛似乎有些怕那個人。
想到這裡,周佳瑤摸着紅毛的手便是一頓,隨即道:“你說那是一個女人?她多大年紀?”
紅毛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紅毛並沒有看到她的樣子,她穿着一個古怪的袍子,不過聽聲音,應該不年輕了。”
“對了,你說府外有很多人圍着,那後來爲什麼那些人又都走了?”周翼虎來的時候,沒有發現那些人的蹤跡。但紅衣當進說,府外得有百十來號人呢!這麼大的聲勢,怎麼就悄無聲息的散了?
“嗯!”紅毛歪着腦袋想了想,“大概他們都在追我吧!”
周佳瑤聽了這話,頓時瞪大了一雙杏眼,“是清楚,怎麼是他們都在追你!”
開玩笑,馮家準備了一百來號人,爲的是裡應外合,幫着馮氏置自己於死地!難不成到最後這些人,居然都去追紅毛了?
這玩笑開得有點大吧!
“那你是怎麼逃開的?那麼多人追你,難怪你回來後虛弱成那樣!”
紅毛舉起兩隻爪子,凌空揮了幾下,“紅毛是拿出看家的本事了,才躲了過去!那老妖婆怕是有些道行。主人,紅毛最近都不想出去了,萬一她還來找我怎麼辦?”
周佳瑤心裡突突的,“好好,最近都不讓你出去了,你在這裡面好好待着。”
紅毛連忙點頭,在它心裡,仙府小築已經是它的家了!家纔是最能給它安全感的地方!
周佳瑤又安撫發紅毛幾句,心事重重的出了仙府小築。
她躺在牀上,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
馮家的人,一個女人。
聽紅毛的意思,好像那百十來號人,都是聽從那個女人的發號施令。
到底她爲什麼要追紅毛呢?
是擔心紅毛像信鴿那樣出去送信?還是像紅毛說的,那女人頗有些道行,看出了紅毛的不同?
這世上,當真有那樣的世外高人嗎?
周佳瑤的心緊了又緊,一雙手不自覺得攥着妝花緞面的被子。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心裡沒底的,又何止周佳瑤一個?
馮家的氣氛,也是人心惶惶的。
算計周佳瑤的事情,確實是有馮家人的手筆。不然以馮氏自己的實力,哪裡能弄出這樣大的陣仗?
馮家想除了周佳瑤,目的並不單純。
要說往日有仇有怨,那也是馮氏自己和周佳瑤的事,馮家斷然沒有必要爲了一個外嫁女,冒着風險,大張旗鼓的與周家爲敵。
誰都知道雲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是周家長房獨女,在家裡是極爲受寵的。嫁到國公府以後,世子更是當她像眼珠子一樣。也正是因爲如此,先前馮微姿被周佳瑤算計一事,馮家人權衡了一番利弊後,纔沒有發作,而是按着雲鵬的意思,默默的把人嫁了。
可是這次,不一樣。
馮家人,是鐵桿的太子黨。
太子雖不是賢能之人,但出身尊貴,佔着嫡長的位份。他母親王皇后,出身簪纓士家,底蘊雄厚。王家是三公之家,一流的門閥士族,族裡讀書的種子不知幾何,且代代都有才學兼備之人出世。
太子有皇后替他謀劃,又有王家做助力,名正言順,何愁坐不到君臨天下?
只是這幾年,馮家人卻漸漸的感受到了局勢的變化。
聖意難測。
東宮之位雖未有變動,但這幾年太子的日子確實過得不太輕鬆。他才能平庸,功業方面又無建樹,做事雖勤勉有餘,但能力不足。這對一個儲君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皇上年紀漸長,性情也與初登大寶時有了很大的不同。大概年老的帝王都是多疑的吧,這幾年朝堂上的變動,只要不是瞎子,那就都能看得出來。
皇上對太子的態度,正在悄悄的變化着。太子手上的差事,都是那種吃力不討好,還沒什麼撈頭的。也不知是那年春闈泄題一事讓聖上寒了心,還是工部貪墨案一事讓聖上對太子有了猜忌,總之這兩年,太子的勢力,權力都在削減,恩寵方面,也是不如往昔。
太子急了,總覺得自己離那個位置越來越遠,連帶着對幾個兄弟的提防之心,也越來越重。
天家無情,父子之間的關係,尚且先君臣,再父子呢!更何況同父異母手足之間那點微末的血緣了。
縱觀歷史,這世間,有幾個君王是順順利利、兵不血刃的坐上那個位置的?
自古打着清君側名義造反的,有都是。兒子反老子,兄弟間鬥得你死我活的事情,歷朝歷代都有,實在算不得是什麼稀罕事。
如今,太子的形式,實在不容樂觀。
馮湯眯了眯眼睛,暗想,可見早早的立了太子,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哼!
這天家的事情,還真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儲君立得早了,皇上自己後悔了。儲君若是不立,則更是人心惶惶,風聲鶴唳,朝野不寧。
“父親,此事還應該及早拿個章程纔好啊!”馮湯的長子,馮氏的大哥馮耀興,有些沉不住氣了。
當年馮家蒙冤的時候,馮耀興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他眼見着家族衰落,可是卻毫無辦法,只能奮發讀書,希望早一日考取功名,還家裡一個公道。
後來馮湯的案子重審,馮家的冤屈得以沉雪,全家這才從鄉下返回了汴京。
隨後馮湯復起,馮耀興又考中了進士,家裡這才東山再起,一年好過一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對當年的冤案有了愧疚之心,後來馮湯的小女兒馮玉珠被送進了宮,做了美人。馮湯的官場之路,也越走越順!
馮玉珠入宮多年無子,熬了多年,如今不過是貴人身份,對馮家也談不上助力二字。倒是大妹妹,當年委曲求全做了雲鵬的妾室,對家裡幫助頗多。
馮湯見不得兒子這個毛躁的樣子,板着臉道:“你如今也是要當祖父的人了,怎麼還這樣不穩重?”四十歲的人了,居然還跟個楞小子似的。他是長子,將來是要支撐門戶的,這般行事,如何能成器?
“父親教訓的是,兒子也是一時慌亂,沒了主意。”馮耀興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足之處,父親最不喜歡沒有城府的人,心裡但凡有點事兒,都巴巴的寫在臉上,能做成什麼大事?
馮湯的臉色這才緩了下來。他看向自己的小兒子馮耀宗,問道:“你有何想法?”
馮耀興見了,心裡頗不是滋味。
家裡一共三個兒子,最受父親器重喜愛的,不是自己這個長子,也不是外放的老二,反而是這個庶出的弟弟。
旁人家裡都是器重長子……
馮耀興回過神來,想聽聽看三弟是怎麼說的。
馮耀宗三十歲上下的年紀,一身絳色暗花緞窄袖長袍,將他原本就很俊朗的容貌襯托得更加出塵。
馮家的孩子,不論男女,生得都非常好。要不然早年馮玉珠也不可能被送進宮去!
就算是馮湯,如今年逾六旬,可是眉目之間,依然能看得出來年輕時的風采。
馮耀宗是庶出,從小卻是按着嫡子的路數來培養的!馮耀宗的生母是馮湯的愛妾,只因身子弱,生了馮耀宗後沒多久,就撒手去了。馮湯怕嫡妻對孩子下毒手,故而馮耀宗自小是養在馮湯身邊的。
古人講究含蓄,就算是父子深情,也要表現得不顯山不露水。有種說法叫抱孫不抱子,還有一個稱呼叫嚴父。
馮湯對馮耀宗的寵愛,確實有些過了。
嫡妻冷眼瞧着,幾乎被他活生生氣死,但也別無他法。
也難怪長子對馮湯諸多不滿,實在是馮湯從來不掩飾自己對這個庶出小兒子的喜愛!
馮耀宗呢!名字雖然取得不怎麼樣,但是他確實沒有辜負馮湯的一番栽培。人長得如玉郎君似的,學問也好,最重要的是,此人城府極深,遠比他兩個異母的哥哥,更適合官場。
也不知道馮湯出於什麼考慮,卻沒讓兒子下場,反而將他送去學了功夫。
馮湯大概是爲了保全兒子,從不讓小兒子在外張揚,故而馮耀宗在汴京城裡名聲不顯!但此人,絕對不是什麼善類,這次派人去圍國公府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只是沒想到,還是沒能成功。
“父親,這個有什麼可說的?不管是順天府也好,還是大理寺也好,想要潑咱們髒水,總得有證據吧!姓周的去國公府的時候,麻……她已經帶人撤了,而且不留痕跡!這裡頭完全沒咱們傢什麼事!”馮耀宗看起來,完全不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這番話說得不疾不徐,好像在談論天氣一樣的,誰能想到,他便是這件事情的策劃人呢!
馮湯點了點頭,小兒子的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大哥,不是當弟弟的說你,遇到事兒了,慌也沒用。你這樣,真的是有失風度。”到了這個時候,馮耀宗還不忘了給馮耀興上眼藥。
馮耀興見父親也是一副贊同的樣子,心裡不免得出生一股怨氣來。
嫡子纔是支應門庭,光宗耀祖的。可是到了他們家,嫡子賤如草芥,反倒是下賤奴婢生的孩子,倒是精貴起來了。
“三弟,不是哥哥我有失風度,實在是……唉,關鍵那些人都是你的人,哥哥也不瞭解他們的本事啊!咱們家,從太祖那個時候開始,就出仕,代代走的都是文臣的路子!你是咱們家的異類,那些武夫的事,哥哥心裡確實沒底。”
馮耀宗臉上的神情不變,直言道:“文也好,武也罷,能在朝堂站住腳纔是真的。大哥在國子監任祭酒多年,教的都是孔孟的那一套,不懂也是正常的!”
馮耀興咬牙,心裡暗罵了一聲武夫,卻不也再說什麼,生怕惹惱了馮湯。
“父親,依兒子的意思,眼下可放棄在雲府的佈局,轉而去南邊……”
馮湯點了點頭,“最近京城確實不太平,一擊不中,便再難出手了!南邊的事,雷兒的主意可靠譜?”
馮耀興笑,“父親放心就是!雷兒的計謀,是頂好的!不過,兒子想,或許將此計稍作改動,收益會更大些。”
馮湯眼睛放光,“哦?你是如何想的?”
馮耀宗看了看馮耀興,道:“兒子腦中有一個想法,尚不成熟,等兒子思慮一兩日,再與父親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