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來,景小姐難不成是喝露水長大的?”周佳瑤說的話輕飄飄的,看起來並沒有生氣的樣子。
景慕心就狐疑的看了她兩眼,一副十分不明白的樣子,你一個鄉下出身的丫頭,還會弄什麼玄機不成?
“你什麼意思?”
周佳瑤默默的嘆了一聲,她這是被打臉了啊!
進宮的時候她還在想,這宮裡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哪個不是長了顆七巧玲瓏心?都把自己的心思隱藏在面具之下,誰也不是能任人一眼就看透的。
這位景小姐,雖然不是宮中之人,但也是世家出身。她姑母可是淑貴妃呢!淑貴妃可是僅次於皇后的存在,她是四皇子的生母,這樣論起來,四皇子可是眼前這位景大小姐的表哥呢!她好歹也算得上是半個宮中之人吧?
這位景大小姐,性子嬌憨,因爲雲霆霄的關係,見自己第一面,就露出了濃濃的厭惡之意。那滿滿的不屑,幾乎要從眼睛裡溢出來了。
她要麼是孩子性情,不會藏拙,要麼便是心機深沉之輩,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如果是前者,那還好辦,總歸就是個孩子,不會有什麼大惡之舉,反之的話,那就不好辦了。
一旦天真無邪,真性情這種東西成了一個人的保護色,那麼這個人,絕對會非常不好對付。一個有心計的白蓮花,會收起所有人的同情,而與她爲敵的人,通常要受千夫所指。
唉!
周佳瑤很討厭這種勾心鬥角的生活,不過她也不是誰都可以揉搓的麪糰。
“你一口一個鄉下人,還說我一身的泥土味兒?”周佳瑤試探着問了一句。
景慕心的下巴一下子就擡了起來,“難道你不是嗎?”一股與生俱來的優越感毫不避諱的顯露出來。
“是啊,我是在鄉下長大的,這沒錯。”周佳瑤只道:“但是我不覺得鄉下有什麼不好,一身泥土味兒有什麼不好?皇天厚土,這世間萬物的東西,哪一樣能離得了天,離得了地?鄉下人耕田、採摘、勞作,靠自己的雙手吃飯,他們礙着誰了?很多人都不能選擇他們的出身,但是他們勤勞善良,樸實,誠懇。景小姐這般瞧不起鄉下人,瞧不起泥土味兒,想必也不會吃鄉下人種的糧食,不會吃從泥土裡長出來的蔬果了?所以呀,你是吃露水長大的嘍?”
景大小姐聽了這番話,頓時又羞又惱:“好你個姓周的,你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剛纔在皇后娘娘面前裝得那般老實,現在沒人了,你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若不是景大小姐咄咄逼人,我這種老實人,又怎麼會露出狐狸尾巴呢!不過,我奉勸大小姐一句,農爲國之根本,沒有鄉下人種田,像大小姐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又如何有飯吃?大小姐若不是吃露水長大的,以後這種違心的話還是少說爲妙,免得吃飯的時候被噎到,那就不好了!況且景大人是太常少卿,你既是他的女兒,就應該替景大人多想想纔是,你的這番言論若是被御史聽到了,你猜他們會怎麼做?”
“你威脅我?”景慕心氣壞了,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她從小便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長到這麼大,還沒有誰敢跟她這麼說話呢!
“威脅?”周佳瑤想了想,輕輕的搖頭,“不準確!我不過是提醒你一下罷了!德容言工,這是女子立身之本,大小姐若是再這麼胡言亂語下去,早晚是要若出大亂子的。”
景慕心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着周佳瑤欲言又止,最後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她猛的一跺腳,氣呼呼的轉身走了。
周佳瑤暗暗鬆了一口氣,現在她只要安安靜靜的在這裡坐着便好了,等平安侯夫人出來時,自己便與她一道回去了。
就在這時,前面那邊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聲,宮蛾們腳步匆匆,好像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周佳瑤自然聽到了那聲音,只不過她雖然好奇,卻不打算湊過去瞧熱鬧。她可沒有忘了自己現在是在宮裡,這裡的事非,件件都是能要人命的,自己還是不要沾惹的好。
哪知道,她不想沾惹事非,事非卻偏要沾惹她。
有一個宮娥匆匆趕來,見了周佳瑤,連忙屈膝行禮,“這位夫人,不知道能不能請您避一避,太子側妃動了胎氣,我們想借這隔間一用。”
周佳瑤連忙站起身來,“好。”
那宮娥十分感激,連忙朝她道謝。
周佳瑤正要走,那宮娥卻道:“一會兒太醫會來給太子側妃診脈,您還是到後院避避吧!”言外之意,是怕有了衝撞。
周佳瑤點了點頭,帶着杜嬤嬤避到了坤寧宮的後院去。
後院比較僻靜,人也少。
冷風一吹,周佳瑤突然察覺出幾分不對來。
太子側妃不就是馬氏的那個侄女嗎?她一個太子側妃,沒事兒到皇后這兒來幹什麼?無緣無故動了胎氣,難道誰還能衝撞了她不成?而且坤寧宮那麼大,有的是地方,那宮女幹嘛非要讓她把那隔間騰出來呢!
她的面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好在杜嬤嬤還在她身邊,她能安心一些。
“嬤嬤,這裡太冷了,咱們回去吧!”
杜嬤嬤也覺得今天這事兒有些蹊蹺,不過這兒是皇后住的地方,哪個敢在這裡撒野?
除非,想算計少夫人的人就是皇后!
杜嬤嬤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對,回去吧!”杜嬤嬤也覺得,當務之急是先回去,最好馬上能跟着侯爺夫人離開。
主僕二人剛要轉身離去,突然從前邊跑過來一個身形瘦弱的內侍,他滿頭大汗,十分着急的樣子,見了周佳瑤,當下便是一喜,連忙過來行禮,只道:“您可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杜嬤嬤連忙上前一步,將周佳瑤擋在了自己身後,“你是何人,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那內侍年紀不大,看起來才十四五歲的樣子,長得細胳膊細腿的,像一個纖細的姑娘家。
“奴才是從演武場過來的,世子受傷了,奴才特意過來通知世子夫人一聲。”
“世子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好好的,怎麼會受傷?”周佳瑤一聲高過一聲,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
她整個人探出身子,站到了杜嬤嬤的身邊,焦急的等着那小內侍的回話。
那內侍原本一直垂着頭,似乎不怎麼敢看周佳瑤,怕唐突了女眷。
可是周佳瑤問完他這句話後,他突然擡起了頭,張開了嘴,一股白色的煙霧突然從他的口中裡鑽了出來,嘲着周佳瑤和杜嬤嬤噴去。
杜嬤嬤當下覺得一股嗆鼻的味道迎面而來,她想張口示警卻是來不及了,她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周佳瑤大驚,連忙扶了杜嬤嬤一下。
這可是在皇后的宮中,哪個不開眼的人,居然敢在這裡朝她們下手?
周佳瑤沒暈。
這讓那個內侍很意外。
不過做他這一行的,最會做的事情就是應付突發狀況,雖然事前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但是誰敢保證不出意外呢?就好像現在,他事先準備好的迷煙,居然沒起效!
那內侍反應很快,立刻上前一步,手掌快速地朝着周佳瑤的脖子劈了過去。
周佳瑤想躲,卻是來不及了。
暈倒前,她最後一個反應是:雲霆霄到底出事沒出事。
周佳瑤醒過來的時候,視線有些昏暗。
她的脖子還有些痛,整個人似乎在一個很冷的地方,她想起昏倒前的情景,心裡頓時一驚,連忙坐了起來,察看自己的情況。
這是一個非常破舊的屋子,裡頭不少的灰塵,好像很久沒有人住了似的。
她躺在一張破舊的牀~上,更可恨的事,有一個男人,坐在不遠處的一張破舊的椅子上,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赫然就是之前那個迷暈了杜嬤嬤,又打暈自己的那個內侍。
不過因爲角度的關係,周佳瑤這次看了個分明,這個男人有喉結,所以他根本不是內侍。
“你是誰,要抓我幹什麼?”
那人一笑,只道:“想不到你膽子倒大!”
周佳瑤其實是十分害怕的,可是事一臨頭,害怕也沒用啊!總得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吧?
“怕也沒用,你到底是誰派來的,我跟你可有仇怨?”
那人只道:“可惜了。”
就在這時,門外有腳步聲傳來,周佳瑤坐立難安,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時是應該勇敢的衝過去,還是該安分的呆在這兒。
萬一來的是對方的人,那她怎麼辦?
果然,那男人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朝她射了過來。
周佳瑤馬上猜到,來的肯定是對方的人。
她一動沒動。
門被推開,走進來兩個人,兩個人都是內侍模樣打扮,穿得都是禁宮裡太~監的衣服。
二人進門後,迅速將門關好。
“人怎麼醒了?”
“藥沒起作用!”那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輕聲道:“動作要快,免得節外生枝。”
他冷冷的看了周佳瑤一眼,大步的離開了。
周佳瑤不明白他們要幹什麼,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肩,想要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個略微矮一些人,壓低聲音道:“快一點,人馬上就過來了。”
那個高個子男人看了周佳瑤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猶豫。
周佳瑤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那個矮個子人只道:“最好想想你老子娘,再想想你那剛出生的兒子。”
那男人眼中的神色瞬間就變成了決然,“你放心,我肯定把這事兒辦妥。”
這人是遼東府的口音。
周佳瑤愣神的工夫,那個矮個字就轉身出去了。
那高個子男人快速朝周佳瑤走了過來,像是怕自己會反悔似的。
“你是遼東府人,你到底是誰?”她再傻,也明白了這些人不會害了她的命。要是想殺她,只怕早就殺了,怎麼可能會把她捉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又找來了一個男人。
一想到她有可能會名節不保,周佳瑤就紅了一雙眼睛。
她纔剛剛大婚,還沒有回門呢,就這樣揹負上了不貞的名聲,娘可怎麼活?雲霆霄呢~會傷心吧!
不行,哪怕再玩一次大變活人,她也決不能有損失。
周佳瑤握緊了拳頭,此時此刻,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有人算計了她!那個人是誰?
會是景大小姐?
不,應該不是。
那位太子側妃?
馬氏可是她的姑姑,若是她出手替馬氏報仇呢!
不無可能。
就在這時,那男人已經靠近了周佳瑤,周佳瑤也做好了隨時消失在他面前的準備,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踢開了。
周佳瑤一見來人,真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來的人居然是陸哥!
不,應該叫他葛公公。
他穿着玄色的勁袍,腰間扎着一隻狼頭的腰帶,頭戴黑紗冠,足蹬厚底靴,一張臉蒼白如雪,脣色卻有些紅得妖嬈。
那高壯的男子猛然回頭,“你是誰?”
這個情況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周佳瑤沒有開口,因爲她也不敢保證葛公公是不是來救自己的。不過這個男人不認識他,這一點着實讓她鬆了一口氣。
葛公公眼中帶着一抹殺氣,緩緩走近了那高壯的男子。
“你,該死!”說完,他抽出腰中配劍,刷的一聲,當着周佳瑤的面,就割了那個男人的脖子!
高壯男人顯然不會武功,根本躲不過葛公公的書劍。
一道寒光閃過,紅色的紅濺了出來。
周佳瑤嚇得一動不敢動,手腳冰涼,四肢也變得僵硬起來。
“嚇到你了?”葛公公的聲音有些細,有些軟,卻並不難聽,並不扭捏。他臉上,依稀還有當年那個倔強少年的模樣,可是,兩個人的性情,卻是完全不一樣了。
現在的陸歌,眼睛裡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殺起人來,毫不手軟。
周佳瑤點了點頭,“他是什麼人,我怎麼會在這兒?你怎麼又來了。”
陸歌笑了,竟有一絲難得的溫柔。
“這都不重要,你得先離開這裡。”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