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瑤咬牙切齒的模樣,讓宋氏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聰明是聰明,就是年紀小,經歷的事情不夠多,到底還是缺乏歷練。
“瑤瑤,你得學會平靜。祖母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後來嫁到周家走的每一步路,都很不容易。只有你的心平靜了,你的人才能真正平靜下來!”宋氏輕聲道:“當年你爹出事以後,我若能平靜以待,也許就不會跟你爹錯過這麼多年了,也不會落得後來那個下場。”
心平靜,才能看得清。
周幽畢竟是孩子們的祖父,當今天子以孝治國,孝被看成是當今天下第一大善!周佳瑤對周幽的不滿,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一番,那她的名聲可就全都毀了!!!將來揹着這樣一個名聲,只怕嫁人都成問題。
周佳瑤慢慢的平靜下來。
“祖母。”周佳瑤帶着一絲委屈,一絲羞澀的聲音響了起來,她果然是穿過來的時間太長了,居然真的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會這麼沉不住氣!
不夠冷靜。
宋氏點了點頭,招手讓她到自己的身邊來。
“傻孩子,人這一輩子,哪兒有事事順利,事事順心的。”宋氏悠然一嘆,看着周佳瑤如同花兒一般的容易,忍不住道:“如果你祖父執意要讓你們一家子留下來,你會怎麼辦?”
這話聽在周佳瑤的耳朵裡,又有了另外一層意思。
宋氏肯定不會無的放矢的,也許她就是在暗示自己,周幽已經打定了主意,根本不會更改自己的決定。再有,就是,其實祖母也樂於他們留下來吧?
“我,其實只是怕爹孃會不開心!”其實,就算住在尚書府裡,又有什麼關係呢?周幽到底不會害他自己的親孫子,府裡的跳樑小醜,也根本不足爲懼。只要恩科順利,周翼文和周翼虎能在科舉中取得好成績,這些都不是問題。
宋氏點了點頭,道:“你要好好安撫一下你娘!有我在,她不會難過的。”
周佳瑤聽了,不免有些失望,看來此事已成定局,不然宋氏也不會這樣跟自己說話。
她點了點頭道:“好,您放心,我娘是個拎得清的,不會讓祖母失望的。”
宋氏欣慰的笑着,大媳婦是個好人,可惜做宗婦,僅僅是個好人是不夠的。
有回事的婆子在簾攏外探了一下頭。
周佳瑤這才道:“祖母,我先回去了,我得跟我娘說說這事兒,免得晚上的家宴上,她心不在焉的。”
宋氏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周佳瑤這才退了出去。
回事的婆子鬆了一口氣,避到一旁給周佳瑤行了禮,這才往屋裡去了。
周佳瑤回到了東跨院,正好看到林氏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林氏見到閨女回來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
“怎麼樣?啊!小米,你倒是說話啊!”剛纔在榮壽堂裡,婆婆的一番話,讓林氏聽得心驚膽戰。
周佳瑤看了李氏一眼,李氏連忙曲膝告退,連帶着把屋裡屋外的人都攆走了。
周佳瑤很委婉的把宋氏的意思交待了一番。
林氏聽了以後,臉色發白,整個人似乎受了不小的打擊,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樣。
周佳瑤想要說什麼,可是好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林氏和周瑾,都被周幽的分家說辭給晃點了!自己又何嘗不是輕信了周幽?這老狐狸只說分家,卻從來沒有承認過要將他們一家分出去!
也是啊,周幽心心念念想着的事,就是想讓周家後續有人!如今長子嫡孫送上門來,個個那麼優秀,他是瘋了會把人往外推,讓他們分家自立門戶。
“娘,祖母也是才發現他的想法,您不要生氣。”周佳瑤想了半天,纔想出這麼一句乾巴巴的說辭來。
她主要是怕因爲這個事兒,林氏與宋氏之間產生什麼嫌隙,那就不美了。
林氏愁苦的嘆了一聲,道:“這事兒不怪你祖母……”那該怪誰呢?
怪周幽?
他可是自個兒男人的親爹,就算這麼些年,他這個當爹的沒有盡到一絲一毫的爲人父的責任,但是孩子他爹的身體裡,流着他的血着!
林氏是個傳統又孝順的人,雖然對周幽的作法很不滿,卻不會說什麼難聽忤逆的話。她眼角眉梢上都帶了幾分愁苦之色,讓周佳瑤看了,只覺得心裡酸酸的。
“好了,娘沒事!”她這一輩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這幾個孩子,日子艱難一些,她不怕,她就是怕時間長了,孩子們跟她離了心!那簡直跟要她的命沒有兩樣。
周佳瑤像是猜到了林氏的想法一樣,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加重了語氣道:“娘,您放心,我,哥哥們,弟弟們,永遠都會在您和爹的身邊,永遠陪着你們。”有哪個當孃的,不希望兒女能在自己身邊盡孝?娘是如此,只怕祖母更是如此。
周佳瑤在心裡暗暗嘆了一聲,不願多想。
林氏聽了閨女這話,心頭一酸,眼眶都紅了起來。
“傻孩子,你要永遠陪着娘,不成了老姑娘了?”林氏感慨了一下,心情也好多了。
“那我就當老姑娘好了,讓爹孃養我一輩子。”
“亂講話。”林氏拍了她的手背一下,臉上的愁霧散開了幾分。
周佳瑤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變化,道:“娘,晚上家宴,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場合吧,但是咱們也得穿得漂漂亮亮的啊!畢竟是第一次全家人在一起嘛!”
林氏笑着點了點頭,雖然笑容還是有些勉強,但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母女倆興致勃勃的挑起衣裳首飾來。
於此同時的榮壽堂。
王嬤嬤跟宋氏輕聲道:“小姐真有辦法,三言兩語就讓大太太重展笑顏了。”
“她們母女連心,有什麼話,到底好說些。”
宋氏點了點頭,又道:“你說,我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她對周幽,是十分了解的,早在周瑾他們回來之前,宋氏就已經窺探到了周幽的真實想法!她故意瞞着沒說,也是有私心的!她想跟兒子,孫女,孫子們住在一起啊!如果真的按之前說的,分家以後兒子帶着媳婦,孫子們分府另住,那她得少享受多少天倫之樂啊!
老了老了,看不開了!把孩子們稀罕得像眼珠子一樣,捨不得放手了。
王嬤嬤連忙開導她:“老夫人說得哪裡話?您還不是爲了孩子們好?將來就是大爺和大太太知道了,也不會怪您的。”
宋氏苦笑,“哪裡還用得着將來啊!”只怕現在,瑤瑤已經知道了。
王嬤嬤微驚,“你的意思是,二小姐已經知道了?”
“嗯!”她的孫女,厲害着呢!
到了下晌,周婉瓊和蔣尉帶着他們的獨子蔣猛來了。
這會兒周翼虎已經換了班,周瑾和周翼興父子倆也從鋪子裡回來了。
一大家子人就親親熱熱的聚到了一起。
周家幾個孩子分別拜見他們的姑母和姑丈,周婉瓊和蔣尉都備了見面禮。給周翼虎準備的,是一把胡刀,刀鞘上頭還鑲着寶石呢!蔣尉說這刀是番邦小部落首領的,周翼虎見了兩眼放光,這刀還真就送對了。
送給周翼興的,是一匣子零碎,不過好像都是舶來品,即新鮮,又貴重。
送給周翼文的,是兩本古籍和一套文房四寶。
送給周翼崢和周翼嶸的,除了幾本書以外,另有各種各樣稀奇的小玩意。
只有送給周佳瑤的東西,半點新意都沒有,除了首飾,便是衣裳料子。
蔣猛也上前來拜見自己的舅父,舅母。
林氏早有準備,宋氏曾經指點她,周婉瓊的這個獨子,特別喜歡茶道,小小年紀,對茶很有研究,跟蔣家那些武夫完全不同。所以林氏特意準備了一套上好的茶具做爲見面禮,蔣猛看了,果然兩眼之中透露出幾分欣喜來。
見過了長輩,便是兄弟姐妹平輩之間的互動了。或許是骨血相連的關係,幾個孩子一見面就很談得來。
蔣猛十四歲,比周佳瑤還小一歲,可是已經跟山東祈家的閨女定了親。他上頭有兩個姐姐,也是雙生子,都已經出嫁了,一個嫁到了福建閔家,一個嫁去了台州秦家,都趕不回來。
宋氏看到孩子們一團和氣,也很高興。她如今兒女在側,賢孫繞膝,就算是現在死了,也能閉上眼睛了。
蔣猛那個孩子,是武將之後,雖然喜歡的茶道,但是並沒有玩物喪志,一身功夫也是像模像樣的。纔跟周翼虎聊了幾句,就迫不及待的想跟他切磋了。
宋氏看在眼裡,便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都去玩吧,別留下來陪我這個老婆子。”
不到吃飯的時候,男賓女眷們都是各處一室的,混在一起太不像話。
林氏縱然不捨得,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兒子們退了出去,少年兒郎們英姿勃發,並肩走出榮壽堂的背影,簡直就像一道風景一樣。
周瑾、周璣,周珂兄弟三人,加上蔣尉一齊到前邊陪周幽去了。其實周瑾不想去,可是蔣尉過府拜見岳父是正理,他又剛回來,不太好特立獨行,於是半推半就的跟着衆人一起去了前廳。
女眷這邊,就只剩下宋氏,林氏,周婉瓊和周佳瑤了。江氏和程氏一向與周婉瓊不和,程氏還好,知道周婉瓊不待見她,她就不往跟前湊。江氏呢,總擔心宋氏會在私下裡給周婉瓊這個外嫁女什麼好處,所以只要周婉瓊回府,她就巴巴的趕過來。
現在宋氏的病好了,又掌着府裡的中饋,江氏就來得更勤快了。
不過,周婉瓊是誰啊!三兩句話就把江氏給弄了個沒臉。主要是周婉瓊罵人不帶髒字,江氏自己心虛,所以灰溜溜的離開了。
王嬤嬤覺得很解氣!這個江氏,以前可從來沒把老夫人放在眼裡過,她覺得馬氏那個賤婦手眼通天,捧一個妾室的臭腳,還自鳴得意,真是夠不要臉的。
林氏覺得小姑子夠威風,特別神氣!而且當家主母的氣勢一出來,把她也震得夠嗆!到底是有出身的,自己跟人家沒法兒比,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像小姑子那樣有底氣呢!
宋氏覺得,自個兒閨女脾氣又變壞了,這火氣也太大了!今兒是臘八,你就是再不待見她,也是回孃家來了,怎麼能這個樣子呢?
她就說了周婉瓊兩句。當着林氏這個‘新’大嫂的面,周婉瓊有些不好意思,只道:“我這個時候,哪裡能摟得住火氣!”
宋氏一愣,緊接着臉上露出歡喜的表情來,急切的問道:“你可是有喜了?”
周婉瓊不年輕了,宋氏這話一出口,衆人皆是一愣。
周婉瓊臉上露出了幾分羞澀的神情。
不用說也知道,肯定是有了。
“那天祭祖我沒來,就是因爲早上突然暈倒了,把全家人嚇壞了,結果請了大夫來看,這才發現有喜了。”
“難怪了……你也太大意了。”
接下來的話,周佳瑤卻是不適合再聽了。她告了個罪,躲了出去。
榮壽堂裡一片歡聲笑語之聲!
桃兒跟在周佳瑤身後,忍不住問道:“小姐,天挺冷的,咱們回去吧!要不去太太屋子裡待一會兒。”
“我不冷,你冷嗎?”
桃兒搖了搖頭,“奴婢皮糙肉厚的,抗凍着!再說,這裡比遼東府可暖和不少呢!”
“就是啊!我穿這麼多呢!你怕什麼。”她可是個沒定親的姑娘家,不適合回去聽孕事!周婉瓊這也算是高齡孕婦了,宋氏肯定要叮囑一番,她在場,多有不便。
“那,咱們出去走走?”尚書府總共就這麼大點地方,還有許多地方是她們不好去的。
“你當這是周府?咱們想出去就出去啊!再說了,今兒是臘八,咱們剛回來呢!”周佳瑤只道:“你去耳房要壺熱茶,再去廚房端盤點心,咱們主僕二人在廊下尋個背風的地方,坐下吃點東西吧!”
天氣冷,多吃點東西對抗嚴寒纔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