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陌一離開大殿,就足尖點地,一掠十多米,急速趕往葉柏辰身邊,恨不能插翅飛達。
“柏辰,你感覺如何?”
繞過圍聚而來,跪地見駕的御醫,她直接入內室,在牀側坐下,順勢緊緊握住葉柏辰修長的手。
葉柏辰醒來不過一盞茶功夫,還虛弱的很,臉色蒼白如紙,脣角卻勾出笑容,“我沒事,咳咳,你,你……”
他脣畔突兀一道血跡流出,刺目異常。
“柏辰!”白梓陌驚呼一聲,轉頭就喊,“御醫,御醫,快過來!”
一雙明麗鳳眸中點綴着層層悲怮倉皇,冷傲高貴的儀態全然不見,事關白梓陌安危,她全身心都投在這上面。
凌亂腳步聲響起,爲首之人上前,一番把脈後,沉重道,“陛下,臣等無用,葉大人體內之毒暫無法可解,只能配藥緩解。這吐血之狀,之狀……”
白梓陌眼中閃過黯然,也是,才這麼短時間,御醫就製出解藥的可能,太微小。
見不得御醫吞吞吐吐的,忍不住起身追問,“吐血如何?”
御醫顫抖着道,“毒性劇烈,令葉大人每隔三天就會吐血,若一個月內無解藥,將……身亡。”
白梓陌怒,凌厲眼鋒掃過衆人,“我當然知道毒性劇烈,否則豈會召齊你們這些人!現在,你告訴我,解藥沒頭緒,連柏辰吐血都壓不下?!”
御醫唯恐被遷怒下賜死,砰的跪在地上,“陛下,不是壓不下,而是不能壓啊。否則毒血鬱積,毒入心脈速度更快,到時藥石無醫。”
葉柏辰身體雖虛弱,且經脈劇痛,卻意識清晰,將御醫的話聽得清楚。
難不成這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因爲對梓陌的不信任,致使她陷入危機,也令自己落入別人的圈套,身中劇毒!
想着兩人很快就要天人兩隔,他一雙星眸閉上,掩去其中絕望痛苦,溫聲道,“梓陌,那些人想致我於死地,這毒獨特,怨不得衆位御醫,還是別爲難他們了。”
白梓陌心疼的坐回牀側,重新握住他手腕,苦悶道,“我知道,只是有一點希望,都不能放棄。”
話落,她對御醫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務必精心研究,誰若製出解藥,加官進爵,賞金萬兩,廕庇其子孫。”
許以厚利,但願這些人能研究出解藥。
只要能救柏辰,別說這些,就是要的再多,她也會答應!
幾位御醫眼中都閃過激動,紛紛道,“臣必將竭盡全力。”
白梓陌揮了揮手,“下去吧。”
御醫先後離開,她抿了抿嘴脣,又下了一道命令,“出動一半人數,在各國內尋找解藥方子,重點查探白清幽那裡。”
“是!”暗處有人應了一聲,輕風拂過,已然離開。
葉柏辰脣瓣動了動,卻沒有制止。
縱然妖孽男子說了這毒無解,他還是抱有一絲奢望,或許就找到了呢。
並不是懼死,而是害怕同梓陌永久分離。
想了想,他提醒道,“現在形勢危急,你身邊刺客不斷,暗衛分出一半太多了,還是……”話未說完,脣上覆了三根青蔥手指,清亮柔軟的觸感,讓葉柏辰心生盪漾,卻力不從心。
白梓陌噓了一聲,輕輕道,“放心,暗衛人手足夠,宮中還有那麼多禁衛軍,安全足夠。”不等葉柏辰爭辯,她緊接着道,“難不成你想找不到解藥,就此離我而去?”
清麗的嗓音染上絲絲委屈,嬌嗔的話,令葉柏辰身體一震,情不自禁的環住她肩頭,動容道,“我自然不想同你分離。”
白梓陌動了動身子,依偎在他懷中,手臂支撐着自己,倒不用擔心壓壞了葉柏辰。
“我也是,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葉柏辰抱着她的手臂收緊,靜默一會兒,開口道,“梓陌,對不起,是我傻,不夠信任你,以後一定不會了。”
哪怕再有人拿着真憑實據到他面前,甚至是白梓陌親口所說不愛他,他也不會再懷疑!
經他一說,白梓陌心頭悔恨涌起,纖長手指揪住他胸前衣襟,喟嘆道,“不怪你,是我沒和你解釋清楚,我心中只有你。”
葉柏辰周身痛苦彷彿全然不見了,眼前一派春暖花開,含笑重複道,“我心中也只有你。”
兩人相視一笑,白梓陌擡頭,對着他失去血色的脣吻了上去。
脣齒相貼,並沒有深入,兩人卻心心相印。
葉柏辰體內劇毒纏繞,虛弱的很,不過一個時辰,就疲憊的睡着了。
白梓陌在他額頭印下一吻,攏了攏被子,起身離開內殿,卻並沒去御書房處理政務,而是在外殿坐下,就在這裡,陪着葉柏辰。
若是找不到解藥,他很可能就……白梓陌又怎麼捨得離開?
坐下來,她問的第一件事就是捉住的那兩個活口,“逼出什麼了嗎?”
暗衛跪在下面,低着頭道,“回陛下,還沒有。”
白梓陌皺眉,對此很不滿意,不悅道,“你們那些手段,都在他們身上嘗試過了?”
暗衛搖頭,“那兩人身受重傷,有些手段用了,就……”
“那就全都用了,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悍然無畏。”白梓陌知道他的意思,但並不介意,若是問不出有用的消息,那些人是死是活都一樣。
既然傷了葉柏辰,還不如讓他們受盡痛苦,
暗衛得了指示,當即道,“是,屬下這就傳令下去。”
白梓陌微微頷首,將心緒放在了國事上。
次日,東邊天空剛染上紅霞,白梓陌還在陪葉柏辰用早膳,就有內侍前來稟告,域姜國太子求見。
白梓陌皺眉,這人好沒有禮貌,一大早就求見,心急成這樣,未免太沉不住氣。
這會兒,她已經全然忘了,昨個兒她剛聽到葉柏辰醒來消息,不等歐陽皓辰說更多,就將人打發了。
葉柏辰猜到她的心思,脣角掀起笑容,“梓陌,還是笑着好看些。”
白梓陌冷豔絕醴的眉眼揚起,佯做惱怒道,“我不笑就不好看了?”
葉柏辰神色一稟,有些費勁的搖首,“在我心裡,你無論如何都好看,無人能及。”
白梓陌輕哼一聲,“油嘴滑舌。”愁雲籠罩的面上卻浮起一層喜色,不明顯,卻真實存在。
是女人,哪怕是絕世大美女,也喜歡心愛之人誇讚。
葉柏辰趁機道,“歐陽太子這會兒求見,定是有要事,別爲了我耽擱。”
他私心裡很想留下白梓陌,能多相處一刻是一刻。然而,白梓陌還是風細國女王,有她身負的重任,得爲國民負責。
白梓陌長嘆一口氣,“真想永遠陪着你。”
葉柏辰俊美矜貴的臉上浮現笑顏,“有你這話就夠了。”
白梓陌不再多說,點了點頭,道,“我去去就來。”
讓人將歐陽皓辰帶到御花園峰華亭中,而不是威嚴的大殿,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善意呈現。
白梓陌先一步到達,着人擺了時鮮瓜果,精緻點心外,還擺下一盤棋。
棋弈人生,落子無悔。
從一人的下棋路數上,能看出很多。一個人心思深沉的人或許不是下棋高手,但下棋高手必然不會心思單純。
歐陽皓辰今日着一身白衣錦袍,外罩金紗,繡紋繁複而不失風雅,襯得他身形修長挺拔,面如冠玉,脣角噙着的溫潤笑容,更是平添幾分親和。
然而,白梓陌對他的感覺不變,這人骨子裡是傲氣的,甚至是倨傲。
也是,一國太子,身居高位,萬人之上,又怎麼可能沒有點脾氣,如普通富家公子一般,遇到平民時,都會生出優越感呢。
“見過女王陛下。”歐陽皓辰上前,行了一禮。
“歐陽太子,無需客氣,這邊坐吧。”白梓陌心情不算好,也懶得同人勾心鬥角,直入主題道,“聽聞太子擅弈,我們手談一局?”
她依舊一身紅衣瀲灩,因爲憂心葉柏辰,秀麗眉眼間籠罩一層薄愁,不復往日明豔張揚,但少有的脂粉不沾,絕世姿容非但沒受到影響,反而別有一番風味,惹的人移不開目光。
歐陽皓辰也未能例外,聞言一愣,收回了目光,微笑着道,“女王陛下才高八斗,皓辰願討教一番。”
白梓陌點頭,“原來是客,太子執子先行?”
歐陽皓辰想了想,並未拒絕,“恭敬不如從命,皓辰就先行了。”
優雅的捻起一顆黑玉棋子,落在天元位,爾後道,“陛下請。”
天元所在棋盤中間,並沒有特殊優勢和意義,但從另一方面來說,正中爲尊,且道路四通八達,在這處落子,性子顯然不會是與世無爭,淡泊從容的。
白梓陌眼神一凜,捏着象牙白子,緊隨其後落下。
兩人一來一往,棋子黑白分明,透着股刀光劍影,卻又未存殺機。
白梓陌沒有忘記,歐陽皓辰昨日那話,來風細國,是給她送好處的。
雖然不會相信,但國與國之間也是利來利往,倒要看看他的目的。
時間逐漸流逝,歐陽皓辰臉色也愈發凝重,看似旗鼓相當的雙方,若是看的深了,就能知道,他已經漸漸落於下風。
大龍看似橫殺四方,不可匹敵,實則活動範圍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