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秧的心漸漸下沉,意識到自己的無心之語可能就是現實。她是不是該慶幸段示乾終於不再出現?
沈子昂勉強露出附和的笑容,作爲情敵,他把段示乾的心看的十分透徹,甚至可能比段示乾本人還透徹!
段示乾的心思從來未斷,只是段家到底不適合小青秧,也就不能怨他不擇手段!沈子昂垂眸,掩住眼底的一絲冷意。
儘管擔心,沈子昂還是走了,新鄰居以飛快的速度搬進對門,但顧青秧連大門都不出,沒見過對方長什麼樣,是什麼情況,只隔着門,隱約聽見對方搬家的動靜。
顧青秧對着購物單,清點沈子昂給自己買的東西,“土豆、蓮藕、紅薯……這是什麼鬼東西?芹菜?混蛋,好大膽的沈子昂,居然給我換掉這麼多東西!還把土豆減掉這麼多份量!還偷換我討厭吃的芹菜,居然連一包方便麪都不給我買!你不給我買,我就不會網購嗎!真是的!”
雖然有冰箱,但顧青秧還是比較傾向能長期保存的食材。
“叩叩叩。”有人敲門。
顧青秧墊着腳尖,扒着門,眯眼瞧門洞。
“秧秧,是我。”段示乾擡頭,銳利的眼神直直射向門洞,唬得顧青秧連連倒退。
見鬼了!爲什麼沈子昂前腳上飛機,段示乾就出現了!
“我知道你在裡面,我剛搬過來,跟新鄰居打個招呼。”
新搬來的鄰居就是他?
顧青秧的腦袋彷彿被人悶頭敲了一棒,想到段示乾居然就住在跟自己一牆之隔的地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驚恐的尖叫道:“段示乾,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我毀容跟你沒有絲毫關係!你若是同情我、覺得我可憐,我不需要,我只需要你離我遠遠的!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顧青秧抱着額頭,慢慢蹲在地上,滿心的無助,爲什麼偏偏是在沈子昂離開的時候!現在怎麼辦?段示乾搬到她隔壁,那她是不是必須要搬家?
段示乾猛然擡頭,眼底掠過一絲驚愕,她不知道?莫非沈子昂沒有告訴她?
“如果我說有關係呢?”
段示乾眼底掠過一絲心痛和後悔,想到吟雪的心狠手辣,想到自己的一步一步養大了吟雪的胃口,以至於傷害到無辜的她,段示乾彷彿被置身萬丈寒冰之中,聲音裡散發着濃濃的寒意,聽着就讓人牙齒打顫。
“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我!幕後黑手是吟雪!秧秧,一切都是我的錯,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段示乾的話音一轉,所有的寒意全部變成濃濃的苦澀和愧疚。
居然是吟雪?顧青秧被驚的呆滯,爲什麼?段示乾那麼寵她,她不過是個過去式,她實在想不出吟雪爲什麼看自己不順眼!
“你撒謊!她爲什麼要害我?我跟她無冤無仇,我不過做過你幾天女傭,照顧你幾天,她就算心有嫉妒,也不至於對我下次毒手!你血口噴人!”
這原因叫段示乾如何開口?
這是他內心深處最深層的愛戀,最柔軟的一角,是最不可觸及的秘密,告訴她,就等於撕開自己的一切防備、一切自尊,卸掉他的所有武裝和盔甲,一旦說出口,就等於讓他立於四面峭壁深淵的山巔
,讓他無路可退,無防可依,那是九死無生的絕境!
段示乾右手貼在門上,似乎手下撫摸的不是冰冷的鐵將軍,而是顧青秧柔軟水嫩的笑臉,輕輕一笑,從來未曾言笑的他,居然笑了,可惜這抹清麗的笑容顧青秧看不見。
他的聲音輕柔如春風,和煦又溫柔,耐心的哄勸,似乎顧青秧是個脆弱的小孩,“秧秧,你想知道,我全都告訴你,把門打開好不好?”
顧青秧抱着雙腿,抵門而坐,臉上露出一抹疲憊的笑容,猙獰的刀疤和傷痕隨之起伏,看起來十分駭人,“段示乾,你又想欺負我,又想折騰我,又想嘲笑我是不是?我不會上當的。”
眼角落下幾滴眼淚,顧青秧心中悲涼,她倒是很想他來欺負她、折騰她、嘲笑她,可她如今這副模樣,讓她沒有勇氣面對他,她再也無法高傲的昂起頭顱,理直氣壯的把他氣個半死,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看見他英挺的容貌,健壯的體魄,只能像個小丑一樣,卑微的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思念。
門那邊一片寂靜,就在顧青秧以爲段示乾如往常一樣離開時,卻再次聽見他的聲音。
“秧秧,我想你……”
這一句話,包含太多太多痛苦。
似乎經過漫長歲月的沉澱,所有的傷痛已經被凝結成石,堅硬而冰冷的矗立在柔軟的心臟裡,每一次搏動,都提醒着它的存在,每一次呼吸,都是滲入骨髓的疼痛。
顧青秧被驚的無法思考,大腦一片茫然。
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被血淋淋撕開,袒露在自己最摯愛的女人面前,段示乾已然無路可退,長久以來早已氾濫成災的思念,一經打開缺口,頃刻間便洶涌出來,段示乾的身體輕輕顫抖,他愛的人就在門的另一邊,可是他卻被冷冰冰的拒之門外。
“秧秧,你剝下了我的驕傲,剝下了我的自尊,你怎麼可見這麼冷酷無情的拒絕我?讓我見見你,讓我抱抱你,讓我照顧你好不好?我想保護你,我想一直守護着你,可是對不起,讓你屢屢受傷的人,卻總是我。”
顧青秧張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口,段示乾的聲音太沉痛,他的話太驚駭,那份心語難以置信,但那話裡包含的感情,卻把顧青秧的千瘡百孔惶恐不已的心容容浸泡起來。
她屏息住呼吸,生怕聽漏一個字。
“爲了和你在一起,我出國深造,希望能早日擔起家業,贏得話語權,讓母親接受你,可卻接到你離開段家的消息,對不起,沒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陪伴你、保護你、照顧你,讓你一個面臨這痛苦的一切,寧願忘記,也不願記起。”
也許是因爲顧青秧不在眼前,也許是因爲內心的傷痛已經糜爛太久,不可抑制,述說的慾望是如此強烈,段示乾突然有勇氣述說一切。
“我用一年的時間整合家業,引得家族和董事會的信任,才稍有自信可以保護你。我安慰自己,失去記憶沒關係,正好一切可以重新開始,其實只是卑鄙的希望你不要記起一切,但卻只是事與願違,不管我怎麼做,母親都不肯接受你,對不起,我以爲可以保護你,卻讓你再次被傷害的體無完膚。”
顧青秧淚流滿面,雙手捂住嘴,掩住哭泣聲,原來曾經爲婚姻努力
拼搏的不止她一個,如果當時段示乾能告訴自己這些,她根本就不會有勇氣離開他,她那麼愛他,已經被他編織的情網包裹的密密實實,早已無力逃脫。
臉頰不自覺貼在冷冰冰的門上,似乎能聞到熟悉的氣息,感受到熟悉的溫度。
段示乾眼底掠過一抹猩紅,釋放出心底最深處的愛恨,“秧秧,我嫉妒沈子昂,他可以讓你露出最放鬆的笑容,可以得到你毫無保留的信任,可以照顧你、陪伴你,我嫉妒的發狂!我嫉妒他能陪伴、擁有你的每一天,我卻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大牀上獨自一人度過,秧秧,沒有你,我睡不着……”
顧青秧心中一痛,捂住小嘴,嗚嗚哭起來,怎麼辦?她想回去,想回到他身邊!怎麼辦?老天,誰來告訴,她該怎麼做?
閉了閉眼睛,段示乾說出心底最深的悔意,最深的痛恨,他有多痛恨吟雪,就有多痛恨自己的妄自尊大,“我想你,秧秧,可是我放不下自尊和自傲,我更不願看見,無法接受你和沈子昂在一起!吟雪長的好像你……”
顧青秧早有這種疑惑,卻以爲以爲自己多想,沒想到居然是真的,一時間淚如雨下。
“我以爲看見她,就可以看見你,我想把你寵到天上,可你卻被別人寵在手心,我只能對着一個相貌相似的女人想象你收到禮物時的心情,沒想到卻一步步養大她的胃口,把你害到如此地步!”
段示乾聲音裡濃濃的自厭,讓顧青秧聽得心驚,忙替他辯白,“又不是你指使她乾的,不關你的事!”
雖然被毀容,她確實非常心痛絕望,卻絕對不願段示乾因此而留下心結,甚至於自我厭惡。
段示乾眼底露出一絲暖意,隔着門溫聲哄勸:“秧秧,我想你,讓我見見你好吧?”
顧青秧身體一顫,摸着臉上醜陋的疤痕,含淚搖頭,只有這個她萬萬不能答應!看過沈子昂找到的資料,她十分清楚,即便是整容,能夠整好的可能性也在兩可之間,更何況整容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危險性。
即便她願意整容,如果整容失敗呢?
這樣不完整的她有什麼資格可以站在如此完美的段示乾身邊!
“對不起,我們已經不可能了,我不會再見你的,你走吧……”話未說完,顧青秧已然捂脣落淚。
聽到這與意料中截然想反的答案,段示乾眼底掠過一絲猩紅,他也曾無數想像過,如果自己吐露一切,秧秧的反應會如何?每一個答案都是同一個結局,是幸福的、圓滿的!
私心裡,段示乾認爲,顧青秧絕對是愛着自己的,她只是太狡猾太狡猾,不給她對等的愛,她就會轉身和別人好,肆無忌憚的割裂他的心。
如今這樣的回答,他絕對無法接受!
段示乾的眼眸變得猩紅,嘴角翹起一絲殘酷的笑容,迫得他撕裂自己的心,撕裂自己的自尊後,她憑什麼還可以理直氣壯的拒絕?
深深看一眼緊閉的門扉,他毅然轉身離開。
門外,鏗鏘離去的腳步聲是那樣決然,顧青秧再也忍不住,躲回臥室,埋在被子裡放聲大哭起來,段示乾有多驕傲,她再瞭解不過,他一定恨死她了!
再也不會原諒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