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可奈何, 尋了車鑰匙開回市區買晚餐。
蛋糕倒是容易買,可找到那間老字號的生滾粥,卻頗費了些功夫。服務生聽說是外帶, 還特意領她去找大師傅。老人家居然配了一份讓她帶回去現做, 說是來這兒的老顧客都愛這麼個吃法, 如果做好了再帶走, 吃的時候就會失掉風味, 大打折扣。
她翻翻白眼,乖乖的買了一份帶了回去,認認真真的按步驟煮好一碗粥。端到房間一看, 何騏居然睡着了。被子蓋至胸口,一旁還有新掛上的藥水。她不忍心叫醒他, 輕輕的放下托盤, 轉身欲走。
“就這麼對你的心肝寶貝?”
身後驀地響起他低沉的聲音, 她腳下一頓,回過頭卻瞧見他玩味的笑。她沒了脾氣, 端起托盤遞過去,放在他的被子上。挑了隻長柄銀勺塞進他的左手裡,打開紙盒將蛋糕呈現出來,再取走包裝。
何騏拿着勺子倒持了半天,熱粥都濺到被子上去, 笨手笨腳的樣子不是不好笑。她抿緊了嘴巴忍住笑, 假裝嚴肅的奪過勺子, 挑了一塊魚片喂他。動作親暱自然, 像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一碗粥漸漸見底, 她突然開口:“何騏,我做你的女朋友, 好不好?”
他細嚼慢嚥,彷彿聽到的是一句於己無關的瑣事,回答的雲淡風輕:“嗯。”
她撇撇嘴拿起刀叉切好一小塊蛋糕,又塞進他嘴裡:“我是說真的。”
“你以爲我是說假的?”
何騏的回答令她錯愕。
他笑了笑:“曾幼儀,你還記不記得上高中那會兒,班上有個小混混?給你遞情書的那個。”
話題一轉,她快跟不上節奏,停頓了幾秒纔想起來:“你是說張凱嗎?”她幡然大悟,補上一句:“他受傷了跟我沒關係,我聽人說是他自己從樓上摔下來,才跌斷腿的。”
“怎麼沒關係?他那傷,還是伊向南叫上我,咱們一起給弄的。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小混混喊了十幾個人幫襯,伊向南照樣把他的腿給廢了。那一聲嚎的…”他淺淺一笑,“慘絕人寰。”
聽到真相的她又失望又惱火,一拍腿怒罵:“伊向南這個混蛋!”
何騏斂了些笑:“他是小孩子心性,耍點手段,倒也沒什麼大礙。你若不喜歡他,不妨把話挑明瞭說個清楚。我想,他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但是爲了避開他隨隨便便找個人做擋箭牌,這招害人害己,不可取。”
他神情冷峻:“我沒有大把的時間供你們兄妹倆消遣,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她垂下眼簾,沉默不語。與伊向南的關係,從開始到現在她一直沒真正的理個清楚明白。對於他的攻勢,她向來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許正是自己的逃避和猶豫不決纔給了他希望。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她是難辭其咎。
伊向南是洪水猛獸,而何騏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是遇難者捲入洪流時唯一的浮木。不知道這塊浮木能不能讓她倖免於難,或是帶着她從一個漩渦,捲入到另一個更大的漩渦中去。她寧願相信,他是她的一線生機。可是,他甘心成爲她的浮木嗎?
Robinson酒店的聖誕夜點燈活動邀請了衆多商界名流作爲嘉賓到場,大廳正中豎起一座巨型聖誕樹,樹底下碼放無數色彩斑斕的聖誕禮物。人羣之間穿梭着身穿天使禮服的小朋友,將美食、音樂、香檳、表演繽紛呈現在大家的面前,Robinson酒店的大廳今晚變成了人間的幸福天堂。
點燈儀式結束後,何騏從舞臺上走下來,與幾位商界的朋友寒暄了一陣,目光掃視全場,終於落在露臺處的清秀佳人身上。
曾幼儀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禮服長裙,披肩是一圈淺紫色的皮草。嫋嫋纖腰,背影惹人流連。他暫別了幾位朋友,讓服務生挑了盤Macarons,親自送了過去。
“Macarons,法國當地的廚師做的,你的最愛。”
他們逐漸形成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這層關係被她保持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由着自己做了她的掛牌男友,表面上冷冷的,卻總是略施善心,她唯有心存感激。
轉過身來,她笑着接過:“謝謝。”豐富又多層的口感令她幸福的眯起了眼,少女的□□這個別稱真是當之無愧。她問他:“你要不要來一塊?”
他拒絕:“不用了,我對杏仁過敏。”杏仁粉是Macarons最主要的原料之一,他一向是避之不及的。
他突然伸手抹去她嘴角的奶油,更湊近了一些,不懷好意的笑。她抿脣往後避讓,卻見他望向一旁,她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伊向南穿着光鮮的黑色禮服,站在不遠處。
她吃了一驚,斂起了笑容,不由自主的與何騏分開一些距離,心跳全亂了節拍。緊張裡更多的是無措。
“兩位唱的是哪一齣啊?”伊向南強忍怒氣,波瀾不驚的笑容底下早已是暗潮洶涌。
“你來了。”何騏跟他打了招呼,溫潤的笑容一如往常。
伊向南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兩個人,居然手牽手在他的面前上演情侶戲碼,硬生生的透着說不出來的古怪。他冷冷的打量着這兩個人,一言不發,局面漸漸變得尷尬。
莫思成從人羣中匆匆的快步走來,停在何騏身邊,附在他的耳旁說了幾句話,像是有重要的事需要他過去。何騏微微一笑,對兩人說:“我有事暫時離開一下,失陪。”又囑咐曾幼儀:“我很快就回來。”
身邊一空,跟着她的心頭都是一陣空落落的。伊向南看起來像已經剋制到了極點,她雖然忐忑不安,卻依舊挺直了背脊,迎上他的眼。
伊向南惡劣的拍了拍手:“演技真不錯。不過可惜,你選錯了搭檔,哪怕是找周孝明那種花花公子,也比何騏的可信度要高。”說罷整了整衣領,越發的衣冠齊楚:“你對何騏的瞭解只不過是冰山一角,他不可能會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