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水晶蝦餃,還有榴蓮酥!”
“就這樣?”他挑眉看她,似乎是覺得她吃的太少了。
看看她單薄的身子,心想着,一定要將她養肥。可是這麼多年了,他一直餵養着她,卻怎麼也不見她長肉。
“嗯,還有桂花糖藕和桂花糕!”
“怎麼盡是吃一些零嘴,我問的是膳食,這些哪能填飽肚子?”
“怎麼,堂堂太子殿下,是捨不得給我吃嗎?”
他一把拉過她,在她小巧的臀部拍了一下,“該打!”
“我是那樣小氣之人嗎?”
她抽抽小鼻子,“本來就是嘛!”
“那,你剛剛動手揍我了,揍我就說明你心虛,心虛不就說明你小氣麼?”
“幾日不見,你這歪理的功夫倒是見長!”
淡淡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淺淺的,不易察覺,“你教得好!”
這話既是恭維了他,也是給自己脫了罪。
夢連溪忽然發覺,他的妝兒有些不同了。往日裡,可是很少這樣與他開玩笑呢!
“多謝誇獎!”
“呵呵,不敢當!”
“等着,我讓人給你送吃的來!”
她乖巧的點頭。在他離開之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原來她與他也可以有這樣輕鬆的一刻。這樣的感覺還真是新奇。
門外的夢連溪與她有着同樣的心情,看來,那個女刺客此舉也並非沒有一點好處。至少,她讓妝兒想通了一些往日沒有想通的事!
半刻之後,她點的那些吃食很快被送進來。
到底是餓了許久,紅妝吃的比往日多得多。
她一邊吃,一邊忙裡偷閒的問他,“對了,羅瓊現在在哪兒?”
“羅瓊?”
“哦,就是我妹妹!”
“她險些害死你,你還想着她的安危?”
這一刻,夢連溪覺得自己的教育有些失敗,這麼多年的耳濡目染,她怎麼就沒將他的心狠學去幾分?
還是說,她天性如此笨,笨的不知道對傷害自己的人加以報復?
紅妝忽然失了吃東西的興致,放下手中的桂花糕,“不管如何,她總歸是我的妹妹!”
“畢竟,她沒有真的傷害到我!”
“你是真笨還是假笨?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晚去片刻,或者是根本沒有認出來那個人不是你,你的下場會是什麼樣?”
“妝兒,一個人可以良善,但是如果太過良善而不辨善惡,那就不是善良,而是笨了!”
紅妝呆了呆,控訴道,“你罵我!”
夢連溪也呆住,她問的這句話是重點嗎?
她難道沒有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嗎?
“我不是罵你,我只是想給你講道理!”
“你說我笨!”
“那你覺得你笨嗎?”
“我當然不笨!”
“那不就結了,你覺得自己不笨,可是盡做一些讓人擔心的事,貌似與聰明也沒多少關係!”
所以,他還是拐着彎說她笨?
紅妝氣憤的抓起桌上的桂花糕,狠狠的咬了一口,那模樣,咬的不像是桂花糕,倒像是他!
櫻桃般的小口,大概是咬的急了,嘴角邊還沾染一些桂花糕,看在他眼中,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他伸手,拂去她嘴角的屑沫,動作優雅。明明是很輕浮的動作,在他手下卻別有一番情調。
有這樣一種人,靜靜的站在那裡,也是一道難以忽視的風景。
用完膳,紅妝被他哄着睡了覺。
半夜,她沉入了夢鄉,夢連溪起身,站在牀邊靜靜盯着她片刻,轉身離開。
妝兒,不管如何,我不會讓對你有危害之意的人存活在這世上。
“日影,派人守在這裡!”
“是!”
“是時候去看看她了!”他的脣邊掛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日影覺得,那笑容裡,多少帶着一絲冷酷與絕情。
誰能相信,這樣一個少年,會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影妝樓的樓主。
其實,影妝樓原不叫這個,而是影煞樓。在這位主子接手之後,他便更名爲影妝樓。如此帶有女子氣息的名字根本不符他們這些人的作風,可大家無一人敢質疑。
因爲,那個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之人,如今早已消失在這個組織裡。
說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但凡被影妝樓趕出之人,在江湖上便再沒了容身之地。他的下場,會比死淒涼一百倍!
他們的主子,看起來無害,實則手段非比尋常!
地牢中。
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狼狽的趴在那裡,臉上潰爛的不成人樣,露在外面的肌膚依稀可見青青紫紫的痕跡,可見之前的戰況激烈的程度。
羅瓊目光所及之處,是一襲白色的衣襬,順着往上看,果然是夢連溪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
他一甩衣襬,優雅的坐在日影搬來的椅子上,目光清冷的看着她,“怎麼樣,現在願意說了嗎?”
“看來,你是找到她了?”
“知道你現在還活着的原因嗎?那是因爲她還平安無事,否則,躺在這裡的將會是一具死屍!”
“你的心,可真不是一般的狠!”
“哼,比起你,比起你背後那個人,本宮這算得了什麼?”
“別這麼看着本宮,雖然被那些人糟蹋過,可你本身也不是多純潔之人。江湖上誰人不知,那個人的手下多是年輕美貌的女子,而那些女子能有幾人保有清白?”
“你,怎麼知道?”
不會的,這才短短半日光景,他怎麼會查得到?
羅瓊實在是不想去相信他的話,然,瞧着他的表情,她知道,他所言非虛!
“這天下,本宮不知道的東西,實在是不多!”
“其實,如果你裝的再像一點,本宮興許就被你給騙過去了。”他彈了彈手指,垂着的眼臉看不清他眼底憤怒的光芒,“想來,你們敢惹到我頭上來,是不知本宮的厲害吧?”
轉頭,他問日影,“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主子,丑時了!”
“看來,他們該回來了!”
“是的!”
羅瓊從他們的話中聽出一些端倪,她驚恐的想着,不會的,一定不會是她想的那樣。
夢連溪似乎是她的表情的看出了什麼,好心的提點她,“不要不相信的心中所想,這世上本就沒什麼不可能之事,只有不想做之事!”
“哼,暗月宮未免太過膽大妄爲,居然敢對本宮的人動手,那就莫怪本宮連根剷除了它。”
“你現在還能夠喘息,應該多謝你那個傻姐姐,到將她害成那樣了,竟然還想着爲你求情!”
若不是爲着她,他又怎會如此輕易的放過她?
一路上,他便在想,同樣的相貌,這心腸居然如此迥異,一個善良,一個惡毒;一個寬以待人,一個精於算計。
現在的他,無比的慶幸,是他將她撫育長大,沒有被世間的黑暗吞噬。
羅瓊趴在地上,連罵人的氣力都沒了。
她真的是不敢置信,她的組織居然在一夜之間蕩然無存了。雖然,她私心裡,也曾想過無數遍滅了那裡,可真的滅了,她又彷徨了,現在的她,該何去何從?
心中所有的恨意轉化爲強烈的無助——她已是廢人,再也不可能拿劍。
像她這樣毒如蛇蠍的女子,又是殘花敗柳之身,怕是沒有一個男子願意給她棲身之所吧?
“羅瓊,此刻你的心中可有悔意?”
後悔嗎?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段段過往,第一次被打,她無助的躲藏,心中被仇恨填滿;第一次出逃,以爲遇到的好心人,偏偏又被賣入狼窟;第一次殺人,是一個與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子,心中雖然害怕,卻因爲自己能夠活下去而自豪;第一次被人硬生生的奪去,那股從內而外的疼痛,讓她冰冷的心彷彿墜入了寒潭……
說不後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的人生道路上,可有讓她後悔的餘地?
“後悔?如今談及後悔,怕是爲時已晚了吧?”
“現在我的人生早已一片灰暗,後不後悔,都已回不去了。我只想留一個全屍,至少還能保有一絲尊嚴!”
夢連溪觀察着她的臉色以及她眼底的神情——一個人再會說謊,她的眼睛總歸是騙不了人的!
而他,也的的確確看到了她對過往的悔恨。
想着此刻在他寢殿睡的正香的女子,心裡忽然就釋然了,既然她能夠後悔,那麼放她一條生路又何妨?
“既是如此,那我便允你一條出路,只要你日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詫異的擡起頭,似乎是不敢相信他說的話。
“你不必如此詫異!”
“你是妝兒的妹妹,只要你願意改過,我自是不會斬盡殺絕!”
“羅瓊,你記住,今日我放過你,不是因爲我宅心仁厚,而是你是她的妹妹,僅此而已。但是,我今日也將話擱在這兒,日後你如果還有非分之想,到時候,不論是誰求情,你絕無活下去的可能!”
羅瓊點了點頭。
許久之後,她幽幽道,“活了這麼大,我從來不信這世上會有那樣情深意重的人。今日,我想我見到了!”
“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他掃了她一眼,“何事?”
“代我向姐姐說一聲抱歉!”
“爲何不自己去說?”
她沉吟,苦笑出來,“我險些傷了她的性命,哪有臉去見她?”
“知道嗎?我如今最爲慶幸的事情,居然是那****突然心生貪戀,沒有將她交給主上……”
或許,這也是夢連溪說服自己放過她的一個重要因素之一吧!
暗月宮,那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上突然崛起的一個邪惡門派。二十年來,他們一直是作惡多端,卻鮮少在孟國境內犯事,是以,夢琉年也會讓它生存至今。
沒想到,二十多年後的今日,他們竟然膽大妄爲的動主意到未來的太子妃身上,這讓夢連溪如何能夠忍得下去?
他幾乎可以想見,紅妝一旦落入那宮主的手上,會是怎樣一番景象!現在想來,還是一番後怕!
不過,目前還是安排好羅瓊的去處纔是最要緊的。
“聽妝兒說,你見過紅綢?”
見她點頭,他繼續問道,“她可有告知你,如今的她,已是那裡的老闆了?”
“其實我只是想問你,可想與她一處,至少還有個人照料你!”
他想,姐妹能夠一起,怕是再好不過。
相信妝兒若是無聊了,出宮之後也有了去處!
“可以嗎?”
她有些不確定,之前的她做了那麼多錯事,紅綢姐姐會願意收留她嗎?
“人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羅瓊,只要你真心悔過,誰也不會在意你的過去!人生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只要你自己不輕賤自己,別人說些什麼,又何必在意?”
“何況紅綢是你的姐姐,自然會包容你的一切!”
他的一席話,讓羅瓊有些羞愧。
她連連點頭,“我願意,我願意。從今以後,我一定好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