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我能判斷的出,他在深淵前迷茫衝動的情緒,跟我當時差不多,否則的話也不會失足摔落下去。這時候,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因爲我很清楚的預感到,他可能把持不住了。我距離他有些遠,就算現在出聲去阻攔,他也不一定聽得見,因爲他的心神完全被深淵中所傳出的那種彷彿根本不存在卻又被腦海接受的聲音所佔據。
看着這一幕,那感覺非常非常的怪異,他不是複製品,只是過去某個時間段中的我。然而在望着他搖搖欲墜的身影時,我心裡升騰起一股強烈的困惑。
我的表已經停了,我無法知道在複雜的分岔中具體的時間,也無法知道過去的時間段究竟指的是發生在多久之前的。如果,此刻站在深淵邊緣的人,是過去某個時間段的我的話,那麼我爲什麼對這些事情毫無記憶?從昏迷中甦醒之後,我的一切舉動都在記憶中,不可能忘記,那麼眼前的這一幕,是發生在什麼時候的?
我感覺到了恐慌,不僅僅是因爲站在深淵邊緣的“我”隨時都會掉下去,更重要的是,這些記憶爲什麼從我的腦海中被抹殺掉了?如果說,這個“我”所經歷的事情,我沒有經歷的話,那麼我是從哪個時間段裡蹦出來的?
我想起自己甦醒時,無意中看到了手錶上的時間,二十五個小時,我昏迷了二十五個小時,天知道在這二十五個小時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波一波的疑惑不斷衝擊着我,讓我有點無法接受,難道我,已經不是走近地洞時的那個我了?我相信,如果說進入分岔時所看到的箭頭標記確定是“我”留下來的,那麼那個留下箭頭標記的人,可能纔是第一個涉足分岔的“我”
。
那麼我呢?我是屬於哪個時間段的我?這個問題就像格尼斯堡七橋問題一樣,猛然看上去好像很簡單,但是如果真去研究,可能耗費一生的時間都不會有正確的答案。
思考的時間很快,在這短短一兩分鐘時間裡,站在深淵邊緣的他終於承受不住,身體猛然一抖,直直的就掉落下去。但是此刻發生的事情,跟之前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應該是一樣的,在他失去控制,摔落進深淵的同時,思維奇蹟般的閃電一樣恢復過來,而且反應出奇的快,我看到他的身體那麼弓了一下,然後拼命調轉了一下方向。
接着,他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呆在原地沒有動,他的手電有一根繩子,綁在手腕上,所以光線並未完全消失,我能看到從深淵下方一晃一晃的閃過一道手電的光柱。顯然,他沒有真正的摔落到深淵底部,而是臨危抓住了石壁上的突起,整個身體懸空着。
我繼續等待,和我料想的一樣,過了一會兒,他從深淵下艱難的探出了頭,然後手腳並用,倉皇的爬了上來,就像觸電一樣,一下子躥回來幾米遠,才呼的靠着石壁坐了下來。他的胸膛在劇烈起伏,大口的喘氣,跟我當時一樣,雖然已經脫險,卻還驚魂未定。
他最少坐了有幾分鐘時間,才慢慢的恢復了平靜,毫無疑問,這片無盡且神秘的深淵,已經到給他心理上的恐慌和陰影。
接着,他慢慢站起來,左右掃視了一眼,把手電的光線調暗了一些,揹包裡的資源有限,頭腦清醒的人絕對會節省電量。然後他在旁邊選擇了一條分岔,走了進去,大概是不想在這條存在着深淵的通道里久留。
當他走了之後,我留在原地沒有動。現在一些事情已經可以確定了,這些分岔非常要命,如果從這條分岔繞行到另一條分岔再出來,那麼就會經歷一次或短或長的時間混亂。也就是說,如果我現在跟着他一起從分岔離開,當我再次從別的分岔回到通道的時候,跟現在的時間就完全脫節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我產生了一個念頭。如果我就呆在這裡不動呢?我不在分岔之中繞行,呆在原地,那麼在我的視角中,時間很可能會按正常規律恆定向前發展。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呆着不動,一直觀察下去,我就會看到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但是我暫時不想走,至少我得把有些事情弄清楚
。
如此一來,我就暗中呆在了這裡,靜靜等待。我不能精準的判斷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大概可能有半個小時左右,一直死寂般的通道內,傳出了腳步聲。腳步聲是從另一條分岔之中傳出來的,接連幾次聽到這樣的腳步聲,我已經很熟悉了,那絕對是另一個“我”的腳步聲。這個“我”,依然存在於過去的某個時間段內。在我等待的這半個小時期間,沒有出現任何意外,我也沒有隨意挪動位置,那就說明,這段時間是正常向前發展的,不可能有混亂髮生,那麼,再次從分岔走向通道的,必然就是剛纔從深淵那邊脫險後離開的“我”。
他怎麼又回來了?
我不知道他的用意,他重新從分岔中出現後,表情可能有點迷茫,但是之前的經歷讓他對深淵產生了恐懼。雖然思維中已經對深淵的莫名召喚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不過他還是不敢靠的太近,唯恐會有意外。
我剛想探出頭去觀察,猛然間,我聽到了一陣輕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聲響,從我身後的一條分岔中傳來。那聲音非常非常微弱,如果不是距離這麼近,我可能會聽不到。至於已經走向前方的那個“我”,他沒有可能聽到。
他手裡的光線是照射向前方的,所以身後的通道幾乎完全陷在黑暗中,但是當我聽到那陣很輕微的聲音時,卻陡然產生了一種危機感。那種危機感只是預感,因爲我看不到什麼。
此時此刻,那個“我”就站在距離深淵大概十米遠的地方,可能還在回味深淵對心靈產生的吸引,他對輕微的響動沒有任何察覺。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在我捲入這個事件之後,除了每天翻山越嶺,體力增強了,又多了一些經驗和見識,其實本身的素質還是沒有特別大的改變。
我更加不敢妄動了,緊緊的縮在分岔中的角落裡,甚至把呼吸都調整到最慢的頻率。大概有兩分鐘時間,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產生了錯覺,我感覺有一個人,從我面前很輕很輕的走了過去,那種輕飄飄的感覺就好像是一條鬼魂從這裡飄忽向前。
我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在我的感覺萌生出的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是複製品出現了!我不相信這些分岔中還會有其他人,那麼只有複製品,纔會暗中跟上真身。除非知道內情的人,否則的話,一般情況下,真身不會對複製品有深刻的認識和防備,他們不會知道,殺掉真身,是複製品的一種本能反應,就如同人喝水吃飯一樣,是一種天性的本能
。
一個充斥着殺戮本能的複製品,一個茫然呆在深淵附近仍在深思的真身,如果任由事態發展下去,那麼結局會是什麼?這顯而易見。
這一刻,我把什麼即便迴歸過去也無法改變事實的真理都忘記了,至少我得保證一點,我不能讓“我”死掉,如果這個“我”被複製品殺掉的話,那麼後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會不會有什麼變化?對我更不利的變化?而且複製品的存在對於我來說也是一種威脅,分岔本來就是混亂的,我不能確定會不會在某個時間跟複製品遭遇。
我感覺複製品慢慢的輕輕的繼續朝前走着,在靠近那個站在深淵附近思考的“我”,他定定的出神了,對複製品的出現仍然沒有任何察覺。等到複製品走過我所在的分岔出口時,我悄悄的探出頭,非常微弱又昏暗的光線下,我只能看到一條若有若無的背影,行走在黑暗中。
這時候,站在深淵旁的他好像從思考中驚醒過來,他自失的搖了搖頭,我想,在這一點上,他和我應該完全一樣的,很想知道深淵深處隱藏着什麼,卻沒有能力也沒有膽子親自下去看看,只能放棄。
在他驚醒的一刻,複製品馬上停止了前行,躲在通道一處突起的地方,隱蔽自己。那個“我”既然沒有察覺,也就無法意識到自己處在危險中,所以他只是用手電照了照深淵附近的幾條分岔,然後選擇了一條,走了進去。
他就這樣走,把難題留給了我。我的腦子在一秒鐘之內轉動了無數圈,給了自己很多個選擇。
我從來沒有殺過人,但是這麼久的經歷讓我深刻明白了一個道理。無論是誰,如果他想殺掉我的話,那他就是我的敵人,不可共存的敵人,我此刻的手軟,沒準就會導致以後的悲劇。
所以,我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我悄悄從藏身的分岔中摸了出來,現在完全是一片絕對的黑暗,但是我知道複製品藏在什麼地方,而他對我卻一無所知,這是對我最有利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