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註定屬於英雄。
我的目光幾乎跟不上場面的變化,蓄着鬍鬚的人彷彿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他一口氣穿過人羣,衝到兩個老毛子面前,所謂的擊敗過誰誰的人,在此刻變的噤若寒蟬,我能清楚的察覺到,那個身高在一米八多一點的伯塔瓦納,臉龐上的自信和自傲消失的一乾二淨,他全力朝後躲閃了一下,頓時把同伴暴露在那團帶着強烈殺戮氣息的光團下。
噗……
狼在羊面前永遠是兇惡且不可抵擋的,但是狼在一頭憤怒的獅子面前,卻柔弱的和羊沒有什麼區別。伯塔瓦納的同伴不是泛泛之輩,相反,他的素質很高,身手也很好,然而,蓄着鬍鬚的人如同超越了人類的體能的極限,他手中的金屬管子就揮動了一下。
僅僅那麼一下,犀利到無法形容,肉眼看不到管子舞動的軌跡,只能看到在暗光的折射下,金屬管子所帶出的一點點光芒。這點光芒之後,一股鮮血頓時噴灑在戰團中。伯塔瓦納的同伴踉蹌着後退,雙手緊緊捂着自己的脖子,鮮血仍然止不住的從指縫間朝外狂噴。
只是一擊,簡簡單單的一擊,卻令人無法阻擋。一擊斷喉,血濺當場。
直到這個老毛子完全倒地,微微抽搐時,我纔看清楚蓄着鬍鬚的人。他無聲的站在屍體前,手中的金屬管子沾染着鮮血,斜斜的指過頭頂。暗光映照,照出他古銅色的臉龐,威猛如戰神。
他無比堅定,如山一般,他就這樣握着自己的武器,無形中告訴所有人,有他在這裡,無論誰,都不可能再傷害他要保護的人。
黑暗和光芒烙印下了他此時的身影,猶如一個傳奇,被刻入了時間的軌跡中,他的神輝,無人可及。
“他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金瓶梅激動的難以自制,他使勁抓着我的肩膀,藉以站穩,剛剛纔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涌動出來,他興奮的像一個孩子,炫耀般的對我道:“是我哥哥。”
與此同時,趙英俊對剩下的人進行清剿,除了兩個老毛子,在場的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尤其是蓄着鬍鬚的人的出現,讓敵人戰慄。曉寧那幫人完全沒有鬥志了,趙英俊大大咧咧,但是出手卻相當狠,拎着一根鐵棍子,在人羣裡左右衝殺。
“你跑不掉。”趙英俊打倒了一片人,最終把曉寧鎖定了。曉寧確實有點功夫,但是在趙英俊面前,這點功夫不足以保命。更重要的是,曉寧有些心不在焉,面對趙英俊狂風暴雨一般的打擊,卻還不斷的朝我們這邊看。
就那麼短短几分鐘時間,這裡的情況出現了巨大的反差,隨即,曉寧被趙英俊死死的纏住了,無法脫身。
對於曉寧,我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但是我真的不願意眼睜睜看着他死在這裡。
就在我緊張間,趙英俊手裡的鐵棍子一下子舉到曉寧的頭頂,我不懂拳腳功夫,然而卻知道曉寧好像已經被逼到絕路,躲不過這一擊了。鐵棍無比堅硬,又掌握在趙英俊這種人手裡,我不懷疑只這麼一下,曉寧就會被打死。
“別殺他!”我忍不住了,來不及衝過去阻攔,立即大喊了一聲。
我的喊聲讓趙英俊稍稍停頓了一下,他可能想收手,但是無法完全收放自如,鐵棍子偏了偏,最後還是重重砸在曉寧的頭上。
我馬上跑了過去,當我跑到面前時,曉寧已經倒地了,我扶起他,望着他臉龐上一道一道血跡,我的心情很複雜。曉寧彷彿還有一點意識,他努力睜開眼睛,對着我笑了笑。
我覺得,他的笑容裡,有一種解脫般的輕鬆,好像死去之後,就不用再面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紛爭和矛盾。
“這個人,不能留。”趙英俊在旁邊隨手丟了鐵棍,對我道:“你心裡清楚。”
八王嶺,註定是一個終結事件的地方,趙英俊自信滿滿,他和蓄着鬍鬚的人到來,必定能掌控局面,幫助我們反敗爲勝。曉寧知道很多關於大事件的隱情還有人際關係,趙英俊擔心的是,如果曉寧活下來,以後再落到官方或者別的人手裡,會對其他人構成威脅。
“不要再打他了,他快要死了。”我心裡一下子變的非常難受,不理會趙英俊,慢慢把曉寧揹走,背到了洞口外,我會一些簡單的外傷急救,但是我不知道,曉寧還能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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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情況差不多穩定了,在趙英俊解決了賴叔那幫手下之後,只剩下蓄着鬍鬚的人和伯塔瓦納之間的對決。事實上,在我的印象裡,這不是一種對決,因爲雙方無論從那個方面來看,都不在同一個檔次上。
伯塔瓦納,這個曾經擊敗過全歐洲自由搏擊冠軍的俄國人,此刻全然沒有了反擊的能力,他拼命奔逃。他的速度令人歎爲觀止,而且在逃命的狀態下,更激發了身體內的潛能,但是蓄着鬍鬚的人就像一條影子,怎麼甩都甩不脫。
兩個人前後追逐,漸漸的,我察覺出來,蓄着鬍鬚的人如果想擊殺伯塔瓦納,其實不用這樣費力,因爲他的速度還未到極限,隨時都可以猛然發力,從背後給予對方致命一擊,但是他就這樣慢慢的把伯塔瓦納逼回原來的地方,逼到我們所在的洞口。
剎那間,我彷彿明白了,他要當着金瓶梅的面殺掉伯塔瓦納。可能在他看來,只有這樣,才能讓金瓶梅所流的鮮血得到撫慰和補償。
伯塔瓦納很不情願,但所有退路都被堵死了,漸漸的,兩個人一前一後跑到了距離洞口很近的位置。
金瓶梅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努力睜開眼睛,望着對面。
“我厭惡殺戮。”蓄着鬍鬚的人舉起金屬管子,淡淡道:“卻不能饒你。”
金屬管子快到連破空聲都彷彿被吞噬了,寒光過後,一陣血雨從伯塔瓦納的脖頸間噴薄而出。血花綻放,佈滿了眼前的黑暗,沒有語言能夠形容這一擊的風采。
一直到這時候,金瓶梅才踉蹌的一步一步走出去,走到蓄着鬍鬚的人面前,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我目睹着這一幕,心裡說不出的感動,他們過去的事情,我不知道,然而這份真摯的情感,卻可以戰勝一切。
接下來,趙英俊和蓄着鬍鬚的人出手,在蘇日的配合下,把隔斷另一端的敵人收拾掉了。蘇日應該也是認識這個人的,他從隔斷頂端一躍而下,慢慢走到對方面前。蘇日像岩石一樣,幾乎沒有太多的表情,但是他望着這個默然的中年人,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
我看得出,蘇日好像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歉意。
蓄着鬍鬚的人沉默了片刻,嘴角綻出一絲笑意,這絲笑意同時也充斥在淡然的目光裡。他伸出一隻手,和蘇日握了握,道:“我知道,你仍然可以打下飛過賀蘭山脈的鷹。”
“是的,我可以。”蘇日也緊緊握住他的手,道:“你比過去,更有人情味了。”
蓄着鬍鬚的人並不知道太多關於大事件的內情,他可能經歷了一次遠遊,和趙英俊一起迴歸,所以在解決了能發現的敵人之後,趙英俊就安排,尋找賴叔。賴叔同樣知道很多很多事情,用趙英俊的話來說,這個人不能留。
我們的隊伍裡大半人都帶着傷,不過有蓄着鬍鬚的人在帶路,所有人很安心。我們朝着洞口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的時候,一束光線驟然出現在旁邊。
對方只有一個人,他的視力很好,一下子就認出了我們隊伍裡的人,接着,這個人飛快的朝我們奔來。距離一近,我發現,那是小地痞。
小地痞渾身上下都是血,他之前和李富生一起阻擊敵人,被打散之後逃脫出來,必定也經歷了一場血戰。這個時候,小地痞平時掛在臉上的玩世不恭完全消失了,他急迫的跑到這邊,先看到了我,繼而又看到了黃婆。
“姨姥姥!”小地痞馬上就跑到黃婆面前,匆忙的問道:“看見我媽了嗎?”
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緊了緊,不管玉姨對別人如何,她畢竟是小地痞的親生母親。小地痞完全不知道峽谷發生的時,當時在場的文哥手下的人,也基本死絕了。
其實,我並不是害怕小地痞知道真相之後會對我產生什麼看法,或者用什麼手段來報復,我只是覺得很難面對他。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不是我的敵人。
“還沒有。”黃婆搖了搖頭。
“那我再找找,再找找……”小地痞有些失神,他又轉頭看了看周圍的人,然後獨自離去了。
小地痞走了之後,我望向黃婆。這個古怪的老太婆依然沒有太多的表情。
我們繼續前進,在將要接近洞口的時候,我的心情隨着一個蟄伏很久的念頭的浮現,而愈發沉重起來。
如果我們現在離開八王嶺,就證明所有人將從這個大事件中徹底的解脫出來,遠離它,繼而漸漸的淡忘它。這個事件被劃上了句話,但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卻依然還未出現。
鄭立夫,或者說,我的養父,他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