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不是很厲害麼?怎麼怕這麼個黑石頭?”阿泠看着他的背影不服氣地說道。
“淘氣。”雲墨皺了下眉,也轉身往外走去。
阿泠氣鼓鼓地跟在他的身後往樓下走,沒走幾步,先前那女子就快步跑過來,攔在了前面,跪下去就說道:
“小姐請留步,簾兒願給小姐做婢女,求小姐收留。”
“婢女?我?不行不行。”
阿泠楞了一下,連忙擺起手來,最怕面前有人晃來晃去了,她晚上可是最討厭穿衣裳的,想幹啥就幹啥,而且她也不喜歡使喚別人。
“求小姐收留,簾兒實在是無處可去。”簾兒又磕了個頭,哭了起來。
阿泠還是堅持說不要,這時,那黑石頭的手下青衣人又轉回來了,對那簾兒說:
“這位姑娘,我們爺正巧要一位侍女,你起來,跟我們走吧。”
臭石頭,敢和自己搶人!阿泠一聽就來了火,伸手就把那青衣人推開,彎腰把那女子拉起來,氣呼呼地說道:
“你別信他,我狐……姐姐說了,男人都是想着和女人睡覺的,你去了,肯定會睡了你,沒一個好東西……”
說着,似乎覺得有些不妥,衝着雲墨吐了吐舌頭,便接着說道:
“那個,我師傅好一點,他不和女人睡覺,你給我師傅做婢女去吧。”
說着,那簾兒便看向了雲墨,呀,是這樣俊朗的男子呢!還有,這小姐怎麼也不害羞,總是男人、睡覺地說個不停,讓她頓時臉上一紅,擡起雙手,就把一張俏臉藏在了手掌的後面。
青衣人也被阿泠這大膽的言辭弄得楞住了,尷尬地站了一會兒,便回頭看去,原來那黑衣人並未走遠,正站在拐角處看着這邊,見阿泠的目光投過來,他便也把目光落在了她的雙眸上,阿泠的心砰地就往上懸了一下,這黑石頭,比不上雲墨那樣漂亮,可是,實在是太有氣魄了,那樣的霸氣,那樣的桀驁。
“我們走。”匆匆收回了目光,只覺得面上火辣辣地燙了起來,她快速地伸手,拉上了那簾兒姑娘,就大步往外走去。
簾兒羞怯地向黑石頭點了點頭,隨着阿泠往外走去。
“告辭。”
雲墨淡淡地向黑石頭點了點頭,也大步跟了出去,這男子一身貴氣,日角龍顏,龍睛風目,應當就是當今天天下之主陵煜城,以前就聽說他喜歡獨自微服到民間私訪,今日一見,倒對他的印象有了些改觀。
真耀國立國至今已有六百餘年,國力昌盛已達到頂峰,當今天子人稱燁帝,十四歲少年天子登基,誅家賊,討叛黨,征伐外域,疆土比先王在世時擴大了三分之一,四海之內莫不稱頌其功績。
然,月滿則虧,人滿則傲,今年已有二十七歲的陵煜城已漸顯出獨裁霸道的風氣,凡事一意孤行,絕不聽他人意見,行事一向鐵血殘酷,毫不講究人情,雲墨看過天運,這真耀遲則十年,早則五年,必有大亂。因此,雲墨心裡對這位天子並無太多好感,今日一見卻又覺得這人確實是人中之龍,難怪能在短短十多年,把真耀國治理得如此強盛繁榮,若真有一天,真耀國亡了,還真是件憾事!
一行人,一前一後出了這飄紅院的大門,陵煜城便翻身上了馬,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師傅!”阿泠立刻狠狠地拉住了雲墨的手臂,衝着簾兒呶了呶嘴:
“這是你的女人,給你,我還事兒,晚些自然會回去。”
說着,便把簾兒往他面前一推,從小二手裡接過了雪花的繮繩,翻身上去,一夾馬兒肚子,就往城門的方向奔去了。
“回來,不許淘氣!”雲墨連忙就想制止她,可是剛欲走,那簾兒就怯生生地跟了過來,喚着:
“老爺,簾兒給您牽馬吧。”
說着,便伸手去牽那烏錐,可若無主令,烏錐哪裡能容凡人去碰她,立時就揚了蹄,狠狠地踢了過去,簾兒嚇得花容失色,倒退了好幾步,才狠狠地跌到了地上。
雲墨又不能真的丟下她,又不能把她帶回幻門,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銀子,遞到她手裡,便騎上烏錐往外追去。
城外,阿泠的雪花已經追上了陵煜城,她一揮彩袖,便將一根白練往陵煜城的身上擊去,陵煜城身子往前一俯,躲過了那白練,一拉馬的繮繩,那馬高高仰起前蹄來,一聲嘶鳴,硬生生停了下來。
他轉過了身,冷冷地看向了阿泠,阿泠卻得意一笑,指着他說道:
“喂,黑石頭,你敢和我打一場嗎?”
“姑娘何苦咄咄逼人,身爲女兒家還是要溫柔良淑一些的好,不要打打殺殺。”陵煜城皺了皺眉,沉聲說道。
怎麼和師傅一個調調,無趣!凡間的男人真無趣,也就那臭狐狸才喜歡!可是,阿泠又覺得有些失落起來,臭狐狸正是這黑石頭說的那種女人,說話嗲嗲的,一聽上去她就打冷戰,可是爲什麼男人都好這一套?可是,師傅看到我都會流鼻血,你憑什麼不理我?還要諷刺我?越想越沮喪,她深吸了一口氣,一雙美目一瞪,便大聲說道:
“我不管,今天是你用筷子打了我,你得讓我打回去纔是。”
陵煜城又好笑,又好氣,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難纏的女人,膽大包天,居然叫着喊着要打天子!他也不再理她,策馬調頭就要往東去。
“膽小鬼,你是不是怕打不過我,我師傅可是最厲害的男人,你知道他是誰嗎?”阿泠大聲叫了起來。
“是誰?”陵煜城倒來了興趣,剛剛在飄紅院裡看到的男人確實不同凡響,一看便知身份高貴,可是在真耀國中,他從未見過哪支皇族或者權貴之家有過這樣的人物。
轉過身來,他就看着她的那雙漂亮的眼睛問道。
阿泠眼珠子轉了轉,便說道: “是……”
應該說什麼人才唬得住他呢?人間官最大的就是皇帝,不如就說是皇帝吧!
“是皇帝!”想着,她也不臉紅,張口就胡吹了起來:
“我師傅是皇帝,你欺負了我,他日就讓他滅你的九族!怕了吧?”
陵煜城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笑意,他搖了搖頭,倒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這話也敢胡扯,不過從剛纔的事來看,她的心倒是不壞,只是太驕縱了些,算了,堂堂一國天子,不和這無知小女計較,他再也懶得理睬她,快速調轉了馬頭,一揚鞭就疾馳了出去。
“喂!”阿泠想再追,可是雲墨已經趕了上來,手指一彈,一枚小珠便擊在她的腦門上,斥責道:
“再敢亂跑,罰抄門規千遍。”
“你就會對我耍威風,你怎麼不去和他打一架?想來,你的本事也是假的!只會彈彈琴而已。”阿泠揉着被打疼的腦門,懊惱地說道。
這小妖,性子什麼時候才收得起來?雲墨有些頭疼,沉下臉色,一言不發地往回走去,一日之中見他變臉兩次,阿泠也不敢再造次。幻門門主,哪裡只會彈琴的?她只是逞一時之氣,胡亂說了氣他而已,若他又要捆了自己,不給飯吃,那就慘了。
小心翼翼地跟着雲墨往回走去,本是帶她去松濤院聽琴,可是雲墨卻沒了心思,琴彈得再好,若她野性不收,還是難以被人容於世間。
一回了幻門,他便責罰阿泠去練習琴曲一百遍,只要彈錯一個音,就得重來,否則不許出屋子半步,阿泠便垂頭喪氣地去了。不一會兒,便有小童進來向他稟報,新年那晚,宮中要宴請天下士子,雲墨雖不常出門,但是他卻早被喻爲京中第一琴,他雖不見客,不收徒,但是譜的曲子早就在天下廣爲流傳傳唱了,所以他也在這次的受邀之列。
發的是燙金的貼子,並不是以聖旨的方式來的,貼子只說以詩書棋畫來會友,共頌真耀太平盛世。雲墨皺了下眉,這人怎麼也好起了歌功頌德的一口,剛有了些許的好印象,又沒了。
隨手把帖子扔到了桌上,剛坐到琴邊,便聽到阿泠的屋中傳出了她的琴音,這琴音又亂又雜,似乎是心緒極不穩定,含了許多怨氣。
他忍不住起身就往那邊去了,推開了門,只見她坐在琴邊上,一雙手在琴絃上胡亂拔着,那指上又多了一些細小的傷口。
“阿泠。”他叫着,緩緩走到桌邊坐下。
阿泠停了手,低頭坐了一會兒,便慢慢走到他的身邊去,扶着椅子扶手慢慢蹲下,又把雙手搭在他的膝蓋上,頭也靠了上去,肩膀一聳一聳的,居然是哭了起來。
天天看慣了她的嘻皮笑臉,或者一臉不服氣的倔強模樣,這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脆弱的小女兒態來,雲墨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手擡起來,想去撫她的發,可是到了空中又停了下來,怎麼也落不下去。
阿泠哭了一會兒,便可憐巴巴地擡起頭來,看着他說道:“師傅,你是很討厭阿泠麼?”
“並未討厭阿泠。”雲墨連忙說道。
“可是,大家都不理我,你動不動就罵我,罰我,是不是因爲阿泠是小妖,是不是這樣?” 阿泠看着他的眼睛,哽咽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