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別哭了,小心哭壞了身子。”貼身侍女雁兒走過來,小聲勸道:“國師都說您命中有三位王子,這宮裡面,王子纔是最重要的!陛下現在正被那女人迷得厲害,等過了這段日子自然就記得您的好了,”
“王子?他都半年多沒有碰過本宮一下了,本宮從哪裡去生王子?難不成天上還掉王子不成?” 萱妃擡起淚顏來,惱恨地說道。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雁兒左右看了看,萱妃立刻就揮手讓衆人都退了下去。雁兒俯上前來,在她耳畔輕聲說了幾句,她立刻就變了臉色,小聲問: “此事當真?”
“奴婢哪裡敢欺騙娘娘?這事是從那院子裡傳出來的,說那位主子是用了媚|香的,否則陛下怎麼會夜夜留連?”
她站起來,用絹帕擦了眼淚,心思轉動了起來。
她怕的,不是陛下夜夜留連,而陛下動了真情!這些天來,她明裡暗裡也打聽了許多,今兒在宴上也親眼瞧到了,這二人相望時,那眼神居然不是皇帝妃嬪的模樣,倒真像是夫妻的味道!
而且聽那邊來的消息,他們在雲蒼院裡的時候,只以你我相稱,陶伊甚至還叫他的小名阿簡,問世間,誰敢?
對於未來的恐懼越來越深,她緊一攥拳,既然如此,不如一拼。
路,行至此時,愛情已經是奢侈,活下去,活到生下孩子,孩子長大的那天……這纔是最現實的!
沒有人,生下來心便是惡毒的,是這現實染黑了心的紅,萱妃從榻下的長匣子裡拿出一封絹信來,有人……給她提供了一切條件……除掉陶伊!
下了朝,龍皓焱徑直來雲蒼院,今兒清水大師要在天朝寺開壇講法,佈施平民,他想帶陶伊一起去瞧一下,再仔細問問清水,有關陶伊和他能否生下孩兒之事。
只因這幾天朝中解決了幾件大事,此時他正滿面春風,步子輕快,從前殿到雲蒼院,他只用了半盞茶的功夫便走到了。
推開了院門,她正彎着腰在菜園子裡忙着,拎着一隻小桶,右手拿着一隻小木瓢給菜澆着水,裙子拉了起來,在膝蓋處打了個結,頭髮也是隨意挽着,也沒有一點裝飾,額上汗津津的,陽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漂亮的金邊兒,連細小的絨毛也清晰可見,地上綠油油一片小菜張揚着小巴掌,竟似是在和他打招呼。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直起腰來,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微笑着看着他,柔聲說道:
“這麼早就來了。”
“嗯。”
他走過來,饒有興致的看着園子裡菜,還接過了她手裡的瓢,幫她澆起水來。雖然他是從小嬌寵着長大的,可是長年累月在外行軍打仗,也有被困野地之時,野菜、草藥也識得不少,所以見她種着菜,偶爾也會動手幫她一下。
“上回月將軍不是說有重要軍情嗎?這些日子都辦好了?”陶伊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不經意地問道。
龍皓焱卻皺起了眉,聲音冷了下來,沉聲說道:
“婦道人家,不要打聽朝中之事。”
陶伊連忙噤了聲,他就是這樣的人,公私分得太清,一遇到朝政之事,便不會多說一個字,可她也是無心,只怕他耽誤了正事,見他一臉不悅,也不再說別的,只轉身進了屋子去換衣裳。
龍皓焱看了一眼她的身影,表情又柔和了下來,他來時已經在自己的寢宮換好了便服,所以現在只踱到了一邊的竹椅上坐下來等她,灰灰輕嗚着一搖一擺地走了過來,在他的袍擺上一個勁兒地撕咬着。
小畜牲!他擡腳,輕踢開它,灰灰不滿地咧了幾下嘴,露出尖尖地牙來,小聲咆哮着,戰獸,向來只認自己的主人,龍皓焱身上有陶伊的味道,它才客氣一點,現在見他態度不友善,灰灰的野性就冒出來了,小爪子在地上一個勁兒地抓着,怒瞪着龍皓焱。
陶伊出來一看,忙喝住它,把它喚過去關進了屋裡,然後走上前來,彎腰給他拍了拍被灰灰蹭髒的袍子,柔聲說:
“小東西現在兇着呢,你別理它,我們走吧。”
不定是和你學的!都對我不敬!龍皓焱心裡好笑,暗自說道,一面伸過手來,拉住她的手,一起往外走去。
穿過了角門,從東側的暗道出了宮,二人乘了小轎一路到了天朝寺前面。
“這邊。”他下了轎,把她從轎上扶下來,牽着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裡走着。
因爲是想帶她好好玩玩,所以他是微服出來,也沒帶小公公,僅帶了兩個暗影在幾步之外跟着。不過陶伊是看不出來哪兩個纔是他的侍衛,在轎中回頭看過去,都是一色的燕周公子哥兒或者武士的打扮,哪裡認得出哪個是殺人不眨眼的暗影?
太熱鬧了!陶伊驚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上回出來時,正大雨連綿,街上一派頹敗之氣,連看到的百姓的臉也都是灰敗色,而此時,不到兩月,街上又恢復了一片繁華,又逢清水大師的開壇講法,這人就格外多,兩邊的小攤兒擺滿了,兩條各色的攤子,都有自己的特色小招牌,看過去,倒像兩條彩色的小龍,賣的東西也五花八門,看的、買的,談價的,也有一言不和爭吵的,把兩個的心完全吸引住了。
另外,燕周的服飾無顏色限制,只要覺得好看,就是這黃色,也有人敢穿,不時看到有穿着淡黃色長裙的燕周女子三五成羣往廟會這邊走來,相形之下,他一身玄,她一身青,倒要黯淡多了。
“阿簡。”她側過臉來,滿臉的欣喜,輕聲說道:
“纔不到兩個月呢!你居然就做到了。”
龍皓焱脣微微一揚,也有了幾分滿足感。
上月的水災,他借勢讓龍寒江接了龍蒼痕的權,讓軍權徹底統一在了自己的手裡,又整治了京裡的吏治,把那些依着部族作威作福的官老爺換了下來,秋試也準時舉行了,上回在客棧裡遇到的幾位青年男子確實也有幾分才學,有一位被他留在了京中爲官,其他的派到了地方上,就像他們說的,當個縣官老爺綽綽有餘,確實比那些依着祖上的福廕當了官,魚肉百姓的愚蠢傢伙要強多了。
另外,在戰事上面,這龍元澈又打錯了算盤,以爲他急於取齊魯,所以一定會經除郡進齊魯都城,沒想到他偏不走這條道,而是讓榮延繞道了雪山,只五萬輕甲彪騎,不戴任何重武器,也不穿重盔甲,只一人一馬一弩一刀一袋糧,便翻過了雪山,雖然有損耗,但是卻比把人都拖在他那裡強多了。
現在,龍元澈的軍隊被月魂牽制着,一直在徐郡附近僵持不下,月魂聽了龍皓焱的令,並不大舉進攻,只是派了人不停地在龍元澈的大帳附近高唱鄉歌,龍元澈的士兵多是燕周人,夜夜被這歌聲弄得像丟了魂一般,又加上連連敗退,所以不時有逃兵逃出他的部隊,他拖不起,又進不得,現在正焦頭爛額,派人向大吳求援去了。
若,青陽雲墨派了兵,他正好可以撕毀一年之約,在士氣高漲之時,拿下大吳,若他不派兵,他就可以直取齊魯,天下,他得其二,青陽雲墨還有什麼本領能翻天?鳳鳴門的能耐再大,又能拿他如何?
想想,自己這段時間雖辛苦,卻也有收穫,看着陶伊一臉崇拜的模樣,他眼底涌起了一層笑意,這小女人現在在他面前,與剛相識時一點也不同了,那時她再委屈也是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可是現在她卻很少掩飾自己的情緒,喜就是喜,怒就是怒,悲就是悲,這樣,很好!
隨着人羣慢慢往前走,她只要是在哪個攤子前面多停一下,龍皓焱定會把那物件買下來給她,只一會,手上便多了一隻鏤着花鑲着翡翠的銀鐲子,和那隻鎮着情毒的銀鐲子,一手一隻,配着倒也漂亮,小巧的耳垂上也多了一對金魚擺尾的玉墜子,本來出來的時候身上沒什麼飾物,可是現在卻戴了滿身,都不是值錢的物件,可是款式卻是最新潮的,要比宮中那些華麗麗的東西要好看多了。
龍皓焱喜歡這樣,他喜歡看她略略羞紅了臉,可是眼底卻涌着小滿足和小喜悅,這樣他會很有自豪感,他的這個小女人極易滿足,只要他陪着她,她便滿足。
“阿簡,這個給你。”
她從小攤上拿起一枚黑玉的佩來,拴在他的腰帶上,輕笑着說着。驀的,她的目光落在了街角的一個算命攤子上面 。清水大師不肯說自己命中有無子女,那找算命先生爲自己和他合上一卦也行啊!別說民間夫妻,就連皇宮裡納妃也要看生辰八字,只有自己,只依着他的喜歡,直接進了宮。這幾天又老想着清水大師的話,現在一見着算命先生,這心裡的念頭就再也壓抑不住了。
那算命先生一襲藍衫,蓄着長鬚,倒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攤子前面正坐了兩個年輕女子,一人手裡拿着一隻籤,臉上有掩不住的喜色,不停地說着:“準的、準的。”
是說他算得準嗎?陶伊晃了晃龍皓焱的手,小聲央求道: “阿簡,我們也去抽支籤吧。”
“江湖術師,有何可信!”龍皓焱不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