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街上的人便散盡了,空落落的,先前喜慶的氣氛一掃而光。
月光。
清冷撫慰着大地。
紅燈籠在夜風中寂寥地搖晃着,龍皓焱輕撫着梅樹的枝幹,一直在喃喃自語,衆人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可是隻要有人靠近一點,就會被他用怒吼聲趕下去。
十一和雲墨到了冰窖好一會兒了,可是一直沒有甦醒的跡象,遠遠的,幾聲淒厲的夜鵠的叫聲傳了過來,在這夜色裡顯得有幾分猙獰詭異。
龍寒江的御衛軍把附近的民居全部清理了一遍,可疑人物全部抓進了府衙,只兩個時辰,府衙的大牢就已經關不下了,各親王、將軍府的私牢裡都關了疑犯,連夜拷打審訊,燕周城裡人心惶惶,原本的喜事,已經成了一場浩劫。
這邊是浩劫,對於某些人來說,卻像是一場盛宴。
傅遠和嬌樂站在明黃的牀幔前面,看着牀榻上那容顏無雙的女子,眼眸裡無端就有了幾分驚豔,伸了手就在陶伊的臉上輕撫着。
“太子,你莫不是也要被這妖女迷住了?”嬌樂看着他的這副模樣,心裡不免又有些不滿起來,立刻拉開了他的手,尖刻地說道: “別忘了,這纔是你成大業的棋子!”
“不勞公主費心,可是你不覺得這也來得太容易些了嗎?她怎麼可能真的在這個時候出宮?爲何又這麼輕而易舉地着了道?”
傅遠皺了皺眉,轉身走到一邊,冷冷地說道。
嬌樂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
“沐陽王爺的能耐你也看到過,沐陽王府中的能人異士不比龍皓焱手上的少,只是一個十一令人頭疼,而如今十一因爲陶伊的事,和龍皓焱爭風吃醋,皇族中人人皆知,莫非你還不知曉麼?”
傅遠不作聲,只沉着臉色,看着那幽暗的燭光。
“這陶伊如今只是一個道行淺薄的小妖精,有什麼能耐?普通的符紙便能收了她!我們買通了龍青雅身邊的大豆小豆,只把十一給她的護身符偷換掉,她還怎麼能逃出我們的手掌心?龍青雅一向待人刻薄,大豆小豆也沒少捱打罵,巴不得把這事害到龍青雅的身上……”
嬌樂滿心痛快了起來,想着龍青雅平日裡那張不可一世的臉臉很快就要成苦瓜拌茄子了,現如今龍皓焱還不扒了她的皮?
“夠了。”
傅遠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冷冷掃了一眼嬌樂,拔腿就往外面走去,和龍元澈約好的時間到了,把這女人送給龍元澈,讓他把寶圖所示的地點說出來。
美人,天下多的是,他可不想像龍皓焱一樣,爲了一個妖精丟掉江山。
若他沒猜錯,那寶圖所示應該就是三百年前真耀國的龍脈所在,若得得到那龍脈的真正位置,把自己家族祖先的墳遷進去,這天下皇氣盡歸於他家,何嘗大業不成?這也是這麼多年來他按兵不動的原因,可是如此龍皓焱已統一天下,想推翻他,只能藉着陶伊的藉口和這龍脈所在,做最後一搏了。
不時有人進來向他報告消息,將龍皓焱那邊的反應稟報於他,龍皓焱此時已經亂了方寸,一直守在小店裡面未出來,十一被強行拖到了小店裡,可是現在也束手無策!
當然束手無策!
傅遠冷笑了起來,揮手召過了一名侍衛低聲說道:“去,通知老爺子,事情已經初步定下來,讓他把一切都準備好,然後向歸月山莊的耳目放出消息,陶伊已經落入了龍元澈的手中,把他的落腳點也透出去,讓嬌樂扮成陶伊的模樣,只在那裡拖住龍皓焱,一切依計行事,不得出任何差錯。”
“遵令!”
侍衛領了令立刻轉身去了,傅遠站在窗口,靜靜地看着天空,過了許久,才伸手在臉上輕揉了一下,拿下了一張面具,面具戴了太久,這張臉也要出來透透氣了,他這迷魂局擺得太精妙,龍家的這些人不過也是些糊塗蟲,這麼久都沒有猜出他的身份來,也根本看不清他的目的,就算是得了那畫兒,這麼久也沒能猜出那奧妙來。
燭光幽暗,鏡中人的表情也冷凝,過了許久,又有人輕叩響了門,傅遠快速把面具戴上,轉過身去,低聲說道: “進來。”
門被推開,龍元澈負着手,慢慢走了進來,斜長的眼睛看了一眼他,便問道:“那妖女呢?”
“正在偏殿。” 傅遠滿臉堆笑,做了個請的姿勢,低聲說道:“用了王爺請來的符紙,她果然不能動彈,連那戰獸也封住了,只能乾瞪眼,卻不能從她的腳踝上化出來。”
龍元澈冷冷一笑,便轉身往外走去: “走吧,帶上她,一起去寶圖的地方。”
“這麼急?”
“她中了符紙,不消十二個時辰便會煙消雲散,趁她還有一口氣在,我要用她的魂魄去打開寶圖的封印。” 龍元澈一面加快了腳步,一面揮手說道。
傅遠怔了一下,心思一轉,眼中的殺機更濃了,龍元澈能說出用陶伊的魂魄來解開寶圖封印,也就是說他也想明白了那寶的意思,他就更不能留了!
想着,向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便快步走了出去。
“把那妖女帶出來。”
進了院子,龍元澈厲聲喝斥道,侍衛看了一眼傅遠,傅遠便點了點頭,侍衛這才轉身快步往偏殿跑去了,不多會兒,便拖着還在昏睡的陶伊走了出來。
“拿涼水來!”
龍元澈上前去,伸手托起陶伊的下巴,冷冷地說道。傅遠又一點頭,便有侍衛拎了一大桶井水過來。
“潑她!”龍元澈咬了咬牙,從齒縫裡迸出幾個字來,面上表情猙獰恐怖。
“嘩啦啦!”
一大桶冰涼的水從陶伊的頭頂上淋了下來,她打了個冷戰醒了過來,眼神有些迷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陶伊,你又落到本王手上了。”龍元澈拉起她的頭髮來,聲音低啞暗沉: “別想着再逃掉了,本王教你一招,順着本王,還有一條活路,否則本王定叫你生不如死!”
“呸!休想,阿簡會來救我的!” 陶伊用力啐了他一口,恨恨地說道。
龍元澈沒想到一直以來溫柔可人的陶伊還會吐人口水了,倒真楞了一下,接着便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星子,揪緊了陶伊的長髮,緊緊掐住她的下頜,不顧她的反抗,用力地在她的脣上咬了一下,直到出了鮮血星子,這才冷笑了起來,厲聲說道: “很好!本來想過了今晚才讓你去痛苦的,現在看來,不讓你先軟下來,你是不會懂得什麼叫順從兩個字!”
一面說着,一面拖起了陶伊便往那屋裡走。
傅遠見龍元澈這時候起了色心,便有些不耐煩起來,快步上前去攔住了二人,看着他不悅地說道:
“王爺,正事要緊,待辦完了正事,這妖女就隨你發落了,何必急於一時?”
“傅遠,本王願意把那寶圖和你分享,你便要拜謝神靈了,別在本王面前擺狗屁太子的架子,滾開!”
龍元澈見他阻攔自己的好事,先是冷笑着說道,可見他一直冷顏攔在面前不肯讓開,便更惱了,突然,揮掌便往傅遠身上打去。
這一掌又狠又急又重,傅遠險險躲過去,可還是被掌風掃到了右肩,只覺得這肩上一陣疼痛,不免怒聲責起來:
“龍元澈,你到底想怎樣?你說要捉這妖女,本太子廢了無數力氣才誘她出來,你又說要這時候出發,本太子也依了你,你居然還敢出手傷人!本太子看你是不想活了!來人,給本太子拿下!”
說着,那身邊的侍衛便齊齊現了身,支支閃着寒光的毒箭對準了龍元澈,只待傅遠一聲令下,便要把他射成刺蝟。
“傅遠,就憑你這不敢露出真面的縮頭烏龜,還想傷了本王?”
龍元澈一聲冷笑,把陶伊重重往地上一丟,雙手展開,便有一陣濃濃白霧散出來,龍嘯聲震耳欲聾,那白鱗游龍從他的手臂之上猛然竄出,圓瞪了雞蛋大的雙眼,長長的龍鬚垂下來,尾巴一掃,那院中拿弓的侍衛便被擊出了老遠,慘叫聲都來不及出口,便丟了性命。
傅遠心中暗叫了聲不好,忘了他也是有戰獸的人了!這戰獸一出,龍皓焱和十一定能聞到味道,這地方卻是不能再留的了!
“大敵當前,你二人在這裡鬥個甚?”一聲低沉的怒喝聲傳了進來,二人轉身一看,只見一華服婦人正對他二人怒目而視,這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劉婆婆!
“沐陽王,康樂太子,你二人都是有雄心壯志的人,原本天下是唾手可得,可卻屢次失去機會,這是什麼?就是因爲你們心不沉,如今千均一發之際,只要你們攜手合作,兩分天下的局面就在眼前!看看你們自己吧,現在你們最大的敵人不是對方,而是龍皓焱,還不快快收了這戰龍,大家離開這裡,尋到了那龍脈,後天一定要一舉推翻龍皓焱這昏君。”
陶伊在旁邊冷眼看着她,劉婆婆向來愛穿那深色的布衣,今日穿了這暗紫錦服,又梳了盤髻,薄施了脂粉,確又有幾分威風。桃妃,當年美豔驚人,今日雖華年老去,這美人之心機和風度卻從未淡過,她蜇伏這麼多年,等的,便是這一天。
【馬上就要結局了,謝謝大家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