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悅給她脫了鞋襪,蓋上了錦被,這才退了出去。
腹中的痛又明顯了起來,她縮起了腿,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一年,要撐過這一年。
可是,若一年之後,他輸了呢?
不敢想,外面又喧囂了起來,是侍衛們一個宮殿一個宮殿進行清查的聲音。
沒人會到這裡來,這裡,依然是禁區。
夜深了。
御書房裡,榮延,月魂,十一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龍皓焱的臉色沉得可怕,暗影侍衛正在報告陶伊今天一天的行蹤,這些暗影從小就受過嚴格的訓練,可以長期潛伏在某處,而不發出任何聲響,所以,這宮中很多地方都暗藏了這些侍衛。今天陶伊的行蹤一點點被還原出來。
那兩個在林子裡胡言亂語的侍婢捆得糉子一樣的,嚇得面無人色地倒在牆角邊上。
“想必是你的那位聰明的娘娘設了局,故意讓陶伊聽到這樣的話,好讓她去西宮裡救雲墨,惹怒你,殺了陶伊最好,不殺,也能讓她受點教訓,王兄,你的這位娘娘,都能去戰場上當軍師了。只是她沒料到自己說中了,宴會上真的有刺客。我看這刺客或許真是老四派來的也不一定,他現在處於極度的憤怒狀態,好不容易佈下的棋被青雅和雲墨毀了,惱羞成怒想殺他泄憤也不一定。”
十一脣一翹,就低笑了起來,似乎今天的事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場遊戲!
這時候還能笑?龍皓焱煩死了他這副什麼時候都吊兒郎當,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要不是老四,還會有誰想要他和雲墨的命?
或者 ,本身就是雲墨的苦肉計?想趁亂刺殺他?
目光轉到案上,陶伊的那個小香袋就擺在龍皓焱的面前,裡面是劇毒藥:追命。這是用天蠍、赤尾青竹絲的毒液煉製而成的,只要一點就能讓人立即斃命。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毒藥?是誰給她的?
龍皓焱把目光從那包毒藥上面挪開,冷冷地看向了小悅。
“這個藥你見過沒有?”
“回陛下的話,沒有。”小悅看了一眼那藥包,連連搖着頭。
“陛下,刺客全抓住了。”福平走進來,小聲說道。
“審了嗎?”
“審了,都承認是四王爺派來的,然後就都自盡了。”
這麼決絕?龍皓焱開始感覺到有股更強大的力量正在向他逼近,這股力量才真正叫做危險,到底是誰在他的對面虎視耽耽,又深藏不露?
他站起來,負手,緩步走到窗前,看着那漆黑的天幕,今夜無星,月也被烏雲遮住了。
“王兄,別想了,這事兒就是老四乾的。”十一站起來,揉了揉太陽穴,嘆道:
“他是越來越急躁了,一點也不好玩。只是雲墨會棄他,選你爲聯盟才真叫奇怪,你現在不除他,今後一定會後悔,你還有一夜的時間,你自己看着辦吧。”
青陽雲墨!
龍皓焱沉默了下來,揮了揮手, 讓他們幾個退了下去。
“陛下,婉娘娘還在外面。”福平小聲提醒道。
婉妃在外面跪了兩個時辰了,這時候已經是面無人色,渾身冰涼,她好蠢,怎麼就聽信了那個女人的挑拔?可是,她只是想讓陶伊在龍皓焱面前出個糗,沒想到真的有刺客,也沒有想到這宮中居然處處是暗影,她們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龍皓焱的注視之下。
今天 ,能不能保住一條命,就要看天意了。
門輕響了一聲,龍皓焱走了出來,也沒朝她看,就向雲蒼院的方向走去。
“陛下。”婉妃絕望地叫道。
“不殺你,撤妃位,入冷宮,傳旨下去,誰敢再對陶伊動心思,斬,碎!”
龍皓焱的聲音很輕,卻重重地落進了婉妃的心裡,她癱在了地上,渾身都軟了下來,好歹留了條命,可能還是看在正在爲他攻打齊魯的弟弟的顏面上。
可是,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你也從未對我溫柔過,我只是吃醋,只是想讓你看清楚,誰纔是真正在乎你的人。
當然,你不會在乎,你的心裡只有那個女人。
小太監們上前來扶起了婉妃,帶着她慢慢地往冷宮的方向走去。
龍皓焱的步子很快,走着走着,便用了輕功,他的手裡就握着那裝着毒藥的小香袋,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陶伊真的對他動了殺心。
推開雲蒼院的門,制止了奴才們的通報,筆直進了她的房間。
夜明珠都用深色的燈罩攏着,光線弱弱的,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陶伊在寬大的軟榻上縮成了一團,她的腹部在晚上的時候開始痛得更厲害了,現在這會兒正絞得她冷汗直流。
宮婢們上前來,想給龍皓焱寬衣,卻被他揮手趕了出去。
聽到聲響,陶伊才轉過身來。
暗沉的光線下,她滿臉淚水,臉色蒼白得厲害。龍皓焱把這淚看成了對雲墨的思念,心裡愈加不快起來。
“起來。”他坐到桌邊,沉聲說道。
見他臉色不好,陶伊忍着痛,慢慢地坐了起來。
“倒茶。”
他又沉聲說道。
陶伊吸了口氣,慢慢地下了榻往桌邊走來,每走一步,肚子裡便痛得更加厲害,開始以爲是月事,可是疼了這麼久,卻一點紅也不見。
倒了茶,奉到他的面前,他卻不接,從袖子裡拿出那香袋來往桌上一扔,看着她,凝聲說道:
“給你機會,你若倒進這茶裡,朕就喝,朕成全你和他。”
陶伊的手開始抖起來,是那包藥!
“這叫追命,不需要這麼多,一丁點就能送朕上西天,陶伊,你若現在不殺我,我出了這道門,便會取雲墨的命。”
龍皓焱站了起來,接過她手裡的茶放到了桌上,然後扯開了那香袋,把那毒藥小包撕開,放到了桌上,一雙眸子射着寒光,盯在陶伊抖得厲害的身子。
“你說過一年的。”陶伊慢慢地伸手拿向了毒藥,低聲說道。
“朕想改就改!朕有這個權力!”
看着她手的動作,龍皓焱的心更沉了,一直認爲,她便是心裡再恨,也不會真對自己下手,可是,她現在分明去拿那毒藥了!
“龍皓焱,你爲什麼總這麼步步緊逼,一點喘息的機會也不給我?”陶伊的手終於放到了那包藥上面,然後用力地捏在了手心,認真地問道。
“我現在是給你機會。”龍皓焱的眼眸眯了起來,若,她真的往那杯中倒藥進去,他這一掌一定會揮過去,他不要這種——想取他性命的女人!
“你們兩個,一個說愛,又不要我,明明可以帶我走,我寧願去谷裡等他,他也不願意!你告訴我,這是爲什麼?一個說愛,又往死裡逼我!不顧我的感受,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明知道我心裡有云墨,又非得讓我做你的妃嬪,這也是你所說的愛嗎?我一個女子,無家,無父母,在這世間,只有我一個人,我想逃都無處可逃,龍皓焱,我不給你機會再來逼我!”
陶伊哆嗦着,聲音斷斷續續,眼淚把這聲音都浸溼了,低下頭,看着掌心那細細的白色粉末,一丁點嗎?一丁點就能送自己上西天!
快速地,她便將這粉末往嘴裡倒去……
龍皓焱楞了一下,立刻伸手往她手上打去,粉末從手心裡散落,在空中紛紛揚揚。
陶伊卻又迅速低頭,掌心上還殘留着這致命的毒,她,不想介入兩個男人的爭鬥,想他,他卻不要帶自己走,怕這個人,他卻偏又步步緊逼,逼得自己退無可退。
“陶伊,你若敢尋死,我現在就去殺他。”
情急,龍皓焱脫口而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拿起桌上的茶水就往她的手上衝去,然後用袖子狠狠地擦着她的掌心。
好吧,他又輸了,他見不得她尋死的模樣。
“死不成,活不成,你要我怎麼樣?我真的毒得死你嗎?怕是我這藥一下去,你就立刻殺了我了吧?”
陶伊扶着桌子,額上大顆的汗水滾落下來,人也軟軟地往下坐去。
“怎麼了?吃到藥了嗎?來人,快來人!”龍皓焱這才發現她的不妥,連忙扣住了她的脈門,對外面大喝起來,難不成,剛纔她真的吃到這藥了?該死,應該弄包假的過來纔對。
“沒有,陛下,奴婢想休息,陛下回去吧。”陶伊突然改了稱呼,不再你我地稱呼,從他的掌心裡抽出手來,站起來往榻前走去。
“陶伊。”
龍皓焱看她重新躺下去,突然發現,其實這個女人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樣簡單,她其實看透了很多事,只是把這些事都藏在了心裡,然後固執地去相信可以改變,可以去爭取。
“陶伊。”他坐下去,手撫着她的額,低聲問道:
“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腹痛。”陶伊小聲說道,聲音有些嗡聲嗡氣。
龍皓焱猶豫了一下,脫了龍袍鞋襪,鑽進了被子裡,從她的背後摟住了她,有着硬繭的手掌鑽進她的衣服裡面,捂住了她的腹部,低聲問道:
“是月事?”
陶伊沒作聲,他居然伸了手去她腿下,陶伊連忙避開,小聲說:
“不是。”
龍皓焱撐起身子來,把她攏到身下,凝視着她蒼白的臉色,低聲說道:
“是不是情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