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黨郡、這座原本並不起眼的郡城,現在因爲晉朝軍隊的入住,已經成了天下人的焦點。
隨着檀道濟五萬大軍的到來,整個郡城的軍民都行動起來,加高城牆、拓寬護城河、在草叢及各條官道上密佈鐵蒺藜鹿角等物,以此影響魏軍戰馬奔馳的速度。
誰也不敢說魏軍什麼時候到,這麼做,完全是按照路強的分派展開的,按路強的話說,這就是保衛家園,驅除入侵者。
一時間,在路強的帶領下,整個上黨郡地區的燕guójun1民,完全進入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自救運動中。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拓跋珪既然已經把路強視爲真正的敵人,當然不能在中山無限期地等下去,因爲他現在的目標已經改了。
爲了掃除後顧之憂,他先率兵擊潰了中山城外趕來勤王的燕軍,然後留二十萬大軍繼續保持對中山的圍困,自己則親率二十萬大軍南下上黨郡。
拓跋珪三十左右的年紀,正是年富力強、野心勃勃的時候,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就是誘路強來中山,然後一舉克之,即便不能攻克中山,也要把路強圍困在中山,這樣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同這位中原皇帝展開談判了。
不過事實雖沒有如他所願,但他卻並不擔心,他知道晉朝這些年始終沒消停過,根本拿不出太多軍隊與自己交鋒,若是能調來大軍倒也不錯,他正可一舉破之,爲他平燕之後的南下之戰,打下堅實的基礎。
路強命人在上黨周圍安排的那些佈置,已經有斥候報給了拓跋珪,對此,拓跋珪確實有些撓頭。
魏軍以騎兵爲主,靠的就是馳騁如風,現在道路上都撒滿了鐵蒺藜,他的大軍還如何奔馳?
不知是在無奈之下,還是刻意爲之,他命令大軍緩慢前行,然後驅趕燕國俘虜奴隸在前方清掃道路。
拓跋珪的做法不謂不毒辣,因爲清掃道路的都是燕國人,這讓準備打伏擊的晉軍,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晉軍可以不在乎燕人的死活,但別忘了這是在燕國土地上,濫殺燕人的話,萬一激起燕人的反感,再同魏人聯合在一起,整支晉軍恐怕都得交代在這。
“報、魏軍前鋒已至六十里”
“報、魏軍前鋒已至五十里……
魏軍的行動雖緩,卻始終不停歇地向上党進發着。這邊探馬斥候也不間斷地將魏軍的最新動態回報給路強。
如今的上黨郡幾乎全民皆兵,除五萬晉朝的正規軍,還有從其他地方趕來的一萬燕軍,以及一萬多臨時組建幫助守城的民壯。
這樣的兵力雖不足與魏軍正面交鋒,但自保還是可以的,尤其是知道了晉軍統帥竟然是晉朝的皇帝之後,更激起了燕guójun1民誓死保衛家園的決心。
人家皇帝都來幫助你們抵抗侵略者了,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不誓死殺敵?
一時間上黨郡士氣高昂,只等魏軍來,與之決一死戰了。
路強的心情卻沒有那麼輕鬆,鄧祥的人馬已經走了十幾天,如今還沒有半點音訊,而這場大戰的關鍵,就在鄧祥他們的身上。
國內剛剛平定,正是要大力發展的時候,如果自己長期被圍困在這裡,誰敢保證南方不出什麼事?
而以自己目前手中的兵力,想要一舉打退拓跋珪二十萬鐵騎,幾乎同癡人說夢沒什麼區別,所以必須讓拓跋珪自己亂,纔有機會退敵,但要說將拓跋珪一舉打敗,卻是想也不敢想的。
此時剛剛步入六月,天氣雖還不算炎熱,但站在烈日照射下的城頭上,即便有清風撫面,時間久了,還是烤得人難受。
段子長自從知道了路強的身份之後,心理變化更大,辦事也更加賣力,在路強面前謙卑的就象晉朝臣子。
路強雖不喜歡溜鬚拍馬之人,但感受在異國統治下漢人百姓對他的態度,內心還是十分喜悅的,畢竟他們還沒有忘了自己的祖先。
檀道濟和段子長陪着路強視察了一圈城防之後,回到城樓裡喝茶休息。
魏軍距離郡城只有幾十裡的路程了,行動雖緩,卻也很快就會到達,所以他們是沒時間回府衙休息的。
親手爲路強斟了杯涼茶後,段子長笑道:“陛下,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您,您還記得那個曾冒犯過陛下的洛陽太守孫護吧?臣今早纔得到消息,他竟然就藏匿在城內,臣已經派人去拿了,一會您就能見到他了”
“孫護!”
想起這個人,路強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當初正是因爲他的劫殺,自己差點沒把小命丟在燕國,也就不會出現江陵那場變故了。
事後又一直忙着各種事物,竟把這個大仇人給忘了,今天要不是段子長提起,路強真把這個人忘腦後去了。
點頭道:“好,抓到之後,立刻帶來見我,我倒要看看他長了幾顆腦袋”
路強的話音剛落,城頭的號角就吹了起來,那是報警的號聲,號聲響起,就意味着敵人來了。
路強顧不上孫護的事,立刻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天剛剛過午,又是萬里無雲,視線非常的好。
放眼望去,只見地平線處突然多了一條黑線,隨着黑線的波動起伏,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魏軍終於出現了。
這樣聲勢的敵軍,檀道濟也是第一次見到,臉上不由露出凝重之色。
拓跋珪效仿漢制,雖是外出打仗,無法乘坐皇帝御輦,但一些必要的儀仗還是有的。
只見隊伍中間是高高的黃羅傘蓋,傘蓋四周分別有飛龍、飛虎、飛豹等各色旗幟,護衛在黃羅傘蓋四周的清一色是純黑的高頭大馬,馬上武士盔甲鮮明,不論精氣神,都要比其他士兵強上很多。
單就聲勢來看,拓跋珪要比路強這個中原皇帝還要有排場。
看了一會,路強突然笑了,扭頭對檀道濟等人道:“拓跋珪要幹什麼?搭臺唱大戲嗎?如果是比這個,那我就甘拜下風了”
衆人雖然明白皇帝這麼說是爲了緩解緊張的心情,不過聽皇帝說的有趣,還是跟着鬨笑起來。
笑聲無疑也是一種提神良劑,讓參與守城的士兵心情都跟着放sōngxià來。
魏軍在城外三十里處停下腳步,短暫的停頓之後,一分爲三,一部繼續向郡城行來,另外兩部則從左右而過,不用問也明白,他們這是要包圍郡城。
正中行來的是拓跋珪的親兵衛隊,拓跋珪眼神很好,離着很遠,他就看到了如鶴立雞羣一般的路強。
拓跋珪雖然沒有見過路強,但他早就知道路強身材高大,有異常人。所以儘管路強沒有穿皇帝服飾,他還是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他此行的目標。
而看着重新加高城牆、加寬的護城河以及各項防衛工事,拓跋珪的眼中也露出凝重之色,不由暗暗點頭,早就聽說路強這個皇帝久經戰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看來想要攻破這座城池,是要付出些代價了。
拓跋珪手下大將拓跋無良策馬跟了了上來,抱拳大聲道:“陛下,臣請命打頭一陣”
拓跋珪搖了搖頭,他也是馬上皇帝,眼見路強這個中原皇帝身邊沒有一點儀仗,心中也不由起了爭勝之心。
雙腿用力,從隊伍中策馬而出,揮手招過身旁的侍衛:“去,請晉國皇帝來答話”
對魏軍的陣勢,說路強不擔心那是假的,畢竟上黨郡原本不是什麼大郡,時間又緊迫,再怎麼加高加固,也不能同江陵那樣的城池相比。
現在魏軍沒有立刻展開進攻,讓路強也暗暗鬆了口氣,眼見拓跋珪出陣了,他這個中原皇帝當然也不能丟這個面子。
命人牽過赤兔馬,點齊三千鐵騎,翻身上馬就準備出城會會拓跋珪。扭頭卻見幾個士兵押着一個披頭散髮的人走上城來。
路強沒見過孫護,但直覺告訴他,這就是那個害得他差點喪命的人。
伸出方天戟將孫護低垂的頭擡了起來,冷笑道:“還以爲是什麼人物敢劫殺我?現在無暇理你,待我回來再用你來祭旗”
孫護原本就知道自己必死,聽了路強的話後,卻擡頭瞪視着路強,怒道:“身爲漢人皇帝,身系江山社稷,萬千漢家百姓的xìng命,卻徒逞匹夫之勇,不過一昏君爾,要殺儘管殺,孫某人決不皺一下眉頭”
“大膽、放肆…”
路強微微一愣,隨即揮手製止了身邊人的呵斥,冷冷看着孫護道:“我是不是昏君,不是你能說了算的,看好他,等我回來處置”
說罷再不理孫護,策馬沿着城牆上的馳道下城而去,此時城下三千鐵騎已經整裝待發,隨着路強下城,吊橋放下、城門打開。
路強抖動馬繮繩,一馬當先飛馳出去。
路強的勇武天下皆知,尤其是他鬼神難擋的箭術,即便連以騎射聞名的拓跋珪也深有所知。
所以當路強策馬奔出後,拓跋珪身旁的侍衛忙把巨型盾牌豎了起來,以防止路強突然發難。
拓跋珪卻不信路強一照面就會對他放冷箭,輕聲喝退侍衛後,也策馬而出,不過爲了安全起見,還是同已經勒馬停住的路強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沒有說話,一南一北兩個霸主的眼神先交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