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強終於要開始繼續南巡了,走之前,他下令造船廠暫時停工,將那裡的俘虜、勞工調出來修建晉安郡城通往建安郡城的道路。
要想富、先修路。這是千古不移的真理,另外暢通的道路也適合機動兵力,以及轉運各種物資。這件事將被作爲一項重要的工程,在今後的日子裡,在荊、江地區全面展開。
晉安郡的船廠已經初具規模,路強是不會把那裡遺棄的,而將來晉安郡也將作爲他的海軍基地,會大力開發的。只是正如韓延之說的,在財力不行的情況下,先暫時放下戰船的建造,從苟林那裡繳獲的近百條海船,目前已經足夠訓練和巡邏之用了。
另外朱厚重說到做到,路強很快就接到了顏延之的彙報,一萬旦糧草已經運抵潯陽。出於對朱讚的認同,以及朱厚重那顆愛子之心,路強沒有再堅持戰馬的事,也沒有再提任何條件,本來按他的意思是準備放人了,誰知朱贊卻死活要跟着。
對於朱讚的想法,路強倒是能理解一些,畢竟是自己給朱贊打開了一扇他從未打開過的大門,讓朱贊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再加上朱贊本xìng不壞,少年人又崇拜英雄的心理,所以纔要跟在自己身邊的。
既然是這樣,路強就不能再讓他給自己當馬伕了,朱家富可敵國,接受的教育一直都是最好的,路強原來的秘書陳墨羽已經外放任縣令去了,現在正好由朱贊來接這個位置。
得到路強的親口許諾之後,朱厚重才獨自返回揚州,他已經想好,雖然路強沒有再提任何要求,但也一定要好好補償人家,畢竟這件事是自家有錯在先的,另外這也未嘗不是一種政治投資。
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兩千近衛軍整齊地排列在城外,就等路強一聲令下啓程了。
路強本打算悄悄走的,但蕭元常卻把他要走的消息故意泄露出去。這一來路強想走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路強到晉安郡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可就是這一個多月,卻讓這座小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整齊的街道、嶄新的店鋪、街道上如織的人流…這點點滴滴,那個不是路強帶着手下的士兵們創造出來了?雖說還不能和那些大城市相比,但同從前相比,也已經是天地之差了。
這裡再看不到面黃肌瘦、衣不遮體的百姓,人人有活計、有飯吃,路強在他們心中真如萬家生佛一般,甚至許多人家已經供奉起了路強的牌位,現在路強想悄悄的離開,百姓們肯答應纔怪。
在城外軍隊還沒有集結的時候,百姓們就自發地從城池的各個方向趕來,其實他們也知道留不住路強,只是想以這種方式和他們的恩人告個別。
百姓們起初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圍在路強的臨時府邸外,直到路強洗漱完畢出來,也不知是誰帶的頭,無數的百姓才紛紛跪了下去。
看到這個場景,路強先是一呆,隨即眼睛也溼潤起來,其實百姓們要的真不多,而自己也並未覺得給了他們什麼,不過是做了一個父母官該做的事而已。
“鄉親們快起來,你們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搶步上前扶起幾個跪在最前面的年老百姓。
“路大人,我們知道您有大事要做,也不敢攔您,只是希望您在有時間的時候,來看看晉安的百姓們,鄉親們捨不得您啊!這是鄉親們連夜趕製出來的,還請大人收下”
一個滿頭銀髮的耄耋老人,雙手顫抖着捧過一把訂滿碎步的傘狀東西,遞向路強。
路強不知道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萬民傘,忙雙手接過,道:“鄉親們厚愛,本官愧不敢當啊!老人家請放心,本官有時間一定會常回來看望大家的,也歡迎鄉親們去江陵做客,本官走之後,如果大家有什麼困難,就來找官府……
路強一行人在百姓的簇擁中向城外走着,司馬休之遠遠跟在後面,看着百姓與路強親熱的場面,他忽然想起路強說的那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話,百姓可以比做水,舟是官府還是君王?
縱觀這段時間路強的所作所爲,司馬休之相信,如果由路強來駕馭這艘船,他一定會把這條船駕馭的更平穩,行駛得也更遠。
想到這,司馬休之不由嚇了一跳,自己身爲皇室一員,怎麼能冒出這種想法來?
就在路強率軍繼續南巡的時候,建康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件事的起因並不大,御史中丞王幀之dànhé黃門侍郎虎嘯父貪贓枉法,隨即虎嘯父反dànhé王幀之收受賄賂,將本應吃罪入獄的犯官私放回家。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這些官員們每天吃飽了撐的,要不找點事出來,豈不把他們顯沒了?
虎嘯父有沒有貪贓枉法百官們不知道,王幀之的爲人卻是衆所周知的,這傢伙是出了名的有便宜不佔王八蛋,只是礙於他同司徒王謐是一族,所以纔沒人願意招惹他,而王謐現在又同劉毅走的很近,王幀之身上自然也就打上了劉毅的烙印。
按理說這種狗咬狗的事,最後都會不了了之,誰曾想王幀之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在別人都不提這件事的時候,在金殿上、百官議論朝政的時候,突然掉轉槍頭,dànhé起劉毅違制來,而且還當庭拿出了證據。
這一來,滿殿譁然,即震驚王幀之的膽大,心細的人也在其中聞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什麼是違制?其實這要看怎麼說,以及罪名安在什麼人的身上了?
違制有很多種,比如出入乘坐車馬的規格、住所的大小、建築風格、甚至用什麼樣的餐具等等,都可能被人用來當做證據的。
問題是劉毅是什麼人?誰敢去查他?
所以王幀之當庭拿出劉毅府邸違制擴建,規格幾近超越王公,有不臣之心的證據時,頓時讓文武百官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了臉如茄子皮色的劉毅身上。
劉毅也蒙了,王幀之平時跟狗似的跟在自己身後,自己確實從未對他隱瞞過什麼,卻從未想過這樣一條狗,居然會反口來咬自己?
扭頭看了看王謐,卻發現這老傢伙好像得了老年癡呆,呆呆地站在那,也不知在想什麼。
高坐在上的牌位司馬德文起初還想看看熱鬧,可仔細一琢磨,就發現其中的問題來。
王謐作爲劉毅的頭號爪牙,在劉毅落難的時候,怎麼一點反應沒有?莫不是他改換門庭了?
想到這,司馬德文的目光不由向老神在在地站着的劉裕望去。而就在這時,王謐突然開口說話了。
“陛下,老臣以爲,此事確應徹查,如果事情屬實,則應治大將軍不臣之罪,若是子虛烏有,也可還大將軍清白不是?”
文武官員中除了個別知道事情zhēnxiàng的,其餘人都蒙圈了,王幀之一個人吃錯藥還情有可原,怎麼老王謐也跟着抽起瘋來?
此時劉毅就是腦袋反應再慢,也知道王謐已經轉向了劉裕,而今天這一切,顯然都是劉裕事先安排好的。
想到這,劉毅轉身陰測測地對劉裕道:“僕射大人,可是想治劉毅的罪嗎?嘿嘿!你準備好了嗎?”
按劉毅的想法,劉裕既然敢出招,就是已經做好開戰的準備了。其實他還是太不瞭解劉裕了。
劉毅在城外也有十萬大軍,如果貿然開戰的話,劉裕即便取勝,也一定是慘勝,即便是學着路強的樣子,來個斬首行動,可軍隊都控制在劉毅族人手中,到最後還是免不了一戰。
所以最穩妥的辦法還是先讓劉毅無法在建康立足,在大義上孤立他,讓他變成過街老鼠般,隨後在一點點消滅他。
這是在穩住路強後,劉穆之給劉裕出的計策。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劉毅不是不懂,只是反應慢些罷了。
聽了劉毅的話,劉裕皺起眉頭道:“大將軍何出此言?本官上報君王,下安黎庶,從不敢有半點不臣之心,本官不明白你說的準備是什麼,而即便是大將軍有罪,也得是陛下降旨,本官一定會遵旨行事的”
這一番語言夾槍帶棒,即點出了劉毅的野心,也把自己擺在了忠臣的位置上。
劉毅還沒等反駁劉裕,高坐在上的司馬德文不幹了。
心說你們這是要幹什麼?玩一家獨大嗎?平衡被打破了,我還怎麼給皇兄爭取利益了?
“兩位愛卿,不要聽信jiān人的讒言,朕深信劉愛卿決不是那樣的人”說到這,一指王幀之,道:“殿前將軍何在?將這個誣陷有功之臣的jiān佞給朕拿下,打入天牢,交由有司會審,一旦證據確鑿,就明正典型”
“譁…”
文武百官又一次亂了起來,人人都感覺好像在做夢一般。
今天這是怎麼了?先是王家人來通迷蹤拳,把劉毅和劉裕繞了進去,而二劉這邊還沒等掐起來呢,皇帝也來插上一腳,幹什麼?好玩嗎?
劉毅和劉裕的想法跟百官們差不多了,這段時間他們已經習慣把司馬德文當擺設了,卻沒想到這個擺設總是在關鍵時刻、弄出一些讓人意料之外的事來…